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山前)
看青,这活计,这工种,我估计,年龄在四十五岁往下的人,知道的不多了。
在我们农村土地没有分田到户,还是大集体,生产队的时候,看青这活计就有了,自从土地责任到户后,就自动消失了。
看青,这个词,是我们老家的俗话。所谓看(kan一声)就是,看好,看住了。青,就是青苗,但这里也是泛指庄稼的,成熟或未成熟的果实的意思。
过去,集体所有制时,地里的所有庄稼,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集体生产队的,任何人都不能私自拿回家,哪怕是一个辣椒,一根黄瓜,一个麦穗。要是私自拿回家,被发现了,就被视为偷。
在那些日子里,每家的生活一年到头都是紧巴巴的,集体的东西,谁都想占点,不管是外村的人还是本村的人,只要没人看到,庄稼地里有啥就偷啥。从春天的麦苗,豌豆苗,到 能搓上手的麦穗,山芋,胡萝卜,玉米,花生等等。
有偷就有守,为了预防有些素质不好的人偷,生产队就安排人员白夜看守。看青的这活,就产生了。
由于看青这活,要远离村庄,住在村外的田野里,靠近大路边上,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离那个生产队给盖的简陋的小屋里,吃喝拉撒睡,全部在野外。
这还不算,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要是抓到或看到偷拿公家庄稼的人,看青的汇不汇报给生产队里?要不汇报吧,等于看青的失职,白拿那么高的工分。要汇报吧,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得罪人。所以看青的这活,一般有家有口的人都不想干。
一般干看青活的人,都是老光棍。不是一辈子没结过婚的,就是死了老伴的老头 。他们无牵无挂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是光蛋我怕谁,他们不怕得罪人。
在我仅有的记忆中,第一个看青的人是,我父亲的叔兄弟王明久大爷,他得病去世的早,没儿没女的,村里人都说他是个好看青的。他看青好几年,从没发现过有人“偷”过东西。在那个少吃少喝的年景中,我大爷的仁慈,明里暗里帮助了很多家庭,虽然在生产队队长眼里,他不是一个好看青的,但是他在我们村里确是一个好人。他送葬的那天,村里外姓的,同姓的人,浩浩荡荡的把他送到了墓地。
在我那大爷之后,又换了个看青的,他是我母亲的远房舅舅任明玉,我叫他舅姥爷。这老头坏,他经常吓唬我们小孩,这个地里有长虫,那片地里有狼,吓得我们都不敢去薅草。他还三天两头的跑到生产队队长那打报告,谁谁偷玉米,谁谁偷山芋。惹得他的提水小罐经常莫名其妙的破碎。他干了几年后,被他已经招婿到白埠的儿子接走了。
他走后,又换一个老头,他叫汤计周。这老头好,慈眉善目的,能说会啦的,爱干净。他那看青的小屋,我记得就是我们小孩的天堂。他在小屋前后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小屋顶上结满了南瓜葫芦的,屋子里没有那种难闻的老头子的气味,大人小孩都爱到他那里去玩。
喜欢听他讲呱,讲鬼神的故事,他还会讲些荤笑话。每次讲好笑的黄色笑话时,他都把我们小一点小孩赶走,不让我们小孩听,他讲给大点的人听。我们小孩也都装装样子,先跑远,然后在悄悄地回来,趴在门外偷听。像什么吃《吃炒面》,《墙撅子热淌汗了》,《加油渣》等等荤笑话,绝对不比现在的荤段子差。也可说,他就是我们那帮小孩的性启蒙老师。
这老头由于人缘好,他一干就是好几年,直到国家政策改变,土地责任承包到户,他才不干搬回家住。
时间过去了几十年了,农村的一切,变化很多,一些鲜活的东西都在慢慢消失,走远。但经历过的,知道的事和人,还经常在记忆里跳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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