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桑林里的风流

我和你，心连心，相会在桑林。

古代的“采桑诗”多如牛毛。采桑诗之所以倍受青睐，一个重要原因，可能是桑林乃民间的风流场所，能触发诗人们的无限想象。在“楚楚动人网”之前的微文中，我们已讲过采桑女“宿瘤女”与齐闵王的风流故事。今天就再花两分钟的时间，说一说另几起发生在桑林里的风流吧。

◎秦罗敷的美慧与机智

秦罗敷是东汉初赵国邯郸人，18岁嫁给当地极有艳福的王仁为妻。王仁在赵王府担任一种叫做“千乘”的小官，罗敷则在家采桑养蚕。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赵王爷在家闷得慌，就乘车到郊外踏青旅游。马车缓缓驶过一片片桑林，密密的桑叶遮掩不住罗敷动人的美丽，赵王爷一眼就发现了她。

赵王爷托人打听，知罗敷已明花已有主。像罗敷这种超级美女，并不是人人可期可遇的。有的人终其一生可能遇见一两个，有的人一辈子也不一定有这种眼福。赵王爷一夜失魂。经过苦思冥想，最终想出一个较为缓和又不违礼法的办法：择日在府中置办宴会，特邀罗敷赴宴。倘若她守贞不二，遂罢了非非之想；倘若她爱好虚荣，或许以金帛，或施以甜言蜜语，接下来就好办了。

接到邀请，秦罗敷靓妆赴约。酒过三巡，菜经五味，赵王爷借酒发挥，话语举止渐有轻佻之态。便在此时，秦罗敷忽然翩翩出席，令人递上古筝一把，向赵王爷轻鞠一躬道：“民女愿为王爷弹唱一曲助兴。”赵王大喜过望。罗敷款款落座，也不多言，以纤纤玉指拔动筝弦，轻启朱唇，一曲早已烂熟于胸的《陌上桑》如花间鸟语啭啭而出。

歌曲第一段先交代秦罗敷姓甚名谁，家处何处，接着将她华丽的衣着和佩饰尽情描绘。罗敷是小资家庭，每天坚持下地劳动，不可能打扮得花枝招展，老公那点收入也不可能支撑她买昂贵的奢侈品，她的美纯粹是一种天然去雕饰的青春自然美。不过既然是演唱，就不能太写实，艺术要的就是夸张。

接着她演唱美女罗敷的美貌，采用的是非常绝妙的间接手法。这些间接描写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因为是每天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情况。据罗敷同村人提供的数据证实，因为观看秦罗敷，计有126人被村长炒鱿鱼，44人撞树，37人落沟，另有30多对夫妻婚姻出现危机。

第二段的唱词相当敏感。说是一位太守级的人物见到罗敷，沉迷她的美色，试图以富贵诱人，而女方则以“罗敷有夫”相拒。接下来是罗敷夸耀老公的辉煌经历及显赫地位，你看他威风八面，孔武有力，比那太守强出许多。

罗敷的丈夫就是王仁，这在赵王爷和罗敷都心照不宣。全郸邯城除了他赵王爷，哪里还有专城可居的“侍中郎”！赵王爷并非莽夫，知道罗敷故意拔高她老公的地位与声望，暗示婚姻生活美满，不可能红杏出墙，委婉规劝赵王爷立马回头。

毕竟赵王爷还不具备违背朝廷礼法的色胆，只能怅然咽下几口口水，尽力掩饰内心的失望，让侍从送罗敷回家。

赵王爷的非非之想是打住了，一曲《陌上桑》却从此流传开来。

◎秋胡妻的失望与愤怒

据西汉刘向的《列女传》记载：鲁国有个名叫秋胡的男子，结婚五天之后，就告别新婚妻子出门跑官。在外面一呆五年，估计混出点名堂，就请假回乡探亲。已经快到村口的时候，看见路边桑田里有个漂亮的少妇采桑，便下车调戏她。秋胡的挑逗十分露骨，除了言语，甚至到了动手动脚的地步，说什么“采桑养蚕不如遇上个做大官的”，还掏出金条引诱她。哪知采桑女不为所动，断然予以回绝。

秋胡回到家里，招呼妻子出来相见。没想到阔别五年的妻子，竟然就是路遇的采桑女！

妻子的愤怒、失望和悲哀可想而知。丈夫的形象在她心头轰然倒塌，她不能忍受心中的屈辱，最终选择了投河自尽。

秋胡戏妻的故事极富戏剧色彩，揭示的人性非常深刻。秋胡离家五年，都已经到了村口，马上就要见老婆了，仍然如此花心，可以想见他的人品差到何处地步。即便是新婚娶妻时才与老婆相识，以五年的思念回忆五天的耳鬓厮磨，难道就没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怎么可以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呢？

◎花心的老公掉得大

赵简子率兵攻打齐国的时候，下令说：“军中有谁敢劝谏的处以死罪。”一个名叫公卢的披甲武士听了，望着赵简子大笑不止。赵简子没好气的问他说：“你笑什么呢？”公卢回答说：“我想起桑林里发生的笑话。”赵简子说：“如果能解释清楚就算了，否则处死。”公卢说：“那是采桑的季节，晨曦微露的春日，好风融融的午间，年轻的妇女们在桑田里且歌且行，我的邻居王郎和他妻子一起下田，王郎忽然发现桑林中有个容颜动人的女孩，便放下竹篮跑过去献殷勤。女孩不理会他，在桑林里四处躲闪，最终摆脱了他的纠缠。王郎垂头丧气地返回家中时，才发现妻子已离开他返回了娘家。我是笑邻居王郎的荒唐啊。”

赵简子点头说：“如今我率兵攻打别国，却可能丢掉自己的国家，这就是我的荒唐。”于是撤军折返回国。

【经典原文】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绡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怒怨，但坐看罗敷。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年几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罗敷前置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结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宋郭茂倩《乐府诗集·陌上桑》）

秋胡纳令室，三日宦他乡。皎皎洁妇姿，泠泠守空房。燕婉不终夕，别如参与商。忧来犹四海，易感难可防。人言生日短，愁者苦夜长。百草扬春华，攘腕采柔桑。素手寻繁枝，落叶不盈筐。罗衣翳玉体，回目流采章。君子倦仕归，车马如龙骧。精诚驰万里，既至两相忘。行人悦令颜，借息此树旁。诱以逢郎喻，遂下黄金装。烈烈贞女忿，言辞厉秋霜。长驱及居室，奉金升北堂。母立呼妇来，欢情乐未央。秋胡见此妇，愓然怀探汤。负心岂不惭，永誓非所望。清浊必异源，凫凤不并翔。引身赴长流，果哉洁妇肠。彼夫既不淑，此妇亦太刚。（傅玄《和班氏诗》，《玉台新咏》二）

赵简子举兵而攻齐，令军中有敢谏者罪至死，被甲之士，名曰公卢，望见简子大笑。简子曰：“子何笑？”对曰：“臣有夙笑。”简子曰：“有以解之则可，无以解之则死。”对曰：“当桑之时，臣邻家夫与妻俱之田，见桑中女，因往追之，不能得，还反，其妻怒而去之，臣笑其旷也。”简子曰：“今吾伐国失国，是吾旷也。”于是罢师而归。（《说苑·正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