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林一叶】数九寒冬说垂柳 | 随笔 马淑宝

数九寒冬，万物萧杀，湖塘冰封。公园里，落叶树大都挺着光秃秃的枝条指向天空，唯有环湖步道两旁的垂柳，仍保持着温柔婉约的姿态，舒展万千枝条，携带者半焦半黄的老叶垂向大地。一群少年从道旁垂柳下匆匆跑过，给这沉寂的深冬早晨带来了一波活力，我随即按下手机快门。

我喜欢柳，小时候就喜欢。那时的农村，地头路旁，宅前塘边，杨柳成行。每到春风送暖季节，万千柳丝挂满串串鹅黄色嫩绿的小珠子，齐刷刷垂向大地，和着春风飘来飘去，亮出“S”形的妙曼舞姿，似在向世人宣告：“快来看呀！春天来了！”

我们一帮童年伙伴，此时就会挎起粪箕子、柳篮子，蹦跳着奔向田野。出得庄来，大家首先会伸手折下路旁垂下的柳枝，用镰刀切割成三两寸长短不一的柳棍，用两手左右拧巴几下，抽出中间的木心，柳棍就变成了空心柳管，再用镰刀靠管口一端切出一个斜口，一只柳笛就做成了。还有更简单的，直接把柳管一端用指甲刮去外皮，留下木质部分，在嘴里稍稍咬扁，也能吹响。农村的孩子大都不懂韵律，参次不齐的柳笛声里，有长音，有短音，有高音，有低音，声音单调而粗放，嘴里还留有淡淡的柳条苦味，大家仍吹得乐此不彼，有时还一直吹回到家里。天气渐热后，大家还会坐在柳荫下，折下大把细长的柳枝，各自比照自己脑袋的大小，编成柳条帽，美滋滋的带在头上。虽然阻挡不了多少阳光，但能给童年的我们带来无穷的“野趣”。

待到成年，走出农村老家，整日为柴米油盐打拼，已没有了欣赏柳恣的时间和雅兴。

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奔七”的年岁，但仍然喜欢赏柳，只是兴趣有了些许不同：

柳不娇贵，福荫众人。小时候看到的栽柳，一般是不须买苗的。只须爬上大柳树，根据需要，砍下细长直溜的柳枝，截去枝稍，挖个土坑埋上即活。不需施这肥那肥的，只要有阳光、泥土和水，就能旺盛生长，用不了几年，茂密的树冠上，就会垂下万千柳条，就像妙龄少女的齐腰长发，婀娜多姿。夏日来临，骄阳似火，若能来到一棵浓阴柳树下，席地而坐，任翠柳抚衣，听金蝉鸣唱，定能让身疲者忘归。

柳高而能下，高不忘本。柳的美，在于“垂”。花木大都向上生长，但柳在向上长高的同时，仍不忘置于泥土中的根，时时向养育它的根“行垂首礼”，而且长的越高，枝条越长，垂的越低。根根垂下的枝条，春来叠翠，秋冬萧索，始终枝头向下，不忘以此抚慰根本。就像一群被扶养长大的孩子，不管人生起落如何，总对慈母不离不弃。

在民间还有一桩非常庄重的习俗；当父母去世后，儿子要手捧用柳枝做成的哀棍（杖）守灵行孝，以尽哀思。不知此习俗是否与柳的生命力旺盛和其不忘根本的品格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