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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疯子”

有一种声音在我的记忆里,时常响起,是唱腔、是呼唤、是莺莺细语,敲击着心灵的键盘,演奏着不变的旋律。

“得得得……咚咚锵……”,这不知出自于什么戏曲段子里的唱词唱腔,是我从一个叫“赵疯子”的叔叔那里听来的。

其实,“赵疯子”并不疯。“疯子”,是别人给起的。

我记事的时候,曾经常常去赵奶奶家里玩耍。赵奶奶家里除了一个儿子外,没有其他的儿女。他们都很喜欢孩子。我曾吃到赵奶奶做的粘火勺、肉丸子。有时馋了,就借故往赵奶奶家里跑,逢上雨天、雪天更是留人的理由。我就干坐着不走,看她家有没有好吃的。我想,赵奶奶是了解孩子的小心思的,实在没有什么可吃的的时候,赵奶奶总会翻箱倒柜地找出几粒花生米,放到铁勺子里用火烤,直到那几颗花生在铁勺子里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满屋子里升腾着焦香味。

赵奶奶把铁勺子从火盆里端出来,放在地上凉一会,便伸出两个手指头,捏出一粒花生,放到手心上,然后掌心对着掌心揉搓着。不几下,花生的皮和花生的仁脱离了。白白的花生仁像一只小猪一样,薄薄的花生皮像花瓣、像孩子的红兜肚、像秋天的一地落叶。赵奶奶说,吃花生要连红皮一起吃薄薄的红衣养血、补血,还能让白头发变黑呢。从那以后,我就对花生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养成了吃花生皮的习惯至今。

记忆里,赵奶奶的儿子,我应该叫叔叔的。但不知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叫过,说过一两次话来着,但就是没有叫过什么。莫非是因为他有一个外号叫“赵疯子”吧,或许是这样。他从来不跟我抢东西吃,也不说话,只是端着个烟袋使劲地抽烟。抽够了烟,就“得得得……咚咚锵……”地唱个不停。

我七岁的时候,赵奶奶突然得了一场病死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去过赵奶奶家。有几次,路过她的家门口,大门紧闭,院子里长满了草,就像没人住一样。其实,他的儿子还住在那里,只是整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地聊以度日,日子过得很凄惨。生产队里把他列为“五保户”,不用他种地,年底也分给他一份口粮,还给送些柴火。队里的瓜成熟了,有时也让他给队里看个瓜地;庄稼收回来,打场了,还让他给看场院。  

他蓬头垢面,四季都穿一幅破棉袄,只不过,冬天多了一个狗皮帽子和红头巾而已。这红头巾是赵奶奶活着的时候经常围着的。一杆一米来长的旱烟杆连着一个装烟的黑袋子,永远斜挎在他的身上,就像全副武装的战士一样,枪不离肩,肩不离枪。

听姥姥说他是处过对象的,只是那女方嫌他太穷,嫁给了另一个村子的人家。

“得得得……咚咚锵……”。这唱腔时隐时现,忽高忽低,时紧时慢,伴随着闪烁的点点烟火光亮,时而回荡在果园里,时而回荡在在满是稻谷的场院上。夜风吹动了西斜的月亮,这唱腔让夜空更加寂静空旷。

一天夜里,我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姥姥打开房门,竟然是赵叔叔悄悄地送来一土篮子香瓜。只听她跟姥姥说:“给小子吃!”。我知道“小子”就是我。他一刻也没有停,消失在月色中。满屋子,弥漫着香瓜的味道。那一次,我没有听到她的“得得得……咚咚锵……”唱腔声音。虽然我也知道赵叔叔偷偷给我送来的香瓜子有那么一点来路不明,但是对于美味的渴望还是让我不顾一切地大快朵颐,至今还记得那时的香瓜好甜好香!

我八岁的时候,要上学了。一天早晨,姥姥正忙着给我做饭,就听到外面敲门。赵叔叔站在门外跟姥姥说:“小子要念书了,这个牛肉丸子,是我昨天上镇里买的牛肉现做的,跟我娘学的手艺……”说话之间,赵叔叔竟然像小孩子似地哭出声来。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得得得……咚咚锵……”的唱腔声音。

在清晨的雾霭中,在渐渐升起的太阳光里,这有些悲怆的唱腔随着山村清晨的袅袅炊烟慢慢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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