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农村文化生活十分单调。那会儿,没见过电视,也很少有剧团下乡演出。村民们最盼望的就是公社的电影队,隔上个把月能看上一场电影,那就是村民们最大的精神享受了。
在我们村,每次要放电影的消息都从二顺哥嘴中传出来,他是第一知情人。二顺哥有只眼睛是残疾,家里弟兄多,四十多岁也没成个家。可二顺哥是个热心人,村里有来耍把戏的,玩杂技的,说书唱拉魂腔的,没有任何人招呼,他总是屁颠颠地跑前跑后,给人家找桌子,借凳子,端茶倒水,像是到公社拉电影机之类的也就非他莫属了。每次有电影要来,电影队长总要托人给二顺哥捎信,让他把放映机和电影片子提前拉回村。
二顺哥拉机子进村时,故意把脚步放慢,以引起别人的注意。有时还扯开破锣嗓子吆喝:“今晚有电影看喽!”。大人们见到他胡侃六诌几句,小孩子跟在板车边,翻来覆去问及和电影有关的话题。二顺哥识字不多,总会把一些片名说错,引得村童们前仰后合,齐声叫他文盲,二顺哥也不恼怒,顺口来一句:“你爹也是文盲!”
天还没傍黑影,小孩子们就搬着小板凳到放映场护地方,没有板凳的就从垛子上扯下一把麦穰或稻草铺在地上,可以坐着,也可以躺着,把整个电影场折腾得尘土飞扬、乌烟瘴气。二顺哥从家里提来一壶开水,手端两个白碗,照顾放映员。看着小孩子胡钻乱跑,满场追逐打斗,他总要“龟羔子”之类的话骂上几句,可孩子们照例不理他的茬,该怎么疯还怎么疯。
天完全黑下来,村里的头头自然要在话筒发表一番演说,无非是禁止散放猪样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芝麻大点事能上纲上线,吹嘘比西瓜还大。只有这个时候,电影场才有片刻的宁静。要是扯长了,会招致一片反对声,小孩子们对着放映机发出的光线比划着动作,大人们有的会直接骂出声来。
电影好不容易开映了,都是些看了不知多少遍的老影片,胶片划伤经聚光灯反射到银幕上的白道道密密麻麻。主人公前一句台词没有说完,场子里便齐刷刷喊出了下一句。那会儿,样板戏是常放的片子,妇孺都会来上几段。有时银幕上下,唱的念的,哭的叫的,简直乱了套。尽管这样,村民们还是愿意往电影场凑,毕竟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太单调了,就连电也没有通,与其黑灯瞎火在家闷坐,倒不如去电影场图个热闹,看个景致。
村中的小伙伴不光在本村看电影,还跑到外村和很远的地方去,也不管天黑、路远。记得有一次,离我家十多里开外的徐塘电厂放映《洪湖赤卫队》,我们想去。年龄大一些的姐姐、哥哥根本不愿带我们这些小不点。没办法,我们几个一咬牙,一跺脚:自己去。于是,瞒着父母亲,悄悄地溜走。到放映地点时,但见放映场人山人海,就连幕后都挤得里三层外三层。钻是钻不进,看又看不到,结果,只好在观众背后“听”了一场电影。随着“洪湖水,浪打浪,洪湖岸边是家乡......”那优美的旋律,我们感到莫大的满足。
改革开放以后,城乡距离逐渐缩小。农民尽享富民政策,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口袋鼓起来了,乡亲们对文化生活的需求也随之提高,几千元一台的大彩电相继走进了普通农户的家庭。加之,网络世界飞速发展,智能手机、电脑让农民足不出户就能了解外面的世界,看电影更是家常便饭,易如反掌。当然,电影频道还是乡亲们锁定的最热衷的频道。夜幕降临,全家老少围坐在电视机前,其乐融融,欣赏中外优秀影片,尽情享受现代农家生活的无穷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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