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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纪事:三个外乡人

    (作者:翟鹏程)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八十年代,国家刚刚改革开放,土地分配到个人,可以说是百废待兴,一片欣欣向荣,农民们春天播种,秋天收获,盼来春天,送走了秋天,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安居乐业的守互着这片贫瘠的土地……

          那时的农村,无论大人还是青壮年,没有外出打工或者做生意的,每天面对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在我的记忆里,只有三个外乡人,几乎是隔三差五的来我们村………

          一:   卖油翁:挑着扁担,两头是两个木箱,里面有香油、酱油、醋、豆油,(八十年代那会,物资短缺,买东西都用有限的布票,粮票等,而且还得去镇里的供销社去买),他姓管,所以无论大人小孩都叫他老管,他有一个邦子,就是用一块二十公分长的木块中间掏空,再安个木把手,进村的时候,就用一根木棒敲那木块,发出:邦邦邦的声音,人们要是听到这声音,家里要是缺油,酱醋之类的,就拿着空酒瓶来买,那时我家这项光荣的任务都是我来完成的,因为有好处:三毛钱一瓶的酱油醋,我只打两毛七八分钱的,还能赚二三分钱的小费,然后去小卖店买糖块吃,当时小卖店的糖块是一分钱一块。

          在我们村南头,有一户钟姓人家,姓钟的老头是煽猪的,和老管年龄差不多,据听说老钟和老管在土改之前是前后邻居,他们是童年的发小,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钟姓老头就搬到了我们村,每逢老管到我们村就找钟老头,老钟拿来一壶散酒,一个碗,两双筷子,老管呢就舀一点香油倒在碗里,于是这老哥俩开始喝酒了,一人一口,喝一口酒就就拿筷子粘点香油放进嘴里当酒药,就这样俩人喝起了酒,回回如此,由此看出两位老人当年的感情有多深…………

          二  货郎:  他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老头,一辈子单身,走路有点瘸,同样挑个扁担,两头是个铁丝网制作的篮子,里面有针线、小玩具、小零食及农村常用的小件,他的标志就是一把手摇鼓,一进村就开始摇鼓,听到鼓声,就知道是货郎来了,缺什么买什么,不缺的就围观当观众。后来听说他花了八百块钱买了个老妈妈当媳妇,没过几天老妈妈就跑了,在当地很长时间被传为笑柄,从此以后,他又多了个外号:瞎八百……

          三:  扒盆扒锅的,言外之意就是修盆修锅的,那时的农村,一般家用的盆都是黄泥烧制的,还有盛粮食的大缸,用久了,就会有裂纹,每逢扒盆扒锅的一进村就吆喝:  扒盆了扒锅,他没有特殊的标志,就用高大的嗓门,无论谁家有坏的泥盆或者大缸及铁锅,他都能修,用一把鉆在裂纹两侧鉆两个眼,抹上白灰膏,再安个铁巴子,最后用锤子敲几下就好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三十年过去了,这三位老人陪着我长大,如今我的孩子都已到了高考的年龄了,再也听不到那…邦邦邦的声音了,再也听不到那手摇鼓的声音了,当今社会,经济飞速前进,物资短缺的时代成为过去,家里的一切生活用品都在超市买现成的,不知怎么的,一想起这三位外乡人,心里总是酸酸的,虽然和他们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心里总是感觉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2009年年底,我从青岛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农村老家,一切都翻天覆地的大变样,曾经的土胚房在历史的长河中早已不复存在,取代的是一座座二层洋楼甚至多层,曾经的扁担、挑子这些原始的工具都被三轮电动车和小汽车取代,于是又想起来这三位老人,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康?是否还健在??

          过了年,阳春三月的一天中午,我一舅家表哥和表嫂来我家看望我母亲,在我家院子里晒太阳,拉家常,忽然听到‘扒盆了~扒锅’声音由远而近,刚开始我还以为听错了,又仔细听了好几遍,就是他,这声音太熟悉了,太久违了,还是三十年前的那熟悉的声音,于是我赶紧跑了出去寻找这声音的来源(留下了表哥表嫂的一头雾水),好久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这位老人历经沧桑,腰也弯了,已是古稀之年,唯独没变的是那根扁担,那副工具箱……和他聊天才得知,前两位老人都已不在人世了,他也八十多岁了,如今儿女都在商界,很成功,我就问他:现在已经没有让他修补的泥盆,泥缸了,为什么还带着这套工具出来转悠呢???我甚是不解…他的回答让我再次流泪:  这根扁担和工具箱是他爷爷传下来的,到他这儿已经三代人了,这行业干了一辈子,实在放不下,老伴已去世,在家里也没人拉呱,出来在各个村庄还能见到原来认识的老伙计,就想聊聊天…………原来这位老人是在找回忆啊,此时我已泪奔………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衷心希望这位老人能够快快乐乐的度过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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