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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钦安运用附子经验:早用、广用、重用、专用



郑钦安运用附子经验:早用、广用、重用、专用

 

 张存悌



           归纳郑钦安运用附子的经验,可以概括为广用、重用、早用、专用等几个特点,下面分别述之。


  ——早    用


1.早用——审机于先,治之于微

仲景应用附子,以“脉微细,但欲寐”为指征,病至少阴方用;李时珍有“乌附毒药,非病危不用”之训。郑钦安则提出不必等到病危之时、病至少阴方用。提倡早用姜附,“务见机于早”,稍见阳虚即应用之,免致虚阳上浮、外越酿成脱症,延至病势严重时才用。他在论述四逆汤时指出:“细思此方,既能回阳,则凡世之一切阳虚阴盛为病者为皆可服也。何必定要见以上病形(指头痛如裂、气喘促等阳虚欲脱之状)而始放胆用之,未免不知机也。夫知机者,一见是阳虚症而即以此方,在分量轻重上斟酌,预为防之,方不致酿成纯阴无阳之候也。酿成纯阴无阳之候,吾恐立方之意固善而追之不及,反为庸庸者所怪也。怪者何?怪医生之误用姜、附,而不知用姜附之不早也。”(《医理真传卷二》)

郑钦安提出“凡一切阳虚诸症”均可应用附子:“凡一切阳虚诸症,如少气、懒言,身重、恶寒,声低、息短,舌润、舌黑,二便清利,不思水饮,心悸,神昏、不语,五心潮热,喜饮热汤,便血、吐血,闭目妄语,口臭难禁,二便不禁,遗尿遗屎,手足厥逆,自汗,心慌不寐,危候千般难以枚举,非姜附何以能胜其任,而转危为安也乎?”(《伤寒恒论·问答》)显然,郑氏扩大了附子的使用范围。

“凡见阴气上腾诸症,不必延至脱时而始用回阳,务见机于早,即以回阳镇纳诸方投之,方不致酿成脱症之候……凡见阳之下趋诸症,不必定要现以上病情(指四肢厥逆,二便失禁已成脱症)而始用逆挽,务审机于先,即以逆挽益气之法救之,自可免脱症之祸矣”(《医理真传卷一》)。强调“务审机于先”。 

例如郑钦安在辨治“谵语”一症时,说到“不问发热、汗出、谵语、口渴、饮冷,但见无神,便以大剂回阳饮治之,百治百生。”敬云樵就此批道:“此论精当,治法绝妙,后言不问其证,决之早也。但见无神,眼之明也。便以大剂,手之快也。百治百生,效之必也。学者先要学此手眼。”

清初医家张隐庵也认识到对阳衰之人应当早用附子,“治之于微,奏功颇易”:“凡人火气内衰,阳气外驰,急用炮熟附子助火之原,使神机上行而不下殒,环行而不外脱,治之于微,奏功颇易。奈世医不明医理,不识病机,必至脉脱厥冷,神去魄存,方谓宜用附子。夫附子治病者也,何能治命?”(《本草崇原》)

沪上火神派名家徐小圃用附子的指征是:神疲,色?肢清,脉软,舌润,小便清长,大便溏泄不化,但见一、二症,便可放手应用他认为既有所见,自当大胆投用,常谓:“宁曲突徙薪,勿焦头烂额。”“阳虚症端倪既露,变幻最速,若疑惧附子辛热而举棋不定,必待少阴症悉具而后用,往往贻噬脐莫及之悔。”

按:徐氏所论阳虚之象,“但见一、二症,便可放手应用”附子的精神,确有临床指导意义。

           

  ——广    用


2、广用——锦上添花,如同味精

祝味菊说:“附子通十二经,可升可降,为百药之长。众多医家指出附子“善走诸经”,“可上可下,可补可攻,可寒可热,可行可止,可内可外”,“通行十二经,无所不至”,其广泛适应性使它在温阳祛寒的同时,随其配伍之变化,引导补气、补血、利湿、化痰等药各得其所,发挥着“百药之长”的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附子不仅为“为热药之冠”,同时亦是重要的引经药,有学者将其比喻为衣饰中的“百搭”,烹调时的调料“味精”,就是这种作用的形象说法。

纵观郑氏广用附子,主要有两种形式:

其一,直接以附子为主药,最常见的就是四逆辈。他在论述四逆汤的功能时说道:“凡世之一切阳虚阴盛为病者为皆可服也”《医理真传卷二》)。“此方功用颇多。得其要者,一方可治数百种病。因病加减,其功用更为无穷。”《医法圆通卷四》)。显然,郑氏扩展了四逆汤的治疗范围。还有其它“四逆辈”、真武汤、麻黄细辛附子汤等等。

其二,在应症方剂中另加附子。最典型的就是理中汤加附子,即附子理中汤。这是因为“下阳为上中二阳之根,无下阳即是无上中二阳也”(《医理真传卷二》)。凡见阳虚,均可加用附子。

例如治上焦阳虚怔忡心悸,方用桂枝龙骨牡蛎汤,“再重加附子”,“加附子者,取其助真火以壮君火也”(《医理真传卷四》)。请看郑氏“桂枝龙骨牡蛎汤”组成:桂枝一两,白芍六钱,龙骨四钱,牡蛎四钱,甘草二钱,生姜五钱,大枣六枚,附子四钱。在方中直接加入了附子,堪称广用附子的典型例证

治头面畏寒者,“法宜建中汤加附子,温补其阳自愈。”(《医理真传卷二》)

两手膀背痛,因中气不足而致者,“法宜温中行气为主,如建中汤倍桂、附。”(《医法圆通卷—》)

“气不足之疮,即阴症,必由阳不化阴而成,法当大补元阳,方用桂枝汤倍桂,加麦芽、附子、香附主之。”(《医理真传卷四》)

“余每临症,常見独恶寒身痛而不发热者,每以桂枝汤重加附子,屡屡获效。”(《伤寒恒论·太阳上篇》)

“厥而心下悸者,寒水凌于心下也,此以茯苓甘草汤,与理頗是,但其力薄,恐不勝任,莫若用苓桂朮甘汤,重加附子為妥。”(《伤寒恒论·厥陰中篇》)

以上可以看出,均系在经方基础上“加附子”,且常常“重加附子”。

后世如祝味菊等火神派名家在应用阳和汤、小青龙汤、当归四逆汤、补中益气汤、六君子汤、归脾汤、人参养荣汤等温补名方时善于加入附子,应该说都是这种广用附子的体现。吴天士说:“凡用参芪等补气药,多加附子,如案中记载,“附子二钱,回元阳以行参、芪之功”,“必要用附子以行经络,……无桂附以行参芪之功,亦无济于事。”

在寒凉药中也可加用附子,典型如祝味菊将附子与石膏或羚羊合用:“羚羊治脑,附子强心,阳气虚而有脑症状者最宜。”“附子、石膏同用,一以扶阳,一以制炎。附子之温,固可减低石膏之凉,然不能消除其制止分泌之功。体虚而炎势过盛,重附而轻膏,仍是温壮之剂。……此复方之妙也。”(《伤寒质难第十四篇》)。

徐小圃治暑热症的温清兼施法,所创连附龙磁汤,黄连与附子同用,“每年夏季,治愈患者以千计”。

下面请看例案:

■疝气:邓某,患疝,疼痛肿胀异常,恶寒,舌苔白,脉沉紧,予当归四逆加吴茱萸汤与之不应,乃加附子、干姜,三剂平复如初。(萧琢如治案)

按:疝症先用“当归四逆加吴茱萸汤”,但“与之不应”,未效。“乃加附子、干姜”,则“平复如初”,加附子、干姜即体现了广用附子的必要性。

痢疾:徐姓,男,50 岁。常居于潮湿之地,因饮食不节,突患痢疾,日夜泻数十次,腹部胀满,里急后重,红白相间,高热不退。迁延十余天之久,形瘦色晦,四肢疲乏,几不能行走矣。经介绍至祝味菊处求治,曰:“汝病由于中寒与食滞交阻,郁而成痢,应予温通,中寒得温则化,食滞得通即能下行。”处方:附子12g,熟大黄9g , 槟榔9g,广木香9g,肉桂3g,甘草6g,桔梗12g,芍药12g。连服帖,所下赤白之痢甚多,里急后重大减,精神增加,呕吐亦止,渐能饮食。祝氏指示门生曰:“导气汤为治痢圣药,再加附子如锦上添花矣,今用之果然。”(祝味菊治案)

■梅核气:曹某,女,40岁。咽中自觉有物梗碍,已经半月,视咽部并无异常,近年情境不遂。舌淡胖润,脉滑寸弱。此梅核气也,《金匮要略》早有明文:“妇人咽中如有炙脔,半夏厚朴汤主之。”形容咽中如有梅核梗阻,吐之不出,咽之不下,但不影响进食。今当按方投之,但夹气郁,半夏厚朴汤合四逆散主之:半夏25g,川朴15g,紫苏10g,茯苓30g,柴胡15g,枳壳10g,白芍15g,炙甘草10g,桔梗10g。7剂。

复诊:效果不著,且见口臭,前方加附子20g生麦芽30g,再服7剂,药后即愈。(编者治案)

王某,男,26岁。咽部异物感三四天,腰酸,眠差,便溏,嗜困。舌淡赤胖润,脉沉滑寸弱。此亦“梅核气”也,按方投之,因其嗜困、腰酸等症,显露阳虚,故而径加附子。

处方:法半夏25g,川朴10g,紫苏10g,茯神30g,生姜10g,桔梗10g,附子30g,炙甘草15g。5剂。据云服药一天半,咽部异物感即了无痕迹。(编者治案)

■高血压:张某,女,34岁。头晕失眠、口干烦躁已2年,血压波动于150~180/100~110mmHg。舌赤而干,苔薄白,脉象弦滑相兼。脉证合参,此乃肝肾阴虚,肝阳上亢,治以育阴潜阳:

白芍30g,牡蛎30g,石决明30g,生地黄25g,麦冬13g,菊花15g,茵陈15g,泽泻20g,桑寄生30g,水煎服。3剂后效果不显,乃于原方中加入附子5g,服1剂即感头目清爽,夜能入眠。再按原方连服10剂,诸症大减,血压降至140/90mmHg。追访一年,症状及血压虽有时反复,但血压波动范围很小,症状轻微。(王德光医案)

原按:阴虚阳亢,本当滋阴潜阳,若滥用助阳之剂,犹如火上浇油。但王氏认为,附子虽辛热助阳,若适当伍入滋阴潜阳剂中以反治之,不仅不会发生伤阴耗津之弊,反更能使阴柔之剂尽快回生阴津,起到“阳生阴长”的作用,比单用滋阴潜阳之剂更易收功。本例即系一典型的阴虚阳亢证,毫无阳虚、阴寒之兆,但王氏能“无者求之”,果断加用附子,故使疗效彰著(《黑龙江中医药》1985年6期)。

用附子亦须辨证  郑钦安广用附子绝非滥用附子,而是坚持辨证原则,“总之,用姜附亦必究其虚实,相其阴阳,观其神色,当凉则凉,当热则热”(《伤寒恒论·太阳少阴总论》),“予非专用姜、附者也,只因病当服此。”“予非爱姜、附,恶归、地,功夫全在阴阳上打算耳。学者苟能洞达阴阳之理,自然头头是道,又奚疑姜、附之不可用哉?”(《医法圆通卷四》)明明说的是“当凉则凉,当热则热”,“用姜附亦必究其虚实,相其阴阳,观其神色。”广用附子不要偏执,不要走极端。要知道,附子虽为“百药之长”,但也并非包治百病。

    

 ——重   用


   3、重用——“药味要紧,分量更要紧”

郑钦安认为:“阴盛极者,阳必亡,回阳不可不急,故四逆汤之分两亦不得不重”(《医理真传卷三》)。其书中随处即有“峻补坎阳”、“大补元阳”、“大剂四逆汤”之语。可以说,他擅用附子,不仅体现在广用上,更主要的是体现在重用附子上。虽然郑氏没有留下医案,但据唐步祺先生讲,郑氏用附子常至100g、200g……超越常规用量,可谓前无古人。很多文献都记载“他常用大剂姜、桂、附等辛温燥烈之药,治愈阳虚重证而饮誉蜀中。”能用附子也许并不难,能用超大剂量者方显胆识与风格,人们称之为“郑火神”,也许更多的是惊叹于他所使用的超常剂量,这也是经典火神派的特征之一。

     仲景应用附子,最大量是3枚(桂枝附子汤及白术附子汤),约合今80g,而且主要用于治疗寒湿痹痛。用于回阳时,四逆辈类方最多不过大附子一枚,约合30g。郑氏用量显然超过仲景,这正是火神派超常之处,显出其独特风格。后世火神派传人如吴佩衡、范中林、唐步祺、李可等用附子也常至100、200g甚至更多。人们议论火神派的惊世骇俗,主要就指他们投用附子的超常剂量,“令人咋舌”。

能否熟练应用大剂量附子,是衡量火神派医家成熟与否的一个标志,也是经典火神派的一个标志。任应秋先生曾经评价,“郑氏治疗三阴证,确是颇有盛誉,运用附子量重而准。”专门提到“运用附子量重而准”,予以肯定。

火神派擅用重剂,不仅限于附子一药,其实是经方风格的体现和发展,程门雪先生就称祝味菊、徐小圃、刘民叔三家之善用附子,“是仲景一脉的后劲”。火神派对重用附子积累了丰富而成熟的经验,“变更附子的毒性,发挥附子的特长”,练就过人的胆识,屡起急危重症,正是其超常之处,就此而言,其它医派难以比拟。

“大病必须大药”(箫琢如语),许多火神派名家对此看法相当一致。平常之症可用轻剂,无须重剂,否则药重病轻,诛罚无过,可能偾事;但当大病重症之际,则非寻常药剂所敌,需要重剂方能奏效,否则药轻病重,可能误事,而这需要胆识。

吴佩衡认为:“病至危笃之时,处方用药非大剂不能奏效。若病重药轻,犹兵不胜敌,不能克服。……古有‘病大药大,病毒药毒’之说,故面临危重证候勿需畏惧药毒而改投以轻剂。否则,杯水车薪,敷衍塞责,贻误病机,则危殆难挽矣。”

李可则称小量无效,“在急危重症这块,用小剂量的话,只能是隔靴搔痒”。河北名医刘沛然说:“药量者,犹良将持胜敌之器,关羽之偃月刀,孙行者之千斤棒也。”李可说:“剂量,是方药治病的核心一环,犹如将军的刀剑。”“你收缴了他的青龙堰月刀,他还有什么威风!”

清柯韵伯说“今之畏事者,用乌、附数分,必制熟而后敢用,更以芩、连监制之,焉能挽回危证哉?”

如果说,在经方基础上广用附子是锦上添花,那么重用附子则如虎添翼。试举几例说明“药味要紧,分量更要紧”的道理:

■吴球,浙江人,曾为明太医,人誉“吴附子”。一富室患中寒阴证,名医盈座束手。后吴御医至,诊之曰:非附子莫救,令人拣极重者三枚,生切为一剂,计量三两投之。众医咋舌,私自减其半量,以一两半为剂进之,病遂已。吴复诊曰:为何减吾药量?吾投三枚,将令其活三年,今止活一年半耳。后年半果病发而卒。

■罗君,患伤寒已三日,始迎余诊视。脉数大无伦,按之豁如,舌色纯黑,大发热,口渴,头面肿如瓜,颈项俱肿大,食不能下,作呕,夜不能卧。余见病势殊觉可畏。问:“何以遂至于斯?”答曰:“前日犹轻,昨服余先生附子五分,遂尔火气升腾,头面尽肿,颈项粗大,锁住咽喉,饮食不能下,实是误被五分附子吃坏了。”余笑曰:“附子倒吃不坏,是‘五分’吃坏了。”问:“何以故?”余曰:“此极狠之阴证也。前贤所谓阴气自后而上者,颈筋粗大;阴气自前而上者,胸腹胀满。项与头面俱肿大,正此证之谓也。附子要用得极重,方攻得阴气退。若只数分,如遣一孩童以御千百凶恶之贼,既不能胜,必反遭荼毒。今日若延他医,不能辨证,见此病状先疑为火,又闻尔被附子吃坏之说,彼必将前药极力诋毁一番,恣用寒凉一剂,病人必深信而急服之。呜呼!一剂下咽,神仙莫救矣。此阴极于下致阳浮于上,今当先用八味地黄汤一剂,攻下焦之阴寒,摄上焦之孤阳。待面项肿消,再换理中汤,方为合法。”

方用:大熟地七钱,附子三钱,肉桂二钱,人参三钱,茯苓、泽泻各一钱,丹皮八分,山萸一钱五分,加童便半杯。服一剂,头面颈项之肿尽消,口亦不渴,始叹服余之认病用药如神。次日,再换用理中汤,桂、附、参、苓、泽俱同前用,去地黄、山萸、丹皮,加白术一钱五分,半夏八分,炮姜一钱。服一剂,脉症如旧,舌上黑苔丝毫未退,仍作呕。乃知一剂犹轻,照方每日服二剂,共用附子六钱,参亦六钱,胸膈仍不开,舌苔仍未退。又照前方将熟附换作生附,每剂三钱,亦每日服二剂。服二日,舌苔始退,胸膈略开。……共服月余而后起。

其后遇余先生,亦云罗某之恙幸赖先生救活,不独罗兄感激,弟亦感激。若遇他医,以寒凉杀之,仍归咎五分附子之害也,不永受不白之冤耶?(《吴天士医话医案集》)

按:此案意味深长,余医以“附子五分,遂尔火气升腾,头面尽肿,颈项粗大,锁住咽喉,饮食不能下。”病人自然认为被“附子吃坏了”。吴天士指出:“此极狠之阴证也……。附子要用得极重,方攻得阴气退。若只数分,如遣一孩童以御千百凶恶之贼,既不能胜,必反遭荼毒。”后用附子三钱,且日服二剂,直至“将熟附换作生附”,方始奏效,确显吴氏慧眼和胆识。

■某女青年,28岁。患了重度胃瘫,吃啥吐啥,只能靠打点滴静脉补充营养,体重从最初的120斤降到了84斤,瘦得像个骷髅。从县里到省里一直到北京,看了4年病,没一个医生能治好。当她被家人背进医院时,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副院长仝小林给她开出附子理中汤。她的丈夫看着方子失望地摇摇头,不止一家医院的中医开过这个方了,患者按此方已经吃过好多次药,结果都一样,照样还是吐。仝小林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让他们先吃三服药试试。当服到第二服药时,奇迹出现了,妻子的吐止住了。患者满腹疑惑地来找仝小林询问,同样的方子别人开为啥不见效?原来,仝小林处方用的附子剂量是60克,而其他医生用量一般不超过10《中国中医药报》2010-1-28

归纳火神派重用附子,有3种方式:

1)经典式重剂:以吴佩衡、范中林等为代表,出手通常是30g60g,或者更多。如例案:

咳喘:高某,女,71岁。每年冬季都要发作咳喘,此次发病更重,咳嗽吐脓臭痰,日夜不能平卧,诊为慢性支气管炎,并发肺气肿。其脉沉迟而细,舌苔黄腻而厚,略带微白,不饮食已三日,腹痛身疼,四肢厥冷,神识已不清楚。此由阳虚不能卫外,寒中三阴,引动宿痰,并误服寒凉药味,注射青霉素,形成阳虚欲脱之症,必须大剂回阳,加散寒药味,主以新订四逆加麻黄汤:

制附片62g,干姜31g,炙甘草31g,麻黄12g。尽剂后,神识渐清,咳喘略减,能吃粥一小碗,但四肢仍厥冷,上方加重分量治之:

制附片124g,干姜62g,炙甘草62g,麻黄18g。服一剂,咳喘大减,已能平睡,脓臭痰化为泡沫痰,四肢渐温和。舌苔黄腻减少,脉仍沉细。以新订麻黄附子细辛汤温经散寒,平咳定喘:

麻黄9g,制附片62g,细辛3g,桂枝15g,生姜62g,甘草31g。连服2剂,诸证悉退。惟胃纳不佳,微咳,吐清稀水痰。法当温脾健胃,处以附子理中汤去参加砂、蔻:

制附片62g,白术31g,干姜31g,炙甘草31g,砂仁15g,白蔻15g。又服2剂,咳喘痊愈,饮食渐增,嘱以附片、生姜炖羊肉汤调理,以竟全功:

制附片62g,生姜62g,羊肉500g。患者炖服羊肉汤两次,有如平人,不怕冷,能做些家务。第二年冬季,咳喘亦未复发。(唐步祺医案)

点评:咳吐脓臭痰,兼之舌苔黄腻,一般易辨为肺热痰火。但脉沉迟而细,四肢厥冷,神识不清,不进饮食已3日,腹痛身疼,一派阴寒之象。脓臭痰系宿痰郁积而致,不可按痰火认证,舌苔黄腻也不单主热象,慢性咳喘久病常见此等症状,不可惑此而投寒凉之品。当从全身阴象阴色着眼,看出阳虚本质。

四逆加麻黄汤组成:制附片、干姜、炙甘草、 麻黄,唐氏称之为新订四逆加麻黄汤。

少阴证喉痹:李某,男,36岁。19715月起,咽部有异物感,吞咽不利,并伴有项强、胸满、肩酸、背痛等症。某医院诊为“慢性咽炎”,服用炎得平、六神丸、四环素类,外用冰硼散治疗,病势不减。后服清咽利膈、泄热解毒中药半年,咽喉疾患益重,并现恶寒身痛,胸憋气短,胃腹胀痛,完谷不化等症,自疑“癌”变,思想负担沉重。19722月求范先生诊治:咽痛,吞咽如有阻塞,胸满,纳呆,便溏,头痛,咳痰,四肢清冷。舌质偏淡,苔微黄滑,脉弱无力。此病乃过服凉药,以致阳气虚微,复因旅途劳累,受风寒侵袭。本少阴喉痹,又兼太阳外邪,以麻黄附子甘草汤加细辛、生姜,扶阳解表,通达内外:

麻黄10g,炙附子60g(久煎),甘草20g,细辛3g,生姜30g4剂后,头痛、胸满、咳痰俱减,余症无明显变化。原方再服四剂,身疼减,饮食增,便溏止,咽痛痹阻稍有好转。因肾阳虚衰,阴气上腾,痰湿上干清道,日久凝聚较深,致喉痹难愈。以大剂四逆汤壮阳驱阴,加肉桂温营血,助气化,益火消阴,散寒止痛:炙附子120g(久煎),干姜60g,炙甘草30g,肉桂12g(研末,冲服),3剂。

四诊:咽痛痹阻之证基本消失,精神大振。久病气血皆亏,应培补脾肾,以理中丸加阴阳平补之品,嘱其缓服月余病愈上班(范中林六经辨证医案选)。

按:喉痹之证,须分阴阳。本例曾服大量清凉之品,病势不减反增,显非阳热。舌质偏淡,苔微黄滑,脉弱无力,便溏,四肢清冷,一派阴霾之象。初诊时,太阳表证明显,故首以麻黄附子甘草汤加味太少同治,寓解表于温阳,炙附子出手用到60g。表证解后,再投四逆汤加味,炙附子翻番加至120g,“咽痛痹阻之证基本消失,精神大振。”

2)逐日垒加式:李可先生善用此法,即设定一个起始剂量,然后逐日增加一个定量如5g10g,一直吃到感觉舌麻或唇麻时为止,即以此时剂量降低10g,守方长服。但此法应限于舌麻或唇麻为止,麻木面积若再扩大,则为附子过量迹象。此法通常用于癌症或某些需要长期服药的慢性病例。

■湖南灰汤温泉疗养院钟新山先生曾治其七旬老母,双下肢如冰裹,头冷似戴冰帽,始用独活寄生汤加盐附子25 g,治疗7天不效。遂每日递加10 g3周后每日附子量达200 g,肢冷、头冷稍有减轻。改用盐附子300克,猪蹄1对,炖服,每周一次,每次增加50 g,用至400 g时,其病若失(《中医杂志》1992年11期)。

胰腺癌术后肝转移:左某,男,62岁。曾做过阑尾切除、胆囊切除手术。06年9月15日体检发现左肾肿物、胰腺肿物,当即做左肾切除术、胰腺占位切除术,术后病理检验为腺癌。

07年3月18日复查发现肝转移。右叶4处,大小不等,分别为3.8cm×0.7cm,1.0cm×0.8cm,0.5×0.4cm,0.7cm×0.4cmcm。右下肺见一小结节灶,不排除转移。西医建议做介入治疗,否则生存期不超过3个月。

07年4月2日求诊:面色萎黄灰暗,体瘦,精神尚可,舌淡紫无苔,齿痕。畏寒甚,食生冷瓜果,立觉冷彻心脾。腰困如折,二便调,食纳不香,脉微。自觉病处无所苦,谈笑自如,把生死看很淡。诊为:劳倦内伤,痰湿中阻,肾气大虚。治法:固本消积,处方:大熟地30g,麻黄5g,紫油桂10g(后五分下),鹿角霜45g,姜炭15g,白芥子10g(炒研),制附片45g,高丽参15g(另煎),五灵脂30g,漂海藻30g,炙草30g,清全蝎12只,大蜈蚣3条(研末冲服),生半夏75g,生南星10g,大贝120g,茯苓45g,辽细辛45g(后五分下),生姜45g。制附片逐日垒加10g,无上限,直至出现暝眩反应时降低10g,加水3000ml,文火煮取400ml,日分3次服。连服2月。

2007年5月4日二诊: 已服药30剂,制附片加至395g/剂。主症悉退,面色灰暗退去大半,守方续用,另外加服固本散,以固先天肾气:二十头三七200g,高丽参、血琥珀、二杠鹿茸、血河车,灵芝孢子粉各100g,止痉散50~60g,制粉冲服,3g/次,日3次。

2007年6月28日,三诊:患者已无所苦,脉沉缓,效不更方。制附片已增至465g/剂,守方加两头尖45g,30剂。

   2007年8月16日四诊:共服药90剂,制附片加至755g/剂,转移灶4处已消3处,所剩最大的一处由3.8cm×3.7cm已消至1.11cm×3cm,已照常工作2个月,自觉较病前更加精力充沛,体重增加5kg。处方:

汤药:制附片200g,姜炭15g,大熟地30g,麻黄5g,白芥子10g(炒研),紫油桂5g(后五分下),鹿角霜45g,高丽参15g(研冲),五灵脂30g,生半夏45g,生南星15g,大贝120g,漂海藻60g,两头尖45g,茯苓45g,辽细辛45g(后五分下),炙草60g,生姜45g,止痉散3~6(冲),加水3000ml,文火煮2小时,取400ml,日分3次服。30剂。

2008年3月31日五诊:CT显示肝病病灶较前缩小。食纳佳,精神饱满,上下楼跑步锻炼,体重又较前增,由55kg增至68kg,已无病容,正常工作1年多,唯肝部转移灶仍有0.9以下之残留,仍以扶正消积为治。

09年8月24日电话随访,已痊愈,状况一直较好《跟师李可抄方记——肿瘤篇》)。

按:此例肝转移癌经李氏扶阳治疗基本痊愈,疗效满意。所用方以阳和汤为主,同时合以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阳开表,附子剂量由45g“逐日垒加10g,无上限,直至出现暝眩反应时降低10g”,最后垒加至755g。

3)平剂频进式:即用附子常规剂量如10g15g,似乎并不算大,但是危重症时日进23剂,频服而进,则其一天的总量也达到30~50g,堪称重剂了。此法优势在于虽系重用附子,但每次进服药量并不算大,安全性高。此法为吴天士、郑重光所赏用,现代用之不多,值得推介。

戴阳:文杏舍侄忽腹痛呕吐,其家谓是气恼停滞。余为诊之,大惊骇曰:“此中阴中之极凶证也。”急用理中汤加丁香,用熟附子一钱五分,人参三钱。奈寒格不入,药下即吐。是夜连进三剂,俱照前药,约吐去二剂,只好一剂到肚。次日早饭时,头面目珠俱血红,只舌干燥之极,浑身壮热,惟脚下冷,腰痛,其家疑是附子太多致火起。余曰:“若三剂,共四钱五分附子俱到腹,此证不出矣。总因吐去到腹无多,故显此证耳。此所谓戴阳证也,惟阴证之极故反似阳。若接今日名医至,彼必认为一团火邪,此一语投机,信用寒凉,一剂下咽立刻毙矣。前药用熟附子无力,须生附子方有效,否则少刻烦躁之极,大汗一身而死矣。”

余急用生川附二钱五分,人参五钱,干姜二钱,白术一钱五分,丁香八分,炙甘草三分,黄芪三钱。煎成,加童便半盅,令温服。服毕不吐,照前药续进一剂。共用生附五钱,人参一两,二剂俱服毕而头面、目珠,赤色尽退,一身俱凉,脚下方温,反叫舌麻,背恶寒,阴寒之象始见。次日遂下利,日夜利二三十行。此后每一昼夜用药三剂,俱同前理中、四逆之类,每剂用熟附二钱,参四钱,共计每日用附子六钱,人参一两二钱。至第六日,利止知饿(《吴天士医话医案集》)。

产后便闭:汪公令眷,夏初大产,天气犹寒,生时亦快。而不解事之稳婆,不令上床,令其久坐秽桶,以俟下血。次日即腹痛,大小便皆不通,玉门肿闭,小便反自大肠渗出。第五日请救,脉沉紧。先医用芎归消瘀不效,又用理中补中亦不效,痛胀益甚。细询病状,盖由产后玉门未敛,久坐秽桶,寒气袭入下焦,阳气不通,前阴肿闭,阴阳乖错,小便反从后阴渗出。此非交肠之病,乃属厥阴中寒明矣。所幸者尚未厥逆于上耳,但乙癸同源,肾肝同治,且肾主二便,开窍于二阴,又属厥阴纯寒,只得借用少阴治法,以四逆汤主之:附子三钱,干姜二钱,甘草一钱,肉桂、当归各钱半,日进三剂。小便微通,肿处微消。如此药三日九剂,小便通而瘀血甚少,五日大便通(《素圃医案》)。

重用附子有原则,并非出手都是重剂。郑钦安重用附子遵循量病施用的原则,当重则重,当轻则轻,绝非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概重用,“察病轻重,再为酌量”,“添减分量,在人变通”,对于医家而言,这本属于常识范围。在论述四逆汤用法时,他明确说过:“一见是阳虚症而即以此方,在分量轻重上斟酌。”说得很有分寸。

其一,在“阴盛极者,阳必亡”亦即症情危重之际,“回阳不可不急”,方用重剂。寻常之症用附子通常取常规剂量,如郑钦安论治鼻渊、鼻浊时:“每以西砂一两,黄柏五钱,炙甘草四钱,安桂、吴萸各三钱治之,一二剂即止,甚者加姜附二三钱,屡屡获效”(《医法圆通卷一》)。这里“加姜附二三钱”,仅是常用剂量。他亲手制订的潜阳丹、补坎益离丹,附子用量是为8钱(24g),可以说是中等剂量。可见,郑钦安并非一律重用附子。编者现在就用这个剂量。

其二,在辨证准确的前提下,投药无效,可以加量“重用多服”。如他治阴证口臭,“予曾治过数人,虽见口臭,而却纯阴毕露,即以大剂白通、四逆、回阳等方治之。……若二三剂后,并不见减,……仍宜此法重用多服,此是病重药轻,不胜其任也”(《医法圆通卷一》)。

 

专用——


4、专用--单刀直入,滋补掣肘

   郑钦安与张景岳在理论上都重视阳气,但在具体用药上则大相径庭。张景岳温补讲究阴阳互济,熟地与附子常常同用,体现阴中求阳;郑钦安则专用姜附等温热之药,讲究单刀直入,不夹阴药。在“阳虚一切病证忌滋阴也”(《医法圆通》)一节中明确表示:“凡阳虚之人,多属气衰血盛,无论发何疾病,多缘阴邪为殃,切不可再滋其阴。若更滋其阴,则阴愈盛而阳愈消,每每酿出真阳外越之候,不可不知。”

他认为,扶阳专用温热药物乃是仲景所倡:“仲景为立法之祖,于纯阴无阳之证,只用姜、附、草三味,即能起死回生,并不杂一养阴之品,未必仲景不知阴中求阳乎?仲景求阳,在人身坎宫中说法;景岳求阳,在药味养阴里注解。相隔天渊,无人窥破,蒙蔽有年,不忍坐视,故特申言之”(《医法圆通卷二》)。“今人亦有知得此方者,信之不真,认之不定,即用四逆汤而又加以参、归、熟地,羁绊附子回阳之力,亦不见效。病家等毙,医生束手,自以为用药无差,不知用药之未当甚矣”(《医理真传卷四》)。

敬云樵在评点时强调,郑钦安所谓“甘温固元,是姜、附、草,不是参、芪、术,学者不可不知也”(《医法圆通·卷二》)。可谓一語中的。

不仅如此,他还认为人参是补阴药而非扶阳之品,“用为补阳回阳,大悖经旨”,与景岳视人参为温阳要药截然不同。“仲景不用参于回阳,而用参于大热亡阴之症以存阴,如人参白虎汤、小柴胡汤之类是也。”“至于阴盛逼阳于外者,用参实以速其阳亡也”(《医理真传卷三》)。应该说郑氏这些观点,确实言之有理,持之有据。

《古今名医汇粹》“阴病门”也明确表示:“用附子、干姜以胜阴复阳者,取飞骑突入重围,使既散之阳望帜争趋。不知此义者,加增药味,和合成汤,反牵制其雄入之势,必至迂缓无功。”与郑氏观点异曲同工。

水肿:于某,男,4l岁。全身浮肿十年,近一年加重。1969年到西南山区,在潮润闷热之坑道内工作一年多。逐渐感到全身乏力,肢体沉重,食欲减退,面与下肢开始浮肿。1978年初,病情发展,上肢麻木不能写字,下肢关节冷痛,全身浮肿明显加重。口干,欲大量热饮。小便短少,时而点滴难下,体重由140斤增至174斤。北京某医院诊为前列腺炎,但水肿原因始终未明。

初诊:一周前参加夏收后,浮肿加剧,面部与四肢尤甚,按之凹陷。神疲,纳呆,腹满,喜热饮,腰痛,阳痿,小便短少。面暗黑无华,舌淡,苔白滑腻。此为太阴脾虚湿郁所致,初因湿热内困,后伤及脾阳,故水液内停;太阴之伤,又累及少阴肾阴,法宜温肾健脾,燥湿利水,以附子理中汤加减主之:制附片30g(久煎),白术15g,干姜15g,炙甘草12g,茯苓12g,上肉桂6g(冲服。(编者按:去党参,单刀直入,不加阴药。)

    上方服10剂,浮肿减轻,头昏、乏力好转。原方再服20剂。

    三诊:全身浮肿消退大半,纳增,小便较前通畅。上方加桂枝10g,生姜皮60g,以增化气行水之力,续服15剂。

    四诊:浮肿基本消退,诸证均明显好转。为巩固疗效,以理中丸加味缓缓服之:党参30g,炒白术60g,干姜60g,炙甘草30g,制附片120g,茯苓60g,上肉桂l0g10剂,共为细末,水打为丸,日服2次,每次10g

 19795月追访,病已痊愈,体重由170余斤降至140余斤。(范中林治案)

点评:细阅本案用方,既云理中汤,显然去掉了方中的人参。再加揣摩,方中所增附片、茯苓,明显寓有真武汤含义,但又去掉了白芍。显然,去掉人参、白芍两味,是为了防其恋阴。查范氏医案中初诊选用理中汤、桂枝汤、真武汤、小青龙汤等方时,一般均去掉方中的人参、白芍、五味子等阴药,少有例外。范氏忠实地继承了郑氏观点,在投用姜附热药之际,讲究单刀直入,不夹阴药,显示了经典火神派风格。

下面请看例案,所选均系从正反两方面看专用热药与否,从而致疗效不同的病例:

风湿关节痹痛:杨某,50余岁。患胸痹心痛证,曾服桂附理中汤,重用党参、白术并加当归,服后病未见减。每于发作之时,心胸撮痛,有如气结在胸,甚则痛彻肩背,水米不进,面唇发青,冷汗淋漓,脉息迟弱,昏绝欲毙,危在旦夕。吴氏认为此乃土虚无以制水,阳衰不能镇阴,致下焦肝肾阴邪夹寒水上凌心肺而成是状。“然寒水已犯中宫,骤以参术当归之峻补,有如高筑堤堰堵截水道,水邪无由所出之路,岸高浪急,阴气上游,势必凌心作痛。斯时不宜壅补过早,法当振奋心阳,使心气旺盛,则阴寒水邪自散矣。”方用四逆汤合瓜蒌薤白汤加肉桂:天雄片100g,干姜30g,薤白10g,瓜蒌实10g,公丁10g,上肉桂10g(研末,泡水兑入),甘草5g。一剂痛减其半,二剂加茯苓30g以化气行水,则痛减七、八分,三剂后胸痛若失。(吴佩衡治案)

点评:本例先前治者亦用了温阳如桂附理中汤,唯其“重用党参、白术并加当归,服后病未见减。”吴氏喻称“骤以参术当归之峻补,有如高筑堤堰堵截水道,水邪无由所出之路,岸高浪急,阴气上游,势必凌心作痛。”“斯时不宜壅补过早”,改予四逆汤合瓜蒌薤白汤,摒弃参术当归之壅补之品,果获良效。

吴氏在这一点上,表现出鲜明的经典火神派风格。认为扶阳驱寒,宜温而不宜补,温则气血流通,补则寒湿易滞。因此他用扶阳诸方,绝少夹用滋补药品,即或补气药也少应用,嫌其掣肘。“正治之方决勿夹杂其他药品,如果加入寒凉之剂则引邪深入;加入补剂则闭门留寇,必致传经变证,渐转危笃费治”(《医药简述》)。

风湿关节痹痛:田某之妻,30余岁。患风湿痹证,右手关节疼痛发麻,自觉骨间灼热,但又见寒生畏。病已十余日,曾服四逆汤加白术、当归等剂未效,疼痛忽轻忽重,固着肩肘,痛甚不休。吴氏审病查方,认为乃风寒湿邪杂合而至,阻遏经脉,阳不足以运行通利关节,不通则痛。“虽应用姜附之辛温以化散寒湿,然杂以归术之壅补滋腻,犹如闭门捉寇,遂使邪气难化。因照前方去归、术加入桂枝、细辛、茯苓治之”,一剂显效,二剂霍然(吴佩衡医案)。

阳虚头痛:彭某,患头痛5年,凡疏散补泻之药尝之殆遍,均鲜疗效。迄今头隐作痛,乍止乍作,恒畏寒,喜戴帽,或厚带缠结,略觉宽解一时。人日渐清瘦而饮食如常,未尝急治。其脉细数无力,两尺尤虚,头痛喜热敷。肢寒身冷,舌白润无苔,尿清长,大便溏薄。脉证参合,乃系阴寒之气逆冲脑海,而无阳气以守之,故阴盛阳衰,证见虚寒,成为阳虚头痛。惟阳虚头痛较之真头痛为轻,其来势也缓,或由病久虚致,或由攻伐太过逐渐形成。若真头痛则不然,其来势暴,头脑尽痛,手足寒至节。两证虽有彼轻此重攸分,而治法则皆以抑阴扶阳为主,不过用药尚有等差耳。本证不特阳虚而脾土亦弱,拟用:黄芪18g,白术12g,附子9g,肉桂6g,细辛3g。

4剂病未衰减,仅痛时较前减短,畏寒如故。揆思证属虚寒,理应温补而效,其不效者,或因通阳药中参有补剂,反掣其肘而不能发挥回阳威力,不如专力侧重扶阳之为愈。因改拟白通汤,重用生附子以启下焦之阳,倍干姜大温中焦之气,葱白引阳气土通于脑以驱阴寒,浊降清升,病当自愈。服药后即觉一缕热气由下而上,达心胸则扩然开朗,通头脑则痛止神清,药效之神验若是,非臆所及。连进3帖,5年沉疴顿即霍然。后用温阳益肾药进退调复(赵守真治案)。

按:此案颇耐玩味。辨为阳虚头痛当无疑义,而且“不特阳虚而脾土亦弱”,有大便溏薄可证。但用初诊方“病未衰减”,因思“其不效者,或因通阳药中参有补剂,反掣其肘而不能发挥回阳威力,不如专力侧重扶阳之为愈。”于是摒弃黄芪、白术类补药,改拟白通汤,“专力侧重扶阳”,“五年沉疴顿即霍然”,“药效之神验若是,非臆所及。”

类中风:邓女,50岁。因嫁女积劳,忽患类中风症,满面青黯,痰涎如潮,从口奔流,顷刻盈盆。手足不仁,精神恍惚,遍体津津汗出,有某老医用参、芪、归、地等药,病日加剧。余诊之,脉浮大而缓,按之无神,即告曰:病系阴寒大症,非大剂干姜、乌、附辛热之品不克挽救。因所现各症显系阴霾滔天,阳光将熄之候,若服归、地等药,是以水济水也;即参、芪亦不可用,因其柔润多液,难免不助桀为虐;故仲师回阳方中,每屏除不用,是其明证。即疏真武汤,嘱其不避晨夜,频频多服,或有转机。奈家人以为与前药大异,又非世俗所谓补药,狐疑不决。余再三逼令进服,始勉强煎服少许。次晨病如故。即改用黑锡丹,至夜两次吞服计百粒,约三钱,其明日晨后痰涎已不上涌,汗不出,脉亦略平。足见黑锡丹之功效神而且速,余正拟用通脉四逆汤再送服若干,必可转危为安。适逢先前主方老医至,谓痰涎任其涌出为善,不宜引之内返,致留邪为患,且谓黑锡丹多系峻药,断难再服。疏方仍主参、芪、归、地等。病家因其年老阅历多,信服不疑,余以年辈不敌,虽具热肠,奈何孤掌难鸣,只得忍俊而去。后闻痰涎复如潮涌,神思日益昏馈,不旬日而死,惜哉!(《遯园医案》)

按:萧琢如对此“阴霾滔天,阳光将熄之候”,明确提出“非大剂干姜、乌、附辛热之品不克挽救”的原则,讲究单刀直入,反对养阴药,“若服归、地等药,是以水济水也”;反对补气药,“即参、芪亦不可用,因其柔润多液,难免不助桀为虐。”事实证明,病人确实死于参芪、归地类补气养阴药。郑钦安所重“甘温固元,是姜附草,不是参芪术,学者不可不知也”(《医法圆通卷二》),肖氏之论可作此语注解。

精神分裂症:某女,未婚,27岁,工人。1972年起经常发呆闷睡,自言自语,痴笑乱跑,1973年10月首次入院,精神检查:接触不佳,偶有幻听及无故冲突,思维贫乏,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经用氯丙嗪、奋乃静等治疗,1974年1月病情缓解出院,不久参加工作。但停药2年后,病情又见反复:痴笑,窥镜,生活被动,整日呆滞不与人接触,常喜闷睡,虽热天亦不知洗澡换衣,有时无故打人。如此持续半年,1978年12月再度入院。体格检查阴性,精神检查:情感明显淡漠,毫无意志要求,思维极度贫乏,言语减少,无幻觉妄想,无自知力,诊为单纯型精神分裂症。先予西药治疗,连续2月无效。乃改用中药温阳兴奋法治疗,处方:附子18g,肉桂12g,干姜、巴戟天、淫羊藿、仙茅、苁蓉、锁阳各18g,炙甘草12g,20剂后毫无起色。改用附子30g,肉桂15g,余药同前,7剂后稍见好转,情绪微见活跃,面带笑容,孤独改善,能主动同其他病员交谈,仍毫无自知力,有时犹可见呆滞嗜卧现象。更改处方为附子60g,肉桂30g,干姜30g,甘草15g,减去巴戟天、锁阳、淫单藿、仙茅、苁蓉等药。14剂后,进度不大。经思考,病人服辛热壮阳剂虽进步不理想,但亦无不良反应,认为可试增附子剂量,或可见顿挫之效,遂将附子调整为120g,肉桂30g,干姜30g,甘草15g,其它药不用,以求突出主药作用。连服1个月,孤独退缩、疏懒嗜卧等情况消失。以后一度出现情绪波动,喜笑,易激惹现象,改用活血化瘀之达营丸进行调理,病情即见稳定,自知恢复,1979年8月病情最著改善出院。休息1个月后,恢复轻便工作。随访半年,情况良好((周康治案:黄文东. 精神病的中西医结合研究. 上海:上海中医药大学出版社,1999)。

点评:此案经用桂附壮阳汤后效果不明显,径直改以大回阳饮,为免掣肘,“减去巴戟天、锁阳、淫单藿、仙茅、苁蓉等药”,“其它药不用,以求突出主药作用”,专仗扶阳之功。最后附子加量至120g,竟收显效,对阴证精神分裂症的治疗进行了有益探索。

亡阳欲脱:吴某之母,因大劳后得时疫,初病但发热身痛,胸胀作呕,脉弦数。外无表证,此邪从内发,所谓混合三焦,难分经络者也。用芎苏饮疏解之,至第三日,两颐连颈肿痛,此邪由太少二阳而出,正合败毒散证。服二剂,邪不外解,次日反内陷而入少阴,变为胸胀呕哕,烦躁不寐。因病增剧,日请数医,皆用柴胡、苍朴、半夏、青陈皮、枳壳。余虽日到,而诊视者五人,药剂杂投,余不能肩任。

至第九日,脉变细疾,烦躁下利,干呕胸满,冷汗自出,遂直告曰:病危矣。不知连日所服何药,已传少阴,将致亡阳,若不急救,明日即不可治。遂立方立论,用茯苓四逆汤:茯苓三钱,附子二钱,干姜钱半,人参八分,甘草三分,留药为备卷,以俟众议。其日历医八位,皆曰不可服。延至二鼓,病人不躁,忽变为笑矣。吴某知笑为恶证,勉煎服半剂即安睡。至四鼓醒,索余药尽剂服之,又熟睡。至天明,再请不准服四逆之医,又云当服矣,但造议宜减附加参。病家崇信,减附一半,加参一倍。甫下咽,即烦躁干呕,急复相招,径去人参而加附子,随即相安。盖寒邪在少阴,重在附子,其加人参,不过助邪气耳。终竟去人参,以俟邪尽,六日后方用人参理中汤加半夏,弥月乃安。病九日而传变三经,医不明经,何能治病?(郑素圃治案)

点评:此案值得注意之处在于,病属少阴,服茯苓四逆汤一剂后,症情平复,他医“造议宜减附加参”,结果“甫下咽,即烦躁干呕”,引起反复。素圃“径去人参而加附子,随即相安。”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证明素圃所论之正确性:“寒邪在少阴,重在附子,其加人参不过助邪气耳。终竟去人参,以俟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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