基金会通过投资活动进行资金保值增值，以合理的方式自我造血，让公益慈善行为得以持续，既是对捐赠者负责，亦是对社会负责。2019年1月1日正式施行的《慈善组织保值增值投资活动管理暂行办法》为慈善组织合法合规地从事投资活动提供了边界指引，同时为金融机构在自身业务范畴内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拓展了新的思路。为推动慈善与金融的对话交流，促成两者的良性互动，公益金融联盟（GSFN）特发起“慈善组织资产管理专题系列沙龙”，希望为中国的公益金融事业发展提供积极支持。
7月18日下午，主题为有效的资金管理，让慈善组织的公益行动更可持续的首场沙龙如期举办，吸引了众多基金会、社会组织，乃至社会企业和金融机构的参与。大家深入探讨了慈善组织有效资金管理的必要性、如何增强投资管理及风险控制能力。沙龙现场，万向信托慈善信托部信托经理邹岩冰从宏观视角，通过详实的数据与大家分享了全球慈善组织资产管理现状和海内外资产管理模式的代表性案例。
以下内容是对邹岩冰女士现场分享的节选与整理，有部分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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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视野下的慈善组织资产管理
1 | 慈善组织作为金融市场的重要机构投资者 |
2 | 美国基金会资产管理调查 |
3 | 资产管理理论与流程 |
4 | 海外资产管理模式案例分析 |
5 | 慈善资产管理的中国实践 |
邹岩冰
万向信托慈善信托部信托经理
1 | 慈善组织作为金融市场的重要机构投资者 |
全球慈善组织地域及资产规模分布
哈佛大学和瑞银2018年共同发布的《Global Philanthropy Report》显示，全球慈善组织的区域分布呈现显著的不均衡状态，绝大部分集中在欧洲（60%）和北美（35%），全球26万个慈善组织中，中国仅占2%。
全球慈善组织资产规模目前已达1.5万亿美元，其中北美占全球资产总量的60%。美国以8900亿美元的资产位居第一，而中国仅142亿美元。值得注意的是排名第二的荷兰，得益于独特的税收政策，吸引了欧洲诸多大型基金会将其作为注册地，慈善资产量因而高达1080亿美元。
Eg：宜家的双基金会模式
欧洲很多国家都有设立家族基金会的传统，在做慈善的同时也实现了家族企业的长远发展。宜家背后其实是由两个基金会在运作：位于荷兰的斯帝廷·英格卡基金会（Stichting INGkA Foundation）和位于列支敦士登的英特罗格基金会（Interogo Foundation）（前者曾被誉为“全球最大的慈善基金会之一”）。
通过双基金会模式，宜家创始人英瓦尔·坎普拉德不仅让宜家合理规划税务，实现长远发展；更通过治理结构的设计，实现了家族对基金会的决策权；此外，宜家通过家族基金会，在子女继承及家族慈善方面做了巧妙安排。
*图为《各国慈善资产占GDP比重》
*图片来源：《Global Philanthropy Report》
各国慈善资产占其国内生产总值（GDP）比重具有明显差异，荷兰、瑞士都超过10%，而中国目前还不到0.2%。若我国这一比重提升至美国水平，行业还有2-3万亿的增长容量，这对基金会行业自身的可持续发展和金融行业的业务拓展都是不可忽视的巨大机遇。
全球各类基金会现状
基金会依照发起方和原始基金出资方的不同，在实际运作中呈现出多种类别，欧美慈善行业中较典型的有私人基金会、大学捐赠基金以及社会化运作的社区基金会。
私人基金会基本上由大的企业家族设立，主要在美国和英国，比如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福特基金会、罗伯特伍德强生基金会。大多数耳熟能详的公司最终都通过家族慈善基金会来处置家族财富，实现代际传承。再比如霍华德休斯，虽然他的企业早已被合并收购，但他创立的霍华德·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不断发展壮大，使他的名字得以永久流传下去。 => 点此查看相关案例详解
把家族企业的所有权转让给所创立的家族基金会，这种做法也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家所接受。
Eg：河仁慈善基金会
2011年，“玻璃大王”福建商人曹德旺，将其间接持有的上市公司福耀玻璃共计3亿股份捐赠给河仁慈善基金会，这部分股票对应的分红每年都有几亿元，而且源源不断。目前，河仁基金会持有的福耀玻璃股权，市值接近80亿元，加上其他捐献，曹氏家族已捐出约百亿元。
Eg：鲁冠球万向事业基金
在万向内部召开的万向创业50周年大会上，万向家族宣布将万向集团公司截至2018年度审计报告的所有资产（超100亿），全部捐赠设立鲁冠球万向事业基金。这可能是中国第一个将如此大规模的资产进行家族信托的案例，也是中国民营企业从创业到守业转型发展的现代企业传承治理案例。
欧美大学捐赠基金由校友、公司、非盈利组织等捐赠形成，投资组合形式多变，广泛涉及股票、债券、房地产、私募股权等领域，其投资收益是美国大学尤其是私立大学运营经费的主要来源之一。
*图为《资产超过100亿美金的大学捐赠基金》
*图片来源：根据《Global Philanthropy Report》整理
2008年几乎所有的大学捐赠基金都遭受了很大亏损，哈佛亏了110亿左右，直到十年后才逐渐恢复到金融危机前的资产数据。相形之下，一些小院校的捐赠基金尽管同样难逃亏损噩运，但表现却略好于这些规模较大的捐赠基金，两者在投资回报表现上的不同主要根源在于其投资组合上的差异。
美国还有一种很流行的慈善组织形式是社区基金会。比如硅谷社区基金会，因为硅谷的创业氛围特别浓厚，同时也有这样的捐赠文化，所以企业家们除了成立私人基金会，也非常愿意捐赠给社区基金会。
这些基金会的项目主要立足于社区，大家普遍希望把自己居住的周围环境建设得更好，共同解决社区问题，所以社区基金会也是美国基金会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类别。
中国基金会地区分布及资产管理排名
截止到2019年7月26日，我国基金会总数达7444家（不含香港特别行政区、澳门特别行政区和台湾省），其中，民间性、社会性较强的基金会超过总数量的三分之二，全国基金会拥有资产总规模超过1500亿元（数据来源：基金会中心网数据中心）。
*图为《各地区基金会数量排行》
*图片来源：基金会中心网（截止到2019年7月26日）
*图为：各地区2017年末净资产TOP100的基金会
*图片来源：基金会中心网（财务信息统计至2017年）
从地域分布上看，基金会数量与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密切相关，经济比较发达的东部沿海地区分布着较多基金会，但在资产量方面，北京市位居第一。浙江截至目前共有735家基金会，资产量排名第五。
*图片来源：基金会中心网（财务信息统计至2017年）
总体来看，我国基金会投资活跃度较低，净资产收益率低，自我造血能力有待提高。高校基金会表现突出，在投资收益排名前十的基金会中占了一半席位，与海外知名高校基金会类似，我国头部规模的高校基金会已经逐步表现出更为成熟的募、投结合的能力。
分析发现，规模大的基金会之所以保值增值收益高，主要得益于资产管理的规模优势效应：一方面投资额高，便于开展有效的分散投资；另一方面，倾向于投向收益率更高的长期战略性投资。
2 | 美国基金会资产管理调查 |
2016年《CCSF私人和社区基金会投资调查报告》（由The Commonfund Institute 发布）调查了203家基金会（包括123家私人基金会和80家社区基金会），这些基金会共拥有963亿美元的慈善资产。
Eg：美国共同基金研究所
（The Commonfund Institute）
The Commonfund是由福特基金会牵头建立的一家资产管理公司，目的是帮助那些缺乏资产保值增值通道的基金会进行投资理财，截至2019年为数百个慈善组织管理超过249亿美元资产。
它的培训平台The Commonfund Institute主要面向慈善组织，介绍推广行业内的最佳实践，并每年调查全美各类基金会的投资状况，给出详细的分析报告。
报告展示了近十年来美国私人和社区基金会的数量规模变化、投资收益情况、资产配置方案及法规政策演变等，并选取典型投资实践案例进行详细剖析。同时，该调查对基金会管理人进行了大量采访，分析比较了私人与社区基金会在投资策略上的差异。
美国基金会如何配置资产？
*图为：2016财年不同规模基金会的详细资产配置图
*图片来源：根据《2016 Council on Foundations-Commonfund Study ofFoundations》整理
不同规模基金会的资产配置比例具有明显差异，但总体而言，美国基金会的短期证券/现金类的资产占比都非常小，基本上不超过10%，其投资增值主要在股票和另类资产投资，两者比重之和超过80%。
另类投资已成为美国基金会资产配置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私人基金会有将近一半的资产进行另类投资，比如私募股权、可交易另类投资策略、风险投资、能源等。
当然，美国基金会这种全面多元化的资产配置，也得益于美国非常成熟、成体系的金融市场。我国基金会保值增值仍处于早期阶段，投资目标和风险承受力不明确，多数基金会要求“保本”，对风险持“零容忍”态度。基金会可以积极向金融机构寻求资产配置建议，设立投资风险防范机制。在选择资产管理机构时，也可借助第三方机构进行多维度评价，进一步降低风险。
应该做内部管理还是聘请外部第三方投资顾问？
不同基金会通常根据自身情况做出不同选择，外聘第三方投顾是海外成熟市场基金会管控财产的一种常见做法。报告统计数据显示，随着基金会规模扩大，运用外部顾问的比例逐渐增高，85%左右的基金会都会请外部顾问做投资管理。
投资顾问提供的服务项目则包括了资产配置/再平衡、外部投资经理选择、投资策略报告审阅、业绩归因和测评、外包投资管理、ESG标准审查等。大部分基金会越来越多地把ESG标准审查纳入了考虑范围内。合理运用外部顾问，可以让基金会负责项目的人员更加专注于项目，投资人员更好地管控资产。
3 |
* 图片来源：万向信托慈善信托部
在国外，基金会基本上都有完整的资产管理决策-执行架构，而中国目前尚未普及。基金会运作过程中的资产管理方面，在决策层，理事会下设投资委员会， 由投委会形成大体的资产管理规划，定期出投资策略报告IPS。投委会下设首席投资官CIO（可能由首席财务官CFO兼任），负责投资团队的管理，完成资产管理执行层面的任务。
注：投资策略报告IPS（Investment Policy Statement）：
基金会在制定投资方案和进行投资运作中需要宏观长期的投资策略报告IPS，这有利于从全局视角有效地管理基金会的资金，保持投资策略的长期性和连续性，优化资产配置，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最大化收益。投资策略报告一般涉及投资运作的六个环节：评估风险承受力、明确限制性条件、定义资产类别，建立投资组合，监控与评估，反馈与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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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会作为机构投资者的资产管理，从投资职责外包程度的维度，可以分为三种模式：
· 完全内部管理
· 混合管理
· 完全外包
在海外实践中，绝大部分慈善组织应用混合管理模式，这是从成本与收益权衡考量的最佳结果。基金会内部雇佣专业的投资团队完全内部进行资产管理是非常昂贵的，同时又要满足基金会人员薪酬披露规定，因此很难获得专业的投资人员。
混合管理的一个典型案例，是惠康信托基金会（Wellcome Trust）。
Eg：惠康信托基金会（Wellcome Trust）
由制药业巨头亨利·惠康爵士于1936年创立，目前资产超过300亿美金，已成为全世界资产第二大的基金，也是世界最大的生物医学研究基金之一。惠康信托2017财年的净投资收益率达14.7%（已减去英国CPI消费物价指数），自1985年10月至今，平均年化收益率超过10%。
*图为：惠康信托的资产管理演化图
自金融危机以来，出于对资产安全性的考虑，惠康信托大大提高了直接管理的比例，2017年已超过一半。惠康本身具有七八十年的投资实践，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加上内部投资管理团队的积极建设，已形成非常全面的投资光谱，其发行的债券收益率甚至高于英国政府发行的公债。
5 | 慈善资产管理的中国实践 |
尽管我国基金会数量和规模都在不断扩大，但由于投资规模小、投资方式单一、投资收益率低等问题，基金会的发展受到诸多限制。
针对中国基金会投资收益的情况，去年《中国基金会保值增值投资管理报告》对182家基金会做了一个调查，目标基金会总资产为578亿元。总体而言，基金会投资意识增强，但趋于保守。2016年113家基金会有投资行为，投资资产总量222亿元，2017年127家有投资行为，投资资产总量301亿元。
2017年基金会中，投资收益大于1000万的基金会共21家，以高校基金会和官办基金会为主，大部分基金会（约67%）的投资收益都小于500万。虽然投资带来的收益较之前呈上升趋势，但就绝对值而言，贡献率仍然大大弱于捐赠收入。
另外，受安全性第一的原则和我国资本市场投资环境的影响，大部分基金会的投资渠道比较单一，将资产集中于存款、国债或银行理财，这不仅有被通货膨胀侵蚀的风险，机会成本也过高。
随着中国公益行业的成长，有资产管理需求的基金会日趋增长，资产管理规模也逐步增长，单纯依赖银行理财产品的基金会资产管理模式将难以维系。深度借鉴国内外基金会资产管理的成功经验，有助于基金会针对自身情况制定合适的资产管理策略，获得长期较高回报，实现持续健康发展。
Eg：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
作为资产与投资收益都排名第一的基金会，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在投资方面一直表现很突出，2018年长期股权投资占整体投资的62%。
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率先采用创新式投资模式，出资五千万，成立全资子公司育泉资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形成了专业团队配合基金会进行资产管理。
*图为：2018 年清华大学教育基金会投资比例
*图片来源：基金会中心网
Eg：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
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是中国最早的比较系统地做资产管理的基金会，拥有完善的组织架构，理事会下设财务与资产小组，有专门的资产管理部。
其清晰的资产管理条例，对于操作过程以及与公众的沟通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合法、安全、有效”的投资原则更是早在1999年就已于《资产管理暂行条例》中提出。民政部出台的《慈善组织保值增值投资活动管理暂行办法》很大程度上也参考了中国青基会八九十年代以来不断完善的管理条例。
*图为：GSFN沙龙现场照片
慈善组织开展资金活动既具有资产管理的普遍性，又有公益事业的特殊性。公益金融联盟将继续发挥平台作用，在慈善资产管理这一问题上推动慈善行业和资本市场的良性互动，期许通过实操赋能，帮助慈善组织更好地存续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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