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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就是说过去没有说过的话:徐冰教授的艺术方法论

艺术是什么东西?艺术其实是和人的感官系统发生关系的部分,例如美术对应的是人的视觉,香水等对应的是人的嗅觉,音乐对应的是人的听觉,触觉也有相应的对应形式。一个真正高档的艺术社区,它一定要用自然的材料比如湖水、植物等,以合适的比例营造出来,最后让进入到这个社区的人的各种感官都感觉到很舒服,但你又具体说不出为什么舒服。其实这就是艺术在对你的感官发生作用。


艺术创作的过程说到底,其实是每一个创作者用艺术这件事与自己性格及内心进行较量:已有的艺术手法和风格“强大无比”,教科书告诉我们好的艺术应该是这样的,而属于个体的更深层的部分又在涌动,说:我是我,真正的我在这儿。

大师的“语法”好,但用它说出来的不是我要的,有时几乎就差那么一点点或者完全走样。从以往的学艺经验中,从展览、画册、网络、身边同学的手法中搜寻、比对、混合、试试看,也许有谁的能对上我。这有点像在超市里买鞋,结果没有一双合适的。也许需要再从人类制鞋史的缘起处——草鞋时代开始再找一遍——这还是不行,它的发展逻辑环环相扣,太清晰了,毫无漏洞可钻,唯一的机会,看来要从光脚时代开始了。确实,在没有任何“鞋”的概念的前提下,佛才出现。这句话是从一句禅语中挪用过来的……


我有一个“木林森”的公共艺术项目,最早是在肯尼亚,后来在巴西,再是在中国台湾。这个计划,是一个将钱从富裕地区自动流到贫困地区;为种树之用的、自循环系统的试验。它的可能性根据在于:一、利用当今网络科技的拍卖、购物、转账、空中教学等系统的免费功能,达到最低成本消耗;二、所有与此项目运转有关的部分都获得利益;三、地区之间的经济落差(两美元在纽约只是一张地铁票,而在肯尼亚可种出十棵树)。经过这个系统,孩子们画的树,将变为真的树,生长在肯尼亚的土地上。 

在这当中我发现,肯尼亚的孩子画树画得特别好,但实际上这些孩子并没有上过美术课。原因就在于肯尼亚的树林就是这样多姿多彩的,树木之间的关系就是自然的,它没有人为和不舒服的东西,所以这些孩子从小就没有受到视觉的污染。而我在国内某个大城市做“木林森”计划的时候,其实这个城市的家长对孩子的艺术教育是十分重视的,但最后每个孩子画出来的画都十分像福娃的风格,你会觉得很悲哀。 

我总重复一个比利时的儿童心理专家的一句话:人一生的目的就是找回失去的东西。


审美、感知世界的能力,其实是孩子天生就具有的极强的能力,但随着他的成长、发育,这些能力就会慢慢消失,再加上人类文化和所谓艺术的灌输和改造,他天生的那些东西就很可能被磨灭、扭曲甚至变态。如果社区是一个非常自然健康、没有过多低劣视觉污染的社区,那么孩子可能就会自然一点,他的审美就会健康一点、品味就会好一点。如果这个地方到处是过度的设计,譬如它的门板都复杂得很,那么住在这个社区的孩子整天看到的都是非常糟糕的视觉元素,这对孩子一定是没有好处的,那就不如什么都没有。 


你光有最前沿的思想不行,因为有前沿思想的人很多,哲学家、理论家都是,但艺术家的本分就是你作为一个好的艺术家必须有能力,把别人没说过的话,用一种别人没使用过的语言说出来。探索这些新的语言,是因为我们必须为别人没说过的话,而准备新的语法和新的说话方式。我们现有的说话方式和现有的语言已经不够用了,艺术就是说过去没有说过的话,这是最基本的,也是艺术学院的责任。

人类在正常思维和逻辑和探索方式以外,需要超常规的、非理性的、调皮捣蛋的思维,有时候创造力是在不常规里面出现的,需要超常规思维里面这种创造力。当代艺术有这样一个作用,人们做各种各样的实验。这个领域设计制造出来的东西可以为其他领域用来提升创造力。这个领域一边试验一边自我否定、自我反省、自我瓦解。这个领域试验出来的东西,很多大家不喜欢,因为不能从里面感受到东西,就是不懂,被拒绝。慢慢地人们就感觉我不懂是我的问题,因为我缺少艺术的教育,可能正好不是这么回事。它就像药,用得好治病,用不好有毒。 


艺术一直有一个问题,就是它没法教,怎么调色等可量化的东西是可教的,那是技术问题;但创造性和灵感如何出现,或者说真正涉及艺术本身的那一部分其实是无法叙述和无法教的。

中国艺术家缺少对作品的选择性和真正的对艺术语言提示的能力,提出真正有效的新艺术语言的能力。虽然一些中国艺术家开始懂得利用中国的资源,但在艺术方法上还是西方的。很多艺术家都挤在当代艺术的窄路上,做的作品都是千奇百怪的,看上去都很新鲜,但实际上他的创作思路和线索都是一样的,他就在原创性上非常之低的。 


实验艺术让我们必须去寻找不一样的东西,其中真正的营养,就在于我们的现实环境之中,以及我们与西方的关系之中。学院的责任就是要提供和找到这个最核心的东西:尝试从我们现实生活中获取新的艺术语言


艺术本身是很主动的,它跟你的思维、生活和时代是并行的。时代进入了现代,我们就做现代艺术;时代进入了当代,我们就做当代艺术。有生活就会有艺术,所以艺术上我没什么瓶颈,一直急急忙忙地往前走。

中国艺术真正的价值,最后会体现在作为这么大一个国家,整个的文化形态和艺术形态背后所获得的思想支撑点的分量,表达了一种重要性。它必须要找到一种新的方式。这种方式必须要被证明对中国的发展是有益的,而且必须要被证明,对人类共同面临的问题是有效的。就像上个世纪美国的文化,美国的当代艺术、美国的现代艺术,为什么那么强有力?而且为什么对世界的影响那么大?和作品本身有关系,但是真正的核心背景是由于美国文化在一个时段内所被证明的它对人类文化发展的有效性。艺术是意识形态最敏感部分的反映。 


真的变得“脑子很灵活”有好处么?因为这毕竟不是艺术的核心部分。学生随时获得解决方法的提示,创造力也许还会萎缩。


思想与心灵之间的交流真的很有意思,有时候需要刺激它,有时候需要指鹿为马,有时候需要把他逼到死角再说,有时要用《天书》的方法,用拒绝沟通来达成沟通,有时候需要像爱护蜗牛的触角一样,千万不要伤害他,缩回去也许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教”他们,必须首先进入到他们的世界中。他们每一个又都是不同的、唯一的,都是一个宝藏,进去后才知道这些宝藏该怎么个挖法,下手的屏障在哪?有时需要把他们已经形成的模式、夹生的地方或曾经弄坏了的部分,彻底打乱后再重来,才有重新启动的机会。哪一类材质都有用,关键是如何把其瑕疵的部分转换成有益的、别人没有的东西。


艺术教育留给学习者的,应该是对人的质量的提升。


在教与学的过程中,通过对每一件作品细微处的体会,通过交换感受的点滴小事,我们从一个粗糙的人变为一个精致的人、一个训练有素、懂得工作方法的人,懂得在整体与局部的关系中明察秋毫的人。使学生具备从事任何领域都必须具备的一种素质:一种穿透、容纳、消化各类文化现象的能力以及执行的能力—— 最终解决的是作为一个人的水平问题。

我的创作越来越不像标准的艺术,但我要求我的工作是有创造性的,想法是准确、结实的,对人的思维是有启发的,再加上一条:对社会是有益的。我知道,在我的创作中,社会主义背景艺术家的基因,无法掩饰地总要暴露出来。随着年龄增大,没有精力再去掩饰属于你的真实的部分。是你的就是你的,假使你不喜欢,也没有办法,是你不得不走的方向。


我的很多作品都是通过自己的手段,探索没被人们认识或忽视但在我们的传统智慧中非常优质的东西。我们都知道当代艺术可以从人们的精神传统中挖掘的资源很多,但我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识是非常概念化的,大家都没有经验,因为过去一两百年里我们都在学习西方经验。那在今天,怎样用好传统文化中的优秀元素,这是需要寻找经验和方法的。 


艺术中的传统与当代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我从来不把学院与在野,传统与现代,或者东方与西方绝对划分开来。

艺术的真正深度不是由材料、风格之间比较出来的。你不能对安迪·沃霍尔与齐白石作品的风格进行对比,看哪个更高哪个更低。而是要看艺术家如何用艺术和生活时代、和生活的周边社会发生关系。因为好的艺术都是和它所生活的时代之间的一种对话。 


艺术家真正的本分和本职工作就是他对这个时代的敏感,他要说一些自己想说的话,这些话最好是别人没有说过的,由于别人没有说过,所以他就要找到一种新的语言来说这个话,这个时候艺术的语言就出现了。

所有艺术创作的语言是与我们最终要制造的意境发生关系。这就涉及到语言和内容的关系,但是新的艺术语言是怎么出现的?有什么理由去创造新的艺术语言?简单来讲,就是因为艺术家对所处时代有一种感受,而这种感受是特殊的,过去所有的语言和说法都不能准确表达他在今天这个时代所感受到的、所要说的东西,这就要求艺术家寻找新的表现语言,这时,艺术语言就推进了。 


所有艺术史都是记载和表彰在艺术语言上有推进的艺术家。并不是记载他有思想,那是为哲学家做的,也不是记载他用文字表达自己作品表达得好,那是为文学家或批评家做的。艺术家真正要做的是什么?就是考虑如何把对时代的灵感转换成有效的艺术语言落实到作品中。 


中国绘画最核心的部分就是“符号性”的部分,带有非常强的符号化的系统特征,这个系统和文字有直接关系。中国人的思维、看事情的方法、审美的态度都和象形文字;即初始文化及后来的发展趋向有关。所以,中国人看事情、看东西根本部分总是符号化和概念化,包括中国的诗词,和后来的宣传口号等。中国人对事情的概念,不是长篇大论以及西方那种理性的,一步一步逻辑分析、推理得出的结果,而是一个设定,总是用一种符号化的、象征性的概念代表。比如说书法和绘画之间的关系,一般的概念是“书画同源”,很多人理解的书画同源是指用笔、行笔的风格和运笔技术上的联系,我觉得更深刻的书画同源的关系是文字、符号和视觉方式的关系

艺术是要跟着生活走的,其实艺术的来源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就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其实我们身处的时代是比我们艺术发展要快的,有创造力的东西,对我们的生活有启发的东西,或者说能体现这个时代比较高的文明水准的东西,也许未必在当代艺术的领域之内,我所体会到的是很多东西都是在艺术之外的。 


艺术这个范畴其实是比较旧的,不论是传统艺术还是当代艺术,它们都是一个旧的样式,我指的是一个旧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艺术可能就是盖一个美术馆,然后把世界各地的艺术品集中到一起展览给大家看,这种其实是非常古典的、欧洲城堡的方式。现在的方式是发散状的,就好像facebook,我觉得这是代表了未来的一种方式。你要是想获得创造力,那你必须从艺术领域之外获得创造的资源和启示。 



《天书》的创作我是出于自己对文化的一种态度,我想思考的是人、文化、知识之间的关系,结果最后出来的效果就是知识人和文盲面对这个作品在某种程度上所能理解到的东西其实是有类似性的。 


真正能代表我们这个时代文明水平的作品很多时候都是很难定义的,它都是处在被我们划分为领域之间的地带的,只有在这样的中间地带才有新的东西生长的可能性。 


艺术如果是带着非常固定化的,标准的,或者说受到西方左右的一种当代艺术的框架思维一定是在鲜活的社会生活和社会关系之中是被动的,要创造新的语言和对艺术语言新的推进和获取创造的动力,我想应该是在艺术领域之外才可以获取。


我希望我的艺术是平易近人,容易进入的。但不是停留在进入本身这个层面上,进入之后你会发现这种东西是很有启发的,或者说提供一个新的看事情的角度的,我不希望我的东西一上来就把人吓跑了,先给别人觉得这是艺术,我不懂是因为我缺少艺术的教育或者艺术的细胞。 


艺术家应该创新,应该用全新的话语方式来表达过去没人说过的话。因为,过去的艺术作品是那个时代的艺术家用那个时代的方式进行的表达,不适合今天的艺术家拿来表达自己心中的话。为了表达准确,艺术家要创造新的艺术语言和艺术风格。


我所理解的创新,是艺术家尽了自己的本分,用全新的艺术表达法向现有的艺术界和思想界提示新思想和新的思想方法。这种创新是为了推动人类文明的进程,或者探索人与这个时代的关系,触碰到这个时代“最要命”的部分。艺术史上记载的永远是这种创新,而不是那些怪诞、耸人听闻的“创新”


“功夫在画外”,艺术本身的事情关乎于艺术外的世界。艺术史、艺术风格流派的研究是重要的,但它毕竟是有限的,能给我们的启示和思想灵感是有限的。但是社会现场的能量是取之不尽的,极富变异性,能一直给人补充新的思想动力。在我看来,再前沿再当代的艺术,比起社会的变异都要落后很多。一个艺术家,不去社会现场寻找和获得能量,那他是不聪明的。


我和同学们交流艺术创作,最核心的是交流“什么是艺术”,谈的是艺术和时代、和社会现场之间的关系,以及怎么处理这些关系的方法和技巧,谈的是价值观。


在我的理解中,老师对学生的影响其实只是双方共同通过探讨作品处理的细微之处的过程,帮助学生从一个粗糙的人变成精致的人,变成一个训练有素、懂得工作方法的人。这才能让艺术水平得到提升。


过去的艺术是清楚的,就是传统概念中讲究的艺术的灵感和品位,好与坏都在范畴之内。但今天的艺术越来越没法界定,更具有开放性。我觉得所谓灵感、艺术的天分,这些都不是艺术创作的核心。人的智商、情商天生就有区别,但这些差异本质上不影响一个人的艺术创造力。


艺术不是根据人的品质决定的,而是在流动中。一个人所吸收过的所有的文化养料、经历的思维波动都会埋藏在记忆里。即使你不喜欢,它也会跑出来,有时候帮助你,有时候害你。

把所有的作品放在一块儿看的时候,我发现其实我建立了一个闭合的圆,所有内容都是能自圆其说的。当然,能被囊括进这个圆的一定是我发自内心想做的,别人“指使”我做的是不属于这个范畴之内的。这个圆里不同的作品之间相互注释、相互帮衬,让我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什么感兴趣。旧作品中没被注意到的,新作品中恰恰就提示出来了。


艺术是宿命的,就是诚实的,所以它是值钱的,是所有人都向往的。 


做了一辈子,我发现艺术是最诚实的。现实中,我们可以表演、掩盖、炫耀,但在艺术里不行。比方说我内心觉得不能表现得太落后,要现代一点,那作品中形的处理、颜色的处理,展览的规模、材料的选择,自然就会变得更直接、更刺激人。每一个闪念都会反映在作品上。有时,好久没见面的老同学跟我讲他最新的想法,我其实更愿意去看看他的作品。这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事儿,考虑了哪些层面的事,精神状态和情绪是不是好。就像测谎仪和脑电波图似的,没法作假。我们之所以对艺术信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读图是今天的特征和趋势,因为科技和网络让人的速度大幅提升,一切都是碎片化的,人类需要一目了然的沟通方式。图有一种特性,优越于任何其他的传递手段,是超文化的。这十年,图标发展得很快,有些变成了普及的全球通用的,因为全球化的时代,任何东西想要进入全球的视野,必须要找到直接的、明确的、视觉的东西才是超越地域文化的。 


我希望我们的教育和思考,以及处理艺术的方式,能放到一个大的国际关系之中。这是对我们有价值的部分。因为现在没有一个局部的事情,任何局部的事情都是全世界的事情。所以,必须放到这么一个关系之中来看。由于我们的艺术家过分地学习西方,所以让作品本身变得不再有意思。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有意思”,只是由于它提供了中国当代社会的和意识形态的信息。但这让很多艺术家误解,认为自己是大师,而且被国际关注,实际上别人对你的关注是对你的作品所提供的信息的关注。 


附:徐冰教授《我的艺术方法》节选


作品一 《天书》 

这个作品是1987年开始做, 1991年完成,历时四年。地上铺着很多书,开本很大,上面印着很多 “伪汉字”。


这件作品我做得非常认真,因为我觉得“认真”对这件品的艺术效果和后呈现的结果,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个作品本身是幽默和荒诞的!你做得越认真,它的艺术张力和荒诞性就越强,因为人们不能想象,一个人花了差不多四年的时间,开了一个玩笑, 做了一件什么都没说的事情。 


它本身含有很多的矛盾和张力,这个作品自身的许多因素是相互矛盾 和对立的,这多方的因素是互相制约和相生相克的——越认真就越荒诞。它越拒绝就越吸引,看上去是彻头彻尾的传统,但又在颠 覆传统,这些因素就像人体内的白细胞和癌细胞的斗争一样。它本身含有一种与观众的特殊的沟通方式。


事实上最后你会注意到,在我的作品中所使用的很多方法都是中国传统的智慧方式。这不是说我有多智慧,而是中国传统文化本身含有的很智慧、很有用的东西,这些智慧涉及到生活态度、生活方式和创造的方法,也涉及到沟通和交流的方式,就像这个作品,它用拒绝沟通的方式激活沟通,这是禅的方式。


作品二 《鬼打墙》 

这个作品是在1990年做的。 我当时觉得任何表面有起伏的现成物都可以作为版画转印的媒介物来使用,完全不用艺术家自己来制版,于是我就想到去拓印一个大的室外的物件,最后就拓印了长城。

这个室外的转印物被挪到室内后,有一种特别的强烈的感觉,它像一个巨大的标本一样,和环境脱节以后,给人一种特殊的文本感受。另外让我感兴趣的是,这种拓片的方式,它的独特性在于它曾经直接接触了被拓印的原物,与我们现在经常用的记录方法(摄影、摄像)是不一样的,现在的记录方式实际上只是一种影子,而拓片实际上是祖先的一种 创造,一种记录时间和客观物的方法。


作品三 《英文方块字》 

去美国之后,我开始设计一 种文字,我把它叫做英文方块字。我通过这种方法让西方有了一种书法的文化,就如题字的文化一样,因为他 们实际上是在写他们自己的书法。 


我的作品你了解多了以后, 你会发现虽然我用各种各样的形式,但他们却有一个内在的线索和我真正要做的事情。我的真正兴趣是对人们的习惯思维的改变,为人们提示一种新的思维角度和线索。

我一直觉得我的“文字”是一种不好用的字库,它和正常的文字相比,起的正好是一种相反的作用:正常的文字是通过沟通、交流、传达意思来起作用, 而我的文字是为了阻截你习惯的文化思维,给思维制造出麻烦和障碍,这个时候你习惯的思维线索就要受到挑战,就像死机了一样,当你再重新的组装和开启之后,思维就会被打开新的 空间,这是我非常希望在我的作品中发生作用的部分。


我有时喜欢用很陈旧的中国的技术材料,但实际上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内在具有很强的观念和当代性,我希望把所谓现代、传统、当代、实用艺术、纯艺术、学院艺术或官方艺术等等混合起来,我觉得它们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不是相互对立、互不相容的关系。


艺术的真正的深度来自于艺术和社会之间的关系的深度。就如当下流行的一句话: “与时俱进”,这话用在艺术上是非常合适的,谁的艺术能与时俱进,谁就是好的艺术家,谁不仅仅考虑艺术本身的事儿,谁就有可能做出好的艺术。 


作品四 《象形文字系列》 


这一组东西是我在喜马拉雅山开始的,我画了一些写生,都是用象形文字画出来的,中国字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你写这个“草” 字的时候,其实你是在画这个草的。又比如“筐”字,是用竹子编的,本来就很像一个筐子,只有咱们的文字可以玩得这么有意思。 

这组作品的过程,对我来说是一个自我反省传统文化精髓的过程,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是非常有价值的。


事实上,中国文人一直有一个传统和骄傲,就是我们文艺能把诗书画印融为一体,我觉得我的这些作品,这些写生真的是把这些因素都触合在一起了。


作品五 《明镜的湖面》 


其中一件主要的作品,是用美国作家卢梭的《瓦尔登湖》中的一段文字来做的,他写得非常美。 我将一段文字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观众进入展厅之后,会感觉头顶上是一片文字的乌云覆盖,每个字之间用很细的钢丝连接起来, 字是铝合金的,在泰国铸出来的。 

我那个阶段做的一些作品都有一种紧张感,这些东西都和当时的国际环境,和我生活的整个环境密切相关。其实我属于思维比较独立的艺术家,但你的周围世界发生的事情,不管怎样都会影响 一个艺术家的思维和对世界的看法,那个时期的作品就像当时的社会发言一样。


《我的艺术方法》根据徐冰教授在北京服装学院举办讲座的录音整理而成。徐冰就他的《天书》、《鬼打墙》、《英文方块字》、《象形文字系列》、《明镜的湖面》等作品的创作意图、创作手法进行了深入地剖析,并详细探讨了艺术创作的规律。 本文有删节,题目为编者所加。将本文转发朋友圈或微信群,截图发到公号后台,获取全文阅读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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