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年的味道

作者丨郝战强

热闹的年味远去了，再也回不来，成了曾经。只有在有些文章中，能找到过往相联余影…

家乡进入腊月，年就溢散了。冬月天很短，眨眼间日头就跑到了西塬身上。此时是农闲期，村中人也多，电视少之又少，往往夜间也有人走动声、说话声。

吃边转的。老瓷碗、细瓷碗、开口碗青花碗，盛的基本都是苞谷糁米汤，就着辣子荒菜，淋些香油拌些绿葱或蒜苗花，看着美、闻着香、吃着专注。听着新事旧闻，家长里短，所遇奇闻，最多的是外出人回来时没听过的事是最有吸引力的。有时往往筷子嚓嚓嚓刮完了碗壁，摆龙门阵的还在滔滔不绝的正兴致论说着。

午饭在下午两点后，有宽窄长短面条，有麻食、油泼面、老哇撒、米面、偶尔也有米饭水饺，比起早饭样数多了，端好饭的人尽望人堆里凑，关系好的还能夹吃一两口尝尝。吃完午饭，碗来不及洗，太阳就压塬了。

腊八过后，开始桨洗衣物，扫院理屋，准备白土。也有塬坡沟台间挖材割草的，做饭烧炕取暖必费好多材草。冬季夜长漫，外面北风吹、雪花飘，土屋隔寒土坑暖和，片闲传、喝茶的坐满炕，泥炉到蜂窝煤炉再到钢炭炉，烧茶温酒烤馍烤红薯，各种味道掺着烟草味，一聊到深夜。

最热闹莫过于上会，五、九高塘会在腊月甚是爆满，人挤人、人拥人、人撞人，汽球裂了，袋子破了，油壶漏了，你踩了我鞋子，我掀了你帽子，她挂了围巾…争论声，还价声、吵骂声、叫卖声。耍艺的、算命的、围着油糕锅不走的，抢着麻糖捆扎的；买鞋的、摸祆的，蹲在肉摊挑拣的，凉粉摊子甑糕锅，烧饼炉子扯面馆。照像的、理发的，男女青年对眼偷看的……

十里八乡甚更远为赶会，早早出山出峪，行走搭车，使得高塘会像撑胀了的 蟒蛇，粗、涨、延长，东到骆驼渠，西到同家村，南至南堡以南，北到北村外，人的山，货的海，影重影的热闹到夜幕来临，近的人继续溜达拾买些便宜货物，远的则推车挑担，披星戴月走在或黑或明的山塬路往回赶。

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们，巷道里追逐嬉闹，田野树杈、墙头拐角、雪地风天，都有影子。弹弓打鸟，皮球碎玻璃，弓箭射鸡，逮兔捣鸟窝…

有次约上玩伴去南麦村玩，到了时我有事去北麦村，让他们在南麦村等我。我去亲戚家办完事，刚出村，碰到了同学，“你咋在这，干啥呀”，她问我，我顿了顿挠头道“去亲戚家有些事”，“现在回去”“嗯，是的”，我回答到，她看了看四周说:“你等会我，”说完跑去了。

十几分钟间，她来了，手里捧着个花布包，递给了我，“你打开吃吧，”我揭开花布，里面两层油纸，再开油纸，里面是油黄油黄的炸面丸子、油糍，黄红相间的炸红薯块，热乎的冒气，香味扑鼻而来，“吃吧，趁热”，她抿了抿嘴笑着说。“我不饿”我说道，“不饿也得吃，谢谢你那次帮我捡书包”，“那花布包给你”，我递过布包，“等会和他们吃，他们几个在南麦村等我哩”，我说道，“冷了吃肚子疼，要热吃”，她说完扬了扬花布包跑去了，花在布上随风舞动着。

吃了红薯块，油丸子，剩下的油糍包了塞在口袋，向南麦村走。

会和到一块，天色尚早，提议到水库沿溜马马，在好好好声中的一致通过后，我们奔跑着旋风般掠过姬庄村，穿过砖瓦窑，飞也般来到村东水库。这是没蓄过水的水库，三面靠田畔，西面临空下是坡地。我们甩去外衣，有的头朝下，有的脚朝下，从堤坝沿顶下滑，愈快的速度，飞溅的土雾，风在耳旁呼呼响，到底了，或翻身或半立或倒跌…甚是惊叫快乐，如此往滑几番，身热了衣裤脏了，汗也冒得脸冻中透红，“哎，我们摘蛋柿去，”有人叫着，“行行，”一致附合着一窝蜂涌上田野边边一棵棵柿树。

深冬时节，未夹完的柿果火红红的挂在枝头，甚至没熟且硬的柿果，在经了几次霜打后，也不涩了，脆甜爽口绵心，高挂的柿果远远望去如红灯笼，漫挂塬野，是冬闲旷野，是年关时节，是田园村舍，一道很别致年味风景。

吃了柿果再摘些兜了回家，就着剩下的油糍，晚上也不吃晚饭了。冷油糍吃了并未肚疼。开学时问她，她哈哈笑着不回答。

腊二十三往后，渐忙起来，村上偶有宰猪，搭锅烧水，磨刀支竿，屠夫熟练有力的展示身手。也有生吃热猪油的，抓一把，仰脖张口，嗞溜一声入口下肚，甚是胃脏好。

主要是打扫卫生了，屋角旮沓、厅堂后院，木楼烟道、炕通灶室，壁墙飞檐…往往是尘满头发灰挂脸，两个鼻孔黝黝黑，紧闭唇舌不言语。

扫清完毕开始刷粉，捣碎白土用水泡开成液状，搅成不稠不稀合适状，用条帚或布条漫刷，锅台墙围低些还好，高的壁墙楼角，则白泥水灌进袖子，湿、冷，很是不舒服，有的人缠了塑料纸，也免不了溅了衣服湿了鞋裤。虽脏，但看看鲜、亮一新的泥香味景，甚是觉得值悦。

转眼间除夕至，闲转的人都在老婆或家人叨骂中忙起来，择葱剥蒜、洗菜刮莲，冒肉炸麻叶，起锅烧油，团面蒸馍，加炭拉风箱…忙忙碌碌间贴对联挂红灯，忙乎完毕急急的聚在村中西平父家看电视，唯一的黑白电视，围了全村人，热闹很。以至于一时期为看电视，大清早第一件事就是拎上板凳占位子，把村道过往路都堵住了。

守岁是家乡一风俗，据说三十晚不能早睡，早睡会变蛴螬的。打扑克、掷骰子、摇碗碗，坐火炕片闲传，喝茶抽烟到十二点整时，山河塬川，田野夜空便响动起来，大雷子窜空，小鞭炮舞地，也有未入睡的孩童燃点着眼前花挥动…

就这样后，零星的鞭炮声一直到晨早，又一回热烈起来，是春节了，人、天、地焕然一新，春开始萌动了。

经过除夕的年夜饭至初一的早饭，寓意完满与希望，虽无如今发达，但亲切、热和、醇香…如陈年酒香浓郁、久恒。

它定格在一时期，让人恋想的常常回味起来，那不单单是年，是花馍馍互相走动的依依情愫，焙干记忆怀恋，烘托生活岁年。

22年春节初二于江南

文章来源丨作者供稿

原文作者丨郝战强

整理编辑丨华州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