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却曰,不曾拿起,如何放下。
于是他拿起,却放不下。
成佛之路难的不是修,不是悟,也不是缘分与否。
而是如何放下。
佛曰此为业,为迷惑,为执著。
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来世的缘。
大觉者,即是不在六道之中,跳脱三界之外。
只是执迷难解。
于是,从古到今,无人真正彻悟。
愿为佛陀,却成心魔。
于是那一天,他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
修罗之路难行,却非不可行。
他非苦行者,但修罗之路又何尝不是路?
天下众生皆为我佛子民,那修罗又怎会被排除在其外?
不解,所以选择。
不解而求知,亦是执著。
执著难捨,所以佛牒旁身之刻已不将大觉悟为最终。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修罗之路,即为救世之行。
红尘一入,便是地狱无间,除了前行,再没有回头之路。
佛剑之路,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
道心,自然之心。
以松为伴,以鹤为子,山林之隐,不近尘嚣。
身边万物无一不为自然所生,自然所属。
不因世事而惊,忘情于天地山水之间,方是逍遥自然。
所以道之道,乃出世之路。
道之道无轮回之说,因而无前因,非后果,一切现报于今世。
不问前世,非求来生,所以道者唯重今世。
佛陀有愿渡天下苍生,而道者云自身不可渡,如何渡人?
不以天下为本愿,亦不将众生为本心。
江湖浪荡,嬉游红尘,正是跳入染缸依然不染一色之因。
所经,所历,所感,所悟,亦不过黄粱梦一场。
至道者,实无心。
但,执迷难解,至道难求。
修道者,修本心也。
至道者无爲,唯无心这方能无滞。
俗尘之事皆非不能忘,只是拿得起,放不下。
而其中,独有“情”字最难解。
因其,“悟”所不能透,“思”所不能破,“语”所不能言。
所以情关难过,唯有先入而后出,先立而后破。
道本无心,然而欲入情关,却需先有心,才能有情。
无之而有,有而后忘,至道乃成。
若不能忘,迷惑陡生,至道之路再无尽头。
所以执迷难解,走火入魔者不计其数,却是忘却……
——魔道亦道——
看不开,思不透,放不下。
由此而见,他也不过一介凡夫。
然而若真要超凡,必先断情忘念,伤人亦伤己。
或曰,先伤己,才伤人,如剑双刃。
也许只是时候未至,他还不能彻悟。
依然于尘世,修身,却难修心。
剑道谁与争锋?
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鼎峰?
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从结识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不同的。
不同的不是他异于众人的打扮,也不是那些永远华丽无双闲扯的谈吐,而是他从开始,就是不同于另外两人的存在。
佛者与道者皆是入世的出世者,他却是从一开始,便没有出世入世之说。
脚踏于尘土,心却在九天之上。
因爲儒者,乃为天下,乃爲天下。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者,非佛非道,唯有儒者愿爲。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者,仅也只有儒者。
皆是因爲佛道两家本就是方外之地,立足于尘世之外,唯儒道不同。
儒之道创立于战乱之中,而后百家争鸣而固其本,然后为一家而尊,终成正统。
儒之道因为辅君主而治天下,终结束乱世而生,由此而存。
以仁为表,以信为里,以礼为柱而构架。
所以儒之道,实为王者之道。
亦是得王道者,得天下。
儒道之路稍有不慎,差之毫釐,却失之千里。
正因爲如此,儒者才更多的规矩来约束自身,甚曰“不用规矩,不成方圆”。
在他登上儒门龙首的时候,他微微一笑,绚迷在他的风采中的众人没有人发现,在他的笑容中,对那繁複而无实用的条款的不屑。
他不是入世的出世人,却是尘世中的隐者。
小隐隐于山林,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但儒道所谓的隐士,不是寻求出世,而是爲了寻找未知。
专注于求知,求索,求解,儒者比他人更执著。
也更难解开执著。
执著是苦,走火入魔。
极端的华丽和华丽的极端,都在他身上表露无疑。
极端的华丽是一种避世的僞装,用来掩饰他个性上的极端。
如果要他亲自行动,那么一切都要做的最好,而应该要属于他的东西,得不到,宁愿毁掉。
也许只有一件事情是例外的,甚至超脱于他的根性之上。
尘世中的超然者决不是他,然是另一个人。
一个他以“好友”相称,却和他一般难以被看透的道者。
看起来一世逍遥,却如他一般,不过用另一种假象来掩盖内心的求道人。
人心难测,善恶爲何?
其实,皆不过是求本心之中的执迷而已。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鳞不减风采。
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省,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儒者,道者,佛者,三人如何相识,如何结爲知交,已然不可考证。
时间对三人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来到天地的尽头之时,他们的时间已然停止,不再有任何改变。
相遇,相识,相交,相知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自然的有些不可思议。
那一日他们品茗閒聊的时候,又聊到了过去的事情。
佛者云一切皆是缘分,道者曰一切为天意,只有儒者一反常态的停下了平日华丽无双的闲扯,笑而不语。
这一下,可让佛者慈悲的眼神微微有了惊讶,道者更是夸张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龙宿,你今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笑的这么奇怪?”
紫色碎花扇优雅的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儒者掩面而笑,“汝怎么不怀疑是吾在茶水中作了手脚要看汝的笑话呢?”
看了看一边不动如山的佛者,道者伸手拿起茶壶添茶,“有天下第一的佛剑分说在此,我又怎么会担心呢?”
“汝说的也是。”儒者笑意不减,“有佛剑在此,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又怎么能算计寒酸小气的剑子仙迹呢?”
佛者微微闭目,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
入世的出世人,徘徊在出世入世之间的人,隐于红尘之间的人。
佛者,道者,儒者,本质上没有丝毫的相同。
但是却又如此的相似。
相似的是外在的仙风道骨,不同的是外表下的内心。
但正是因爲不同,他们才能论交,成爲知己。
和自己相同的只有自己,而虽然人心难懂,更难懂的却是自身。
所以唯有相同而又完全不同,才能结爲至交。
佛牒不开,古尘不出,紫龙未现。
三者虽皆著眼于江湖,却皆不曾踏足江湖波涛。
微妙的平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从来没有被打破过。
而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流逝,缓慢也飞快的令人有了一种错觉。
一种,永远会这样下去的错觉。
所以当佛者惊觉变化的时候,就算佛牒能普度众生,他同样没有办法。
并非不解风情,而是不沾风情,他也只能作爲旁观者。
而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不管是看起来多真心诚恳地陈述,还是依旧华丽无双欲盖弥彰的东扯西拉,看见佛牒盒盖轻移的时候也只有乖乖投降。
阿弥陀佛,虽然这么做不应该,佛者心中默想,但是的确有用,真是罪过。
只是那两人之间,暗潮澎湃,最终爲的是什么,求的是什么因,最后会有如何的果,佛者不知。
他不知,也不欲知。
佛不求解,而事实常无解。
只要红尘不染人,他也无须求解。
直到,必须的那天。
终是一日,万丈波涛汹涌而起,再也不能,过水而不沾衣。
佛牒终开,古尘随之而出,然后紫龙乍现……
一切再也,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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