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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拿嫁妆的民校教师|杨玲

“民校”这个词对今天的不少读者来说可能是很陌生的了,因为这是解放初期全国开展扫除文盲活动的产物,当时80%的农民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列宁说:在文盲充斥的国家里,是不能实现共产主义的。为了对文盲和半文盲进行初步读、写、算的教育,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即开展扫盲教育。

  1954年我初中毕业辍学务农,在家乡也算个有文化的人了,在劳动之余,经常到大顾村小学去看看报纸,和熟悉的本村老师聊聊。村里利用学校晚上教室空着办起了高级民校,就是农民夜校,使脱掉文盲帽子的青壮年再学些地理、历史、自然、珠算,达到小学毕业水平,成为农村的有用之才,解决生产队急需的会计、记工员。民校校长王昌盛聘请我作为教师,称为“民师”,无任何报酬,纯粹是义务性质,我认为,能为村里父老乡亲贡献微薄之力是很荣幸的,我欣然应允。 

 白天劳动之后,吃罢晚饭就按时到民校,准备上课,民校用学校的教室上课,我教两个班,每周一三五给男劳力上文化课和教打算盘,每周二四六教姊妹班学习语文、算术。这些学生都是乡亲,男劳力有的还是表叔爷们或弟兄相称,都在20-30岁左右,都比我年龄大,对我都是直呼名字,我觉得这样才亲切。我教的姊妹班年龄都在20岁左右,其中有两个年龄比我小一两岁,都喊我“杨玲哥”,其中一位和我一个生产队,特熟,一边喊一边笑着说:“我就不喊你老师”,我也笑着说:“随便,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我都答应”,教室里气氛很活跃,她们学起来也很轻松。

村里不给民校办公费,要自己想办法解决。要买几盒粉笔,买煤油,买红蓝墨水等,校长老师也不能经常自掏腰包解决。王昌盛校长动起了脑筋,想出一个办法:给女儿出嫁的人家拿嫁妆,和大家商量,唯恐大家这样不就“斯文扫地” 了吗?尤其对我来说一个未婚的青年岂不影响名声吗?我爽快地说:只要能为民校挣点钱解决困难,拿嫁妆也不丢人。事情就定下来了。

不几天王校长就联系了女儿出嫁的人家,他家听说有文化的民师拿嫁妆很高兴,也很有面子。农村不管谁家的女儿出嫁都得陪嫁妆,有多多陪,有少少陪。“陪不尽的闺女,办不尽的年”,说的陪闺女和过大年一样,无尽无休。解放初期,农民都不富裕,一般能陪个“小八件”就不错了,没有什么“大件”,只能陪漆成红色的木板箱一对,八仙桌一个,坐床或椅子一对,针线筐一对,灯盆水瓶等,这样就不错了。新娘坐花轿,娘家的男人送轿,一般是两个人跟在轿后,左右各一个。还有出大客,必须是两辈人,如果有舅舅最好,没有舅舅就是自己的叔去,哥哥弟弟再去一个,一直把轿送到男家。箱子、八仙桌都要两个人抬着,其他轻的一个人拿一件或者拿两件。绑嫁妆的绳子要染成红色,防扎坏的箱子用染成红色的旧棉花等垫起来,把扁担绑在嫁妆上抬着走, 再远也得抬着。在发嫁之前,事主要把所有嫁妆都写在清单上,由嫁妆头带着交给男方事主,再做清点。这样算起来,至少要十几个人,王校长又找了大约10个民校的男青年,凑齐了拿嫁妆的人。

 替人家拿嫁妆真是好主意,农村有句顺口溜:“拿嫁妆,好生意,放下扁担吃东西”。说得一点不错。这次拿嫁妆,是从大顾村把嫁妆送到新娘婆家约六里路的龙池街上,走得不快,因为带轿的包里装有“青龙”的帖子,遇到桥就贴一张,耽误些时间;如果在路上有两顶花轿相遇,就抢占上风头。过去我从未拿过嫁妆,不知有这些道道,这次真的长了不少见识呢。一般新娘到男方家不论路途远近不要超过12点就要到,亲友也能看到新娘子,图个吉利。这次路较近,10点发轿,11点多就到了。

 王校长是嫁妆头,他把嫁妆清单交给男方事主后,大家开始卸嫁妆,把嫁妆送到男方的院子里,再由他的家人分送到不同的房间,拿嫁妆就算完成了任务。

  这时男方事主就拿出一条“红骑兵”香烟送给王校长,按人头每人给了六角钱,大约跟当今50元的价值差不多,很可观了,可见男家的经济情况不错,这次的收入给民校解决了大问题。

  下面就坐席了,八人一桌,宴席很不错,八碟八碗,有酒有烟,我不会喝酒吸烟,陪着大家吃菜,大家酒足饭饱,回来的路上有说有笑。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农村有了手扶拖拉机和汽车以后,嫁妆不再用人拿了,拿嫁妆从此走进了历史,当今社会男女结婚,轿车排成队,互相攀比,愈演愈烈,拿嫁妆已成“土掉渣”的过去式了,但拿嫁妆的经历仍然令我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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