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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幽默系列小说《阿慢外传》(7):酒风篇(作者:徐景洲)


    阿慢酒量是个谜。一般情况下,他是少喝酒多吃菜,一杯小酒,慢慢舔下小半杯,想叫他喝得干干净净底朝天,比劝黄袍加身还难。直到劝酒人托起他的酒杯子硬朝嘴里灌并说这又不是毒药,而且劝酒人提出两三杯对他一杯时,他才一饮而尽。但这时也别太信他那仰起脖子一脸痛苦的饮鸩止渴状,待到固执的劝酒者“验明正身”时,倒过来的酒杯子还会滴个不停。

    阿慢不喝酒的理由很多,一开始是不会喝,接着是皮肤过敏,再后来是高血脂、血浓度高、高血压以及回家老婆不让进门晚上还要看书写作等等,有时还会从口袋里拿出揉搓得残缺不全的化验单来提供有力的佐证。看他慢条斯理一项项道来,劝酒人不胜其烦,大扫其兴,对酒场上的他常常视而不见,忽略不计,乐得阿慢独自大快朵颐其美味佳肴。但有时,酒席临近尾声,阿慢却从那被遗忘的角落里奇兵突现,后发制人,甚至可以用小碗喝酒。可惜这时大家早已酒醉菜饱,归心似箭,无人恋战。只有很少的时候,会有人意气用事,与他干上几大杯,结果多是战他而不胜,笑到最后的反而是他。这时阿慢很是得意,说自己是“菜酒”——吃饱了菜后才能放开量喝酒。

阿慢也不是酒场上的常胜军,一旦败走麦城会输得很惨。

1994年夏季的一个晚上,烟酒公司领导因为征地的事请客。经理是位女士,据说酒量奇大,特能劝酒。所以未进酒场之前,阿慢早生怯意,落座时,极想远避其“酒芒”,但论年龄排座次,恰又与女经理毗邻,于是满脸尽显伴君如伴虎的恐怖。

三巡酒过后,女经理头一个找喝的就是阿慢,而且要一气喝四杯。阿慢闻听此言,大惊失色,反复说自己不能喝,理由又是那慢慢道来的一大堆,还从口袋里掏出破损的只剩下大半张的化验单。女经理却不看,柳眉一竖说:“头一次喝酒,面子总得给。我先喝为敬了!”说着一杯酒早已下了肚。

“这可是真的啊!”阿慢看女经理开怀畅饮的气势,估计不是三杯五杯可以摆平的,只要接招,估计非醉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行。于是硬着头皮,把那大半张化验单捧在女经理面前,苦苦哀求,放他一马。

“又不是命危通知书,怕什么!”豪爽的女经理,一把拿把阿慢的救命稻草,撕碎了扔到桌子下,“我老公就是县医院的,明天我让他给你开张新的。这不是理由,要是喝出事,我包你全部医药费。”

赵三江深知阿慢底细,也极力劝他应战:“这公事酒就如此,喝的是气势,喝的是豪气,喝的是义气,最终喝出来的,是感情。更何况,人家女经理如此咄咄逼人,再不应战,单位的脸面,就丢尽了。”

阿慢看出这祸实在躲不过,便突然拿杯晃了晃,仰脖而咽。其豪爽大度,令赵三江刮目相看,直夸女经理劝酒有方,阿慢是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

    但那女经理突然圆睁凤眼,冷笑问阿慢:“请问你今年多大了?”

    阿慢不知何意,呆呆地有问必答:“三十六。”

“三十六?三十六怎么还没断奶啊?”

女经理语惊四座,所有人都呆住了,眼光齐刷刷盯着阿慢看。阿慢则涨红着脸,吱吱唔唔:“你这话这么难听,我怎么没断奶呢?”

女经理抿嘴一笑,伸手拿起阿慢的酒杯倒转过来,酒杯里滴出的竟是乳白色的液体!原来阿慢另一边坐的王春娇,喝的是椰奶。阿慢以为别人看不到,就倒了那女士的椰奶喝。可惜动作慢了些,让女经理尽收眼底。

     “阿慢,你小子偷喝谁的奶了?”赵三江大声问,还用眼斜瞟着王春娇。好在王春娇平常极爱开这类玩笑,见惯不惊,只是笑而不语。

     “我,我……”无奈之下,阿慢只好认罚两杯真酒,又与那女经理一气喝了四杯,脸红得像刚出锅的大龙虾,神情有些沮丧。阿慢属慢酒,由闻酒气,到滴滴入口,由到小口咂吸,到小半杯大半杯,充分热身后,才是满杯酒一饮而尽。这样喝酒,喝得更多也不会醉。一旦喝急了酒,就像被人迎头一棒一样,喝得少,而反会大醉。此时阿慢心虚起来,胆怯起来,两眼咕碌碌乱转,不知如何收场。

    有了这段小插曲,酒场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大家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喝得不亦乐乎,只有阿慢,无精打采地有一杯没一杯地虚应着,也无人再问他事。直到酒席快结束时,阿慢突然站起来,端起酒杯,对着女经理说:“刚才没喝好,现在我敬你四杯。先喝为敬。”说着,将酒杯朝大家面前一晃,又跟女经理碰了下杯,证明不是椰奶,然后高高扬起,一饮而下。

      女经理也站了起来,一饮而下,然后又是第二杯。可当他们碰杯时,女经理却说要和阿慢换杯。阿慢不同意,女经理硬拿过来,对大家说:“这位领导又不是做月子的妇女,怎么喝红糖茶啊?”然后给大家一一过目。原来阿慢杯中酒像红糖茶,其实是茶叶水。女经理口才好生了得,给大家做了令人不堪的联想。

    此后阿慢兵败如山倒,一连与女经理干了十大杯,其酒量之反常、饮态之豪放,又一次令同事叹为观止。

酒席散后,阿慢摇摇晃晃推着自行车东倒西歪朝家走,还大声嚷嚷着:“谁怕谁,不就是酒吗!干!一气干!一气八杯,一气十杯,谁怕谁!”话刚说完,身子一歪,摔倒在路牙石边。大家拉他,他不让,还说:“哈哈,这酒喝得真爽真爽!你们没事吧?”他以为摔倒的是别人。

    “你到底喝的谁的奶啊!”赵三江将阿慢扶起来时,靠近耳边小声嘀咕。

    “我喝,我喝……”阿慢圆睁着眼,四下看时,正与王春娇二目相对,酒惊醒了一大半,回过身来,照赵三江当胸一拳,声音放大好几倍,“王春娇,赵三说你坏话了!”

“你说我什么坏话?”王春娇已猜出赵三江嘀咕的是什么,“一肚坏水,你给我说清楚!”说着,就冲上来要揪赵三江的耳朵。

赵三江骑上自行车,一路狂奔而去,身后还掉下一句话:“阿慢这么大了,还没断奶,呵呵呵……”

    阿慢听得甜甜的,犹如占了大便宜,怕王春娇转过头来找自己算帐,强打精神骑上自行车,东倒西歪,玩杂技般,狼狈逃窜。

“他奶奶的,喝杯椰奶,就跟他娘的喝了真奶一样,要是给你真奶喝,你还不得成仙成鬼!明天再跟你们算帐!”王春娇气急败坏的声音似断似续传进阿慢耳中,像夜莺般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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