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七夕

2017-09-15 碧云天 阅读 1429且留风住

人间七夕

清秋，总想看见一架葡萄，在古老的墙院里，摇曳妖娆。枝枝蔓蔓间，一串串晶莹透亮着饱满，而阳光被枝叶打理成疏影斑驳，洒一地静谧。心下想着：这可能就是幸福的样子了。而我爱上葡萄架，可能源于七夕。

七夕又名乞巧节，最是女孩儿所衷情的。一大早，太阳尚未升起，女孩们就被妈妈唤醒，懵懵中，发稍已落地，瞅见自己被剪掉的头发，瘪起小嘴，眼泪便下来了。妈妈总是安慰说，今儿剪剪发稍，头发会长得更快，就比过姐姐的了。于是在泪光蒙蒙中，又绽露笑靥如花。

剪完头发，妈妈穿根针，让女孩儿不拘什么，缝上两针。据说这样，女孩将来会变得心灵手巧，成为巧姑娘。我们的妈妈是一位聪敏睿智之人，且在针线女红上又极为出众的，可她从来不这样要求我们，直到我自己也做了妈妈，在针线上仍是拙拙笨笨的，偶尔母女们说笑间提及此，我佯装抱怨是妈妈在乞巧节不曾好好教导，巧娘娘才让我变笨拙的。妈妈笑说：你从小就只爱摸书，从不拈针，笨能怪谁？听毕，心下灿然。

乞巧节这日最令女孩子高兴的事莫过于染指甲了。据说染指甲不能迟于七夕，过了七夕，织女要将凤仙花全都收走去染布，人间姑娘的指甲也就染不红了。于是女孩儿便早早的采好凤仙花，摘了枸树叶子或向日葵叶子备用。夜色渐浓，姐妹们一起动手，将花捣碎，加上明矾，敷在指甲上，用叶子裹了，细线扎紧，就这样扎煞着双手去睡觉。许多妈妈是不支持孩子染指甲的——不是不爱美，而是花汁染到床单上，被子上很难清洗。那个时候，没有洗衣机，就连洗衣粉也是珍贵的，大多人家用皂角捣碎，夹在厚重的家织布床单间揉搓，粗砺的纤维曾磨破了多少双灵巧的手，无人知晓……，因此指甲染红了，挨骂也是少不了的。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指甲红了不曾，往往是指甲不是很红，而八根手指头却是丹红一片——相比指甲，皮肤更易着色。十几日后，指头上的红色渐褪，指甲才最为好看。花一样的年华，那种娇俏，不可比拟。我素来不喜指甲油，也反对给女儿用。所以，关于红指甲，只能留在岁月深处了。

夏夜，仰望天空，河汉浩渺、繁星点点，纳凉的人们，讲述着遥远的牛女传说：这一日，喜鹊架桥，牛女相会。说是夜深人静时，在井边、在葡萄架下，还可以听到牛女鹊桥相会的私语。井边是绝对不允许去的，而我家乃至整个小山村都少有葡萄架，那时，我多麽渴望有一个葡萄架啊！

然而天上人间，皆有不如意处。在织女星的正前方，有一个三角形的星座，说是轕子（一种农具，用牛犁地时套在牛后颈上的）星，在牵牛星的东南方有一个菱形的星座，叫梭子星。据说有一日牛女因琐事吵架了，织女拿织布的梭子扔牛郎，梭子却飞到东南方，牛郎也拿轕子扔织女，刚好扔在她面前，织女就紧紧抱怀里了——很像人间夫妻吵架的样子。这则传说，给这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神仙眷侣染上人间烟火的味道了。

乞巧节：剪发稍、拈针线、染指甲、望鹊桥，在漫长的农耕岁月中，给了农人们艰辛清苦的日子些许妩媚与感动。这，可能就是它存在的最大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