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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写了一场假恋爱

作者:愚人


《西厢记》这部杂剧,开鸳鸯蝴蝶派恋情故事之先河,并通过它的艺术感染力,影响了元代以后千万青年男女的恋爱观。这个恋爱观又被后来大量文人加以仿效,成为一种公式,公式是这样的:公子落难中状元,小姐后花园赠金,最后是大团圆结尾。这个公式表现了青年男女对爱情婚姻的美好愿望,犹如欧洲中世纪爱情公式一样,灰姑娘最终遇见了白马王子,它们都是一个时代社会的文化产物。

前者给读书人指明一条攀登社会金字塔上层的标准道路,所谓仕进之路,就是今天的官本位,当了官才是出路,而科举时代一个平民百姓想当官,也就只能读书, 少数可以参军当武官,但那要比文官低一等,也辛苦危险得多。后者说明了中世纪欧洲世袭领主制的森严等级,只有通过婚姻才能跻身社会上层。前者美好婚姻是读书仕进的结果,后者则是美好婚姻成为攀登社会上层的依靠,因果完全相反。比较起来,鸳鸯蝴蝶要比灰姑娘嫁白马王子的社会意义要进步一些。

元稹《莺莺传》,又名《会真记》

元稹的《会真记》却并不是《西厢记》的这个公式,它比较真实地反映了中唐社会男女之间的复杂关系。也就是说,在科举尚未成熟(中国科举在宋朝才完善成熟)时期,唐代的知识分子进身之路的规范还不是很标准,不是全靠你的考试成绩,而且考试范围也局限,人事关系尤为重要的情况下,如何从一个普通人走进上层的问题。崔姓是两晋南北朝以后北方著名望族之一,张生本来可以通过一个非常恋爱关系而跻身上层,但不幸的是,那时的崔姓经过唐初贬低和盛唐安史之乱以后,已经式微,所以莺莺当官的父亲逝世以后,她母亲和她才处于一个毫无任何保护的状态下,一个大老粗武夫才得以威胁她们,张生也才能乘虚而入,利用关系化解了危机。

换句话说,《会真记》里的张生也只是迷惑于崔氏的美色而开始这场恋爱游戏,既不很需要破落的崔氏家族名望,也不很需要靠自己的考试功底仕进才能满足与崔结合的愿望。《西厢记》却纯然演变为崔母对张生的条件要求,也就是必须科举成名。故事结尾也果然天从人愿,张生金榜题名,驷马高车。在《会真记》里,张生要当官则不全凭自己的考试功,还得有关系,而张生本来就有,如果完全没有,则张生请不来将军保护崔氏母女。《西厢记》则说,即使张生请来将军保护崔氏母女,但你还得给我正儿八经地考试过关,才有个正当的地位,这当然反映了科举制完善以后对知识阶层社会地位的影响。

《会真记》的结局最终是崔氏谴责张生“始乱终弃”。张生,或者说元稹固然是风流才子,佻达放纵,但《会真记》却含有不少男女恋爱的真实心理描述,就这一点说,《会真记》的意义比看似华丽,实则细嚼无味的《西厢记》更有价值。

《会真记》里描写到崔氏欲拒还迎,开始冷淡地拒绝了张生,却突然又变成了"迎"(这一点西厢记倒采纳了),这就反映一般被追求女子初恋时的心态,而《会真记》以前的爱情故事似乎还没有这样的心理描写。其次,张生在和崔氏相处关系久了以后,却也表现出厌腻的感觉,这个感觉经朋友的点拨,把崔氏说成是“妖”,立即就被接受,所以离开崔氏以后,这个恋爱没有继续发展下去成为婚姻,也就是,张生没有正式写婚聘,始乱终弃了。

有趣的是,当张生听说崔氏已适人以后,又突然旧情重燃,想和崔氏见面,被崔氏拒绝。崔氏写了一首诗回答张生,却又表现出对他的眷恋:


自从消瘦减容光,

万转千回懒下床。

不为旁人羞不起,

为郎憔悴却羞郎。


这首诗被《西厢记引用,变成了遥寄张生赴京考试途中,不过表现出正常的别离思念心情而已,可是在原来的《会真记》里则是崔氏拒绝见张生时写的,这样的心理复杂性显然有趣得多。

(看完了只想评两个字:渣男!同意的小伙伴点右下角的“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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