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心目中的上帝

岳灵犀

 

新竹市凡异出版社，民国80年12月版，《纪念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系非学术论文，收集爱因斯坦本人的非学术著述，以及他人对爱因斯坦的记述与评价。其中我特别感兴趣的是他的人生观、知识论和对上帝的定义（本体论）。

 

爱因斯坦年轻的时候，在传统的教育体制下，并没有突出的表现。事实上他经常缺课，如果没有同学格罗斯曼借他笔记，他可能无法由苏黎士工业大学毕业。他如此说：“人们为了考试，不论愿意与否，都得把所有这些废物统统塞进自己的脑袋。这种强假的结果使我如此畏缩不前，以致我在通过最后的考试以后，有整整一年对科学问题的任何思考都感到扫兴。”毕业之后，他企图在学术圈中找工作，却很不顺利，失业了两年，又在格罗斯曼的帮忙下，在瑞士专利局找到一份临时的差事“三等技术员”。

 

格罗斯曼之于爱因斯坦，有如鲍叔牙之于管仲。爱因斯坦说：“他帮助了我…我后来才…进了专利局。这有点像救命之恩，没有它我大概不致于饿死，但精神会颓唐起来。”格罗斯曼个人并没有突出的成就，知道他的人也很少，但他慧眼识英雄的本事，和乐于助人的心，间接的为全人类的科学发展，提供了重大的贡献。

 

爱因斯坦所以能够专心于科学理论的研究，和他淡泊名利的性格有绝大的关系。他说：“当我还是一个相当早熟的少年的时候，我就已经深切地意识到，大多数人终生无休止地追逐的那些希望和努力是毫无价值的。而且，我不久就发现了这种追逐的残酷，这在当年较之今天是更加精心地用伪善和漂亮的字句掩饰着。”

 

他不愿服从任何形式的权威，因此不相信圣经所描述的上帝。“12岁那年…由于读了通俗的科学书籍，我很快就相信，《圣经》里的故事有许多不可能是真实的。”“我无法想象一个会对自己的创造物加以赏罚的上帝，也无法想象它会有像在我们自己身上所体验到的那样一种意志。”“我信仰斯宝〔宾〕诺莎的那个在存在事物的有秩序的和谐中显示出来的上帝，而不信仰那个同人类的命运和行为有牵连的上帝。”他所信仰的上帝，没有意志，是各种事物能够有秩序存在的由来。这和佛教所说的清净本心（又称之为涅槃妙心、如来藏、因地真如…等等），其中二个重要的体性有相当的符合：一、清净本心没有意志，永远都是如实的显现；二、现象界的因果关系“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是由清净本心所执持的轨则。所不同的是，佛教所说的清净本心是可以亲证的，而爱因斯坦所信仰的上帝，则是一种观念上的事物，至少他本人无法去验证是否有这样的上帝存在。

 

爱因斯坦对世俗所以为的“我”，可以长存的想法，很不以为然。他说：“我不能也不愿去想象一个人在肉体死亡以后还会继续活着；让那些脆弱的灵魂，由于恐惧或者由于可笑的唯我论，去拿这种思想当宝贝吧！”若干宗教乃至民间信仰，主张灵魂不灭，此一灵魂有知有觉，而能贯通三世因果，但在转世时喝了孟婆汤，所以忘失了前世的种种。这种想法，佛教认为是“我见”，不符合事实真相──将无法长存的东西，虚妄建立为常，是常见外道的一种。

 

爱氏显然已超越了世俗我见，其智慧远胜于世间凡夫。而他所建立的“上帝”理念，使他不同于一般的“断见”论者。问题是：无法验证的“上帝”，如何确定其正确可靠？我认为：爱氏这种思想，实质上等同佛陀时代的“冥谛”外道，只是所用的名相不同而已。^[1]“冥谛”比“我见”高明，但仍然是一种常见。如果他知道：“上帝”有独立的自体性，而且是可以验证的；他就是菩萨种性未见道的修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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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佛经所述的那些常见外道，根据因果报应的现象而推想：“一定有一个东西常住不坏，是业报的主宰”，可是却一直找不到这个东西，于是就以假设的方式，说这个东西叫做“冥谛”，主张这个东西是不可验证的。这类的外道很多，有的不用“冥谛”这二个字，而用“上帝”、“本体”或其他名相来称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