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醒来看到圈子里有人发消息说，咪蒙得癌症了。
顿时菊花一紧，赶紧去翻她公号，还好不是癌，只是宫颈癌前病变。
但就算是这个，也已经够吓人。
给我男人说起，他比我还紧张，立刻谆谆地教导了我两个多小时，要注意身体。不能超负荷啊，尤其不能熬夜。钱挣得再多也买不了命。何况你还没挣几个。
虽然说得有点难听，但真的是真理啊。
健康这东西，有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在意，没有的时候，再怎么在意也不能再有了。
以前我在这方面是没什么概念的。
因为太年轻，好像一个需要用钱的人坐在钱堆里，生命可以无穷无尽挥霍。
那时候我经常连着熬三四个夜赶稿子，赶完了还能精神抖擞去K歌。
零下两度穿着单薄的牛仔外套在雪地里滚来滚去，居然也不觉得冷。
在自助餐厅刚吃了辣得半死的麻辣锅，马上就来两大杯冰淇淋。
来大姨妈时塞个棉条就去游泳，肚子疼就胡乱吞几颗止疼片……
反正怎么作死怎么来。
2
直到2012年，我经历了最好的朋友的死亡。
她是患肺癌去世的，去世前在上海肿瘤医院治疗。她先在QQ上留言告诉我生病的消息，我看到后的第一个反应是懵逼。然后想是不是开玩笑。又怀疑是不是被盗号了。总之就是无法相信。
她也无法相信。在随后的通话里她告诉我，我总觉得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也许哪天醒来我就啥事儿也没有了。我立刻附和说是啊是啊，说不定误诊了。
然而并没有奇迹发生。
那时候我刚生孩子没多久，无法启程去看她，于是每天通大约一个小时的电话。
起初她说，我老公说我这个病就是一个慢性病，只要按时吃药就没什么问题。就是药太贵，一盒要上万呢。
她把重点放在买药的问题上，絮絮叨叨地告诉我，她美国的朋友，印度的朋友，正在想办法帮她以相对便宜的价格弄这个药；她老公给她承诺不论怎么样，都会想方设法给她凑到药费；她父母和妹妹也已经做好了卖房和借钱治病的准备……
话语里有一种自我安慰式的乐观。
后来她说，我化疗了很难受，什么都吃不下，全身火烧火燎的。不过还好用的是进口药，没掉什么头发，要是变成秃子就糟了，我以后都不敢和你见面了。
她边说边刻意地笑，我却只觉得心酸，这个时候的她应该已经明白病情的严重程度，同时正在有意识躲避什么。
再到后来，她告诉我她精神状态很差，总是觉得很累，所以不能和我说得太久。
再再后来，她说她不能走路了，因为腿里有很多血栓，一移动就容易堵塞住静脉……
她这么说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大学里她教我跳舞的时光，她的舞跳得很好，白裙子旋开像一朵蓬勃的花。
然而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了。以后也不能了。永远都不能了。
心揪得紧紧地疼。
我第一次感到，死亡原来是这么近这么真实这么残忍的一件事。
你看着一个生命的萎谢就像看着一块冰在融化，那样的悄无声息，又那样的无能为力。
她临终前给我说的最后的话是，一定要记得每年体检，尤其是肺部，要做拍片检查。因为光做B超的话，有些问题是查不出来的。
3
很巧合的是，第二年，我男人最好的朋友去世。
他患的是急性白血病。从病发到死亡也就历时一年多点。
刚拿到诊断结果时，他给我男人打电话，像个没事人似地说，你别紧张，我好好治，肯定能治好。医生都说了，这个病痊愈的机会很大。
他年轻，又足够有钱，心态也不错。我们也想，他应该会是幸运儿之一吧。
第一阶段的治疗结束后，看起来果然像是恢复了。他又开始去唱K，在外面吃吃喝喝。
结果不久第二次病发，这一次再没能从病房里走出来。
最后一次看到他，曾经健壮得像个小牛犊似的男人，干瘦成一张纸片。
面色黎黑，好像全身的水份都已经被抽干。
死亡就是如此凶猛，不论你的身份、地位、财富有多么显赫。不论你的才智、品性、人格有多么光芒四射。
他走之后很久，我才得知，他患病前，家里的老房子刚刚翻了新，刷了漆。当时也有朋友建议要不要搬出来一段，他哈哈大笑，得了吧，哪有那么严重。
当他亲历了生命的脆弱，才终于相信了它真的很脆弱。然而为时已晚，一切都已，来不及。
而我们还有纠正和调适自己的机会，真的很幸运。
真的已经是上天对我们的格外恩宠。
在此之前，我男人好酒，已经有中度脂肪肝及脑血管硬化。我常熬夜，加上带娃各种辛苦，颈椎腰椎都不怎么好。这之后，我们都开始相互提醒、警示。
就像咪蒙说的，我死了没什么，但是父母、孩子怎么办呢？
尤其是孩子。我的父母好歹还有我哥可以依靠，但我的孩子只有四岁，他依恋我到晚上一定要搂着我的脖子睡觉；早上一定要和我亲吻、互道我爱你才肯去上学。
我给他说，宝宝你得多吃饭，才能快快长大。他说，我才不想长大呢，等我大了你就老了，然后就要死了。我不想你死。
他越说越伤心。我只好假装给天上的神仙许了一个愿，表示神仙答应我了，永远不要我死了，永远和他在一起。他才高兴起来。
我完全无法想像他在没有了我的世界如何生活。虽然我知道他也一定会长大、会成人、会恋爱结婚生子。
但我要看着他，守着他，爱着他。我才放心。
我现在做这个公号，因为日更，还要带娃，有时候也有透支的感觉，熬夜也很经常，所以我特别写这个文，作为警省。
我一定要好好地。
我男人也一定好好地。
我父母亲朋也一定要好好地。
你们所有的人也一定要好好地。
爱惜自己。不过度使用身体。不熬夜。少喝酒抽烟。定期体检。小病早治。吃穿住尽量谨慎。
在拥有健康的时候。
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
但愿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你们还能坐在炉火前，打着盹儿看我打盹儿时写下的胡言乱语。然后在心里说，能一起变老，真好。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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