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几声响雷之后,雨下得越来越大,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心神不定的吉老汉站在院内走廊下,呆呆地望着天空,倾盆大雨直向下灌,令他愈加焦急不安。他扔掉了了含在唇间的烟卷,又将目光转向屋檐下的雨柱。
上午,虽然天空多云,但云层中仍然间断地透射出阵阵阳光,尚无下雨的迹象。吉老汉的儿子吉丁用电动三轮车装满一车厢芹菜,早早去了八里外的集市上出售。谁知风雨无常,傍晚时却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如注。“走时没带雨具,儿子光头挨淋......”吉老汉心里念叨着儿子。他随即草草套上一件连帽雨衣,又卷起一件雨披夹在腋下,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家门。 话说吉丁已在街边棚下避雨一个多小时了,眼看大雨短时不能停下;三轮车的车灯早已坏了,天黑时间越久,路上行走愈加困难。想到此,他拿起苫在芹菜上的塑料布,披在头上,遮起上半身,开动三轮车,飞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雨越下越大,电动三轮车在狭窄的水泥硬化路上越开越快。突然,一个黑影迎面而来,只听“啪嗒、咯噔”两声,电动车撞倒人后又从身上轧过去了。吉丁立即意识到,不好了,自己闯祸了,要快跑!吉丁加速冲出几十米后,又想回去看看究竟。转念一想,“车子不重,也许问题不大;回去后,他要是抓住我不给走,岂不是自投罗网?”六年前撞人的一幕至今记忆犹新,那是夏天的一个下午,他骑电动车意外地撞倒了路边的一个学生,被撞者竟小腿骨折了,送医后打了石膏,前后花了三千多元,后续麻烦不断。事后,被爹臭骂一通,责备他是个木头人,三十六计走为上,一走了之,为什么不快跑?后来,他做了一些贩卖粮食的小生意,爹又教他在秤上做文章,大秤买小秤卖,赚的钱总算赔上了人家的医疗费,想来想去,爹是对的。吉丁想,这事发生在漆黑的雨夜,没人看见;要吸取上次没跑的教训,跑得越快越好。天空中又传来几声响雷,几道闪电划破雨中的夜空。吉丁觉得雷声一直在自己的上方跟着自己跑,不由得心生恐惧,竟然打起了一阵寒颤。说起也怪,一阵电闪雷鸣后,电动车在转弯处突然翻车了,小腿随即破皮流血。他拼命地掀起车子,捡起剩余的芹菜和秤,顾不得裹在头上的塑料纸已经被风吹掉,开启三轮车继续快跑。他巴不得一下子飞到家里,再顶上大门。终于回到了家中,他气喘吁吁,像落汤鸡似的站在走廊下,惶惶然惊魂未定。娘望着他一个人回来了,急切地问道,“丁啊,你爹呢?”“你爹拿着雨衣迎你去了,就这一条水泥路,你没迎着他?”吉丁顿感大事不妙,一言未发,转身开起三轮车就走,直奔撞人的事发地。吉丁打开手机上的照明电筒,迅速掀开雨披盖着的头,一摊鲜血淌在地上,左侧一片已被雨水冲淡。吉丁没命似地喊道“爹,爹啊!俺爹啊!”急切地摇动着爹的膀子,吉老汉眼睛双眼紧闭,没有回声。吉丁陡觉魂飞魄散,不祥之兆袭上心头。医院的抢救一直未停,三天后,吉老汉仍然昏迷不醒,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告诉吉丁,他爹错过了了最佳抢救时间。如果被车撞倒后及时送医,或者不被二次碾压,结果可能好一些。一位来看望他爹的亲戚气愤地说,“撞到人跑了太缺德,苍天有眼,一定会遭报应的。”吉丁不由得心里一颤。吉丁心如刀割、捶胸跺足,追悔莫及。常常夜不能寐时,用巴掌狠抽自己的脸,但一直隐瞒自己撞爹的事,更不同意邻居给报警。在送走吉老汉三个多月后,吉丁竟变得蓬头污面、脸色蜡黄、目光呆滞,常常蜷缩在无人的角落里。秋去冬来,吉丁变得疯疯癫癫、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偶尔喃喃一些不连贯的短语,“唉,早知道......”“快跑!”“撞爹喽!”“报应啊!” 作者简介:言午 1966年高中毕业,1978年考入高师。退休中学高级教师,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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