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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悲歌之二:Y主编


 

另一位患癌的朋友是一个养生杂志的总编,一位老者。说起我们的相识,颇有一点戏剧性:有一天,一位年轻的女子找我,她是一家养生杂志的编辑,受Y主编之托,前来和我联系。原来,当时《生活报》开设了一个专栏“彭祖话题”,我是其专栏作者,每周写一篇关于养生的文章。该专栏办了九年,引起了Y主编的注意,据说他每期必读,赞赏有加。他对小编辑说:“这个小伙子写得不错,你去找他,让他给我们写一点文章!”我对小编辑说:不是小伙子,是老伙子了。

我去见了Y主编,他年近六十,瘦高个,在编辑部很受人尊重。九十年代曾主持一本气功杂志,发行量巨大,经济效益极为可观。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很严肃,据说从来不参加吃请,这次破例请我吃了一顿饭。见面以后,杂志为我提供了一页版面,开设了名为“营养屋”的专栏。每月撰写一篇文稿。我和他没有私交,纯粹是以文会友,稿子都是电子稿,发到编辑部信箱里就可以了。稿费不多,但从不延误。

第一次见面以后,没再见过面,有时电话联系,所谈都是稿子的事。

不经意间,Y主编已经退休,继任者是他的儿子小Y,他上任伊始就传话过来:我们的合作继续。他年轻且独身,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于杂志,在延续了杂志原来风格的同时,亦多有创新。

我的《养生三记》出版以后,送了他一本,他读后很感兴趣,特地找我商量,说可以在杂志上连载,这使我有知遇之感,也使我们的合作更加深入了一步。

小Y给我的印象是年轻,但很沉稳,和乃父一样,他话语不多而感情真实,一望而知,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人。这使我们的合作很轻松。我的几篇大稿,如《睡方在哪里》、《生食疗法古今谈》等,都是通过连载的方式刊发。特别令我敬重的是,他尊重原作,从不乱删乱改,即使有需要改动之处,也总是提前和我商量。稿费虽然微薄,却能够及时汇来,可谓心细如发。

Y主编得病的消息,我是偶然知道的,打电话询问小Y得到证实。Y主编得的是肺癌,已属晚期,正在进行放化疗。我想去医院探视,,小Y说他父亲谁也不见,我只好托他捎去一些营养品。

几个月之后,接到小Y电话,他父亲已经走了。出殡那天早晨,小Y家去了很多人,除了亲友,还有杂志社的同仁和领导。这些人,没有几个认识的,只有杂志社的小编一路上陪着我。遗体告别时,我见到了玻璃罩里的Y主编,经过病魔的折磨和残酷的放化疗,他已经蜷缩得不认识了,尤其令我惊异的是,他口腔大张,像是拼命挣扎着,要呼吸一口空气而不可得,可以想见在病床上经历了多么大的折磨和痛苦。

这一天是2008年7月22日,天气酷热,天河园送殡的人们躲到背荫处,不敢直面烈日,有人干脆坐在汽车里不肯下来。在等候时,我躲过抽烟的人,找了一个有阴影的地儿,独自闷坐。湛蓝的天空,炙热的骄阳,角落里的寂静,勾起无端的一丝愁绪。Y主编六十几岁的人生,由于癌魔的突袭嘎然而止,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我不相信宿命,更多想到的是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很多人退休以后身体状况大不如前,甚至罹患恶疾?

曾见到一些海外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尽管步入老年,依然满世界地跑,打理自己的生意。他们步履矫健,谈笑风生,全无老态。Y主编退休时身体并无大碍,但离开自己饱含心血的杂志,从惯常的忙碌突然转换为无所事事,心理上的失落感可想而知。当然,退休所导致的生活规律重大改变,很多人会欣然面对,调节自己的心态。问题在于,Y主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退休后容易陷入落落寡合的孤寂状态。有资料说,和别人比较疏远的人,与普通人相比更容易罹患癌症;而性格忧郁、感情不外露的人患癌症的危险性比性格开朗的人要高出十几倍。

人群从大厅里涌出来,打断了我的思考,在回程的汽车上,头脑里不断涌现出昔日的回忆,和Y主编交往的许多画面,如同过电影般挥之不去。往事如烟,令人不堪回首,我心里默念:Y主编,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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