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的人生——王杰传》连载之五：花鼓村办起新学堂 | 周唯一 徐尚云

花鼓村的消息，比电报传得还快。

王廉堂还没到村里，家里人早就知道了。在村子外边，最先见到王廉堂的，是村长王恩地。

王恩地老远看到王廉堂，喜出望外着说：“昨夜烟花，今早鹊躁，我琢磨总得有个喜事来到。这不，廉堂回来了。你啊，是我心中的宋江，及时雨哇！”

听到村长的夸奖，王廉堂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不问缘由，只说出五个字，“村长，我想你。”就眼角湿润了。

他从队伍中逃跑，一路上颠沛流离，惶惶不可终日，饥一顿，饱一顿、连做噩梦都遇险，想一想都想哭，那是人过的日子嘛！好歹回到家乡，他在路上寻思，他当了国民党的兵，不知乡亲们怎么恨他。可现实里，村长不但不小看他，还给他那么多的热情和期盼，搁谁谁能不掉泪。

村长说：“这下子好了，我的难题解决了，办学堂，只有你能当老师。”

王廉堂嗫嚅着：“村长，我能行吗？”

村长看人，一看就看到心里，他知道廉堂的心思，便说：“当国民党兵，又不是你自愿的，是保长硬派的，中途你又脱离了，你不该自暴自弃，我们还应该表扬和嘉奖你。”

几句话让王廉堂的心里既消除了顾虑，又感到热乎乎的。

于是，他说：“村长，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村长说：“不是我急着办学校，眼下，校舍没有，桌凳没有，老师没有，书本没有，让我教，我也愁。可大人愁，小孩子就不愁，一天到晚嚷嚷要上学。你们家小芳，带着小伙伴，一见到我就念叨。”

“念叨什么？”廉堂急着问。

村长饶有兴趣地学着说：“有困难，找政府，村长就是村政府，我们想上学，村里赶快办学堂。”

学罢，村长笑了。

王廉堂也笑了。不言而喻，村长是在夸俺们的小芳。

就这样说定了。不管有天大的困难，王廉堂也要把学校开办起来。

次日早饭后，按照村长所说的屋子，王廉堂去看了看。

三间旧屋，两间和一间，当中用秫桔杆扎着隔开的，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破七烂八的，不时还发出霉味来。

这三间屋，是二木婶母的。

八年前，刚过门不久，丈夫就暴病身亡了。那年冬天，村里人大多外出讨饭走了。她也走了。走之前，家里能处理的家什，她都变卖了。村里人在她走后说：“十有八九，她是不回来了！”

村长给廉堂派来几个帮工收拾整理屋子。屋子快整理好时，王廉堂又带着小芳去了一趟城里，看看有没有黑板和有关的必需品。

进得城来，市井热闹，游人喧哗，车如流水，马如游龙。经商买卖，行货齐全。让人看了，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更加吸引小芳的是，一对狮子滚绣球。你争我夺，跳上蹦下，临了，狮子嘴里还吐出标语来，上边的字，他认识：金乡解放，喜气洋洋；人民当家，国有希望。

回到村里，情况有变。

二木婶母从外地回来了。她的房子说什么也不让当学校，村长说，日后村里给她盖三间新房，她说不要，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又有人捐出三间闲屋，是小芳小伙伴王伟川父亲捐出的。

这三间屋子位置倒好，远离四邻，前后左右，掩映着一片绿竹林。竹枝上不时跳腾着一些黄蜡嘴、绿翅膀的竹林鸟。公鸟不时亮着翅膀，发出好听的“叽叽”鸣叫声，母鸟听的满意便和它一起飞走了。一会儿又飞回来，钻进林子深处去，发出一阵阵的“咕咕”声。没有课桌怎么上课？如若让学生自带，那高高矮矮、大大小小，方方圆圆，成何体统？王廉堂想了一下，他带着小芳去搬土坯。

听说要办学堂，王伟川赶紧过来帮忙。周文福也过来了。他还带过来好几个小伙伴。土坯，一个孩子搬不动，就两个人抬。王廉堂不仅自己搬，还指挥着大家一起干，一摞摞的土坯当桌腿，上边用木板罩着，就成了一排又一排的“课桌，”再让来上学的孩子从家里带来板凳，这样就可以开课了。黑板还没有，写字的粉笔也没有，更没有着落的，是孩子们读的课本。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金秋十月，名不虚传。金黄色的玉米，金黄色的大豆，金黄色的小米，金黄色的柿子......

就在这一片金色里，花鼓村小学开学了。

伯父给小芳起的学名是王遵明。

村长王恩地还在开学典礼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他说：“共产党、毛主席领导咱们打江山，解放军作出了英勇的牺牲，取得了全国的胜利。今天，我们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建设新中国，要靠有文化的人，同学们，你们现在上学，多好的机会，要努力、要奋发、要加倍......”

村长这些话，王遵明听在耳里、激荡在心里。自己已经七岁了，前两年，解放军打国军，他依稀记得，解放军来了，老百姓像迎候亲人一样，国军来了，老百姓望风而逃，他们到老百姓家里不是抢粮、就是抓丁，不得人心。今天的新中国，是无数革命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他暗下决心，要上好学。刘思代曾对自己说过：“你没有文化，到你当兵的年龄，部队都不会要你。”还有村长刚才说的，你没有文化知识，什么都不懂，怎么建设新中国？

压力，无形的压力，压得一个七岁的少年，心情沉闷、郁郁寡欢。

从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到国富民强、华彩盛世，那得需要怎样的努力啊！

学生课本没有信息，王廉堂不等不燥，自编教材，他给同学们上的第一堂课是：

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王老师针对同学们的年龄差距，反复讲述了中国人民在封建王朝、旧中国所受的欺压、折磨、苦痛，终于迎来了共产党所缔造的新中国，中国人终于可以挺直脊梁做事了。

还在大多数同学对第一课的字还没有全部会写时，王遵明已熟知它的深远含义了。这不能说他有多少天分，之前伯父在家早已教他认字写字也许有直接关系。照实了说，他也是一个特别普通的孩子，只是把功夫用到了该用的地方。说它普通而又一般，天资一般，相貌一般，就连个头，也是一般。

王廉堂搞教育，那是一个合格、宽泛的人。白天给同学们上好课，晚饭后还要给村里的成年人办识字班，男人、女人、老人都要摘掉文盲帽子。晚上这个班结束，他才能腾出手来为同学们批改作业，作业批完，还得为次日的课程备课。

懂事的王遵明心疼伯父，每每在晚饭后早早来到教室里，先是把卫生打扫好，再去点好汽灯做准备。有人因忙农活、或是走亲访友，误了课程，王遵明总是找个时间去到家里给他们补课。村民们高兴的称他为“小王老师”。

后来课本来了，一年又一年，每学期的课本上，都有英雄人物的故事，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王遵明对每一篇文章都能背诵下来，伯父王廉堂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考虑再三，就把他的名字由王遵明改为王杰，他自己也很高兴，心里默默地说：我不仅要学英雄豪杰，我也要磨砺成一个杰出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