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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白眼,白虎精,真的会妨祖克夫吗?

三白眼,白虎精,真的会妨祖克夫吗?

2016-07-25 鬼妈妈

小时候的我无聊时很喜欢趴在地上看蚂蚁,成群的蚂蚁,忙忙碌碌,却又井然有序。而这时的我却俨然成了蚂蚁眼中的神,想让哪个蚂蚁死,它就要死,想让它以哪种方法死,它就要以哪种方法死,被摁死,或被水淹死,或被玻璃球辗死。当然,我也有心情好的时候,看到它们在费力地将一个毛毛虫往家里搬时,我就拿一个小棍轻轻一拨,毛毛虫就被拨到了蚂蚁洞前。

长大后第一次坐飞机,在高高的空中往下看时,地面上的景观都会令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蚂蚁的情景。然后突然就有种醍糊灌顶般的觉醒与无奈,人所处的世界之外焉能断定就没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在时时俯视着我们。看着我们从带着哭声来到这个世上,慢慢长大,然后终日奔波劳累,争名夺利,到最后以一种似乎早就被安排好的方式死去,最终尘归尘,土归土。

命运是什么,早已安排好的一个生命历程而已。当然你也许会驳斥这是宿命论,但我觉得人可以不信神,可以不信鬼,但不可以不信冥冥中自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姑且称为天意。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在正确的位置就是好命,反之就是歹命。好命的人是类似的,歹命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正如托尔斯泰所说,幸福的家庭是类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但无论如何,我始终觉得,做为一个女人,贵婶的命运也太坎坷了一点。

贵婶家曾是我们的邻居,与我们家隔着几户人家,但贵叔与我父亲交情很好,所以两家关系向来很好。因为贵叔的家庭很是复杂,在这里有必要先介绍一下贵叔的家庭情况。

贵叔与我们是本家,他的家庭情况听起来有点乱。贵叔的父亲曾娶过两个女人,第一个女人生了一个儿子就离婚了,这个儿子叫木林,第二个女人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是贵叔,久叔,月梅,但是这个女人,就是贵叔的母亲,我从小也没有见过,据说是生病死了。另外,不知什么缘故,贵叔还有一个过继过来的兄弟,叫小雷。

对于贵叔的父亲,我的印象已很淡薄了。只记得是一个很高大很黑的男人,他活着时家里总是聚集着一些人打纸牌,他就蹲在门框那儿边晒太阳边看人打牌。他的几个孩子都非常怕他,因为他打起孩子来像对仇人似的,总是怎么狠怎么打。他有个绰号叫黑田,乍一听起来你也许会觉得像是日本人的名字,没错,听村里的老人讲,当年日寇侵华时,他还真给日本人做过事。有一件事也许很能印证这件事所传不虚,我上小学前,有一次在他们家的老屋子的墙洞那儿掏麻雀,却在墙洞里掏出几颗已锈得发绿的子弹来,后来拿给村里的老人看,说可能是黑田以前用的王八盒子上的子弹。

木林我很少见到,因为从我记事起,他就已开始在城里工作了。他父亲活着的时候,会偶尔回家来看看,后来他父亲死后,就很少来了。有一件关于他的糗事,我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当我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带着老婆从城里回来了。他老婆烫着当时非常流行的大卷发,我就与小伙伴们一起去看城里来的媳妇。他们夫妇拿出很多水果糖给我们吃,我嘴里吃着,手里拿着几块就回家了。一个来我家窜门的邻居大婶逗我说,木林的老婆俊不俊啊,你以后好好上学以后也找个城里的媳妇吧。我听了很不以为然地说,俊是俊,就是头发像鸡窝一样地乱。

贵叔与我父亲的交情极深,天生一个高挑的大个子,用我父亲的话说就是,站在人群里乍一看就像麦子地里长出了一颗高梁。贵叔个子虽高,却不会骑自行车,去哪里都是迈着一双长腿安步当车,并因此常常被邻居善意地取笑。贵叔虽没有上过学,但人却极精明。从十三四岁开始就从事牲口生意,主要是买牛或羊转手再卖,或者将牛羊杀了以后再卖。小时候没有少看他杀牛的情景,也是那时我就发现,牛即将被杀时,确实会有眼泪流出的。

贵叔性如烈火,为人却十分仗义。偶尔遇到哪家邻居卖羊或牛给小贩时,他总会站出来说话,指责小贩压价太低,良心太黑。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逢他杀牛时,他总会在晚上叫上很多邻居去家里啃牛骨头。牛杀了之后,他将牛皮与牛肉分别放好。而一些未剔干净的肉的牛骨头就被放在一个很大的锅里来煮,煮好了就招呼左邻右舍去啃骨头,喝牛骨头汤。

月梅是贵叔唯一的妹妹,我到现在都不能界定她是否算是一个智障的人。只看到她整天笑哈哈的,从无任何心计,手脚也是笨笨的。她很喜欢与人聊天,不管再紧要的事,只要她恰好遇到能聊天的场合,所有的事情就都抛到脑后了,为此没少见她挨打。后来贵叔有了孩子,她就整日抱着小侄女东家西家地窜门。并发明了一个逗大伙开心的招数,就是用手指沾点醋,然后放在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嘴里,小小的人儿的眼睛鼻子嘴巴就瞬间被酸得挤在一起,看起来很是搞笑。记得有一次除夕夜,她来我家窜门,大家嘻嘻哈哈一起,她聊天至兴奋处,索性学起了公鸡打鸣的声音,学得唯妙唯俏,笑料百出。

贵婶在嫁给贵叔之前,就向来以泼辣闻名。贵婶的娘家与我们村有一河之隔,我们称之为河东村。据说贵婶做姑娘时,有算卦先生到村里算卦。贵婶要算卦先生给自己算一卦,而算卦先生看了贵婶片刻,叹息一声,随即摇着头走了。后来她们村里就盛传贵婶是三白眼,白虎精,会妨祖克夫的。

其实在我眼里,贵婶长得是非常善面的。算卦先生所说的三白眼,原来是说,贵婶的眼睛黑眼球稍微显小,使得黑眼球的左右与下方皆能看到眼白。或许真是种巧合,在她嫁给贵叔的第二天,她的公爹即无疾而终了。前一天还在儿子的婚宴上喝了好几杯,晚上早早睡了,不想第二天贵婶过去叫吃早饭时,却已是长睡不醒。如此,贵叔家里刚办完婚事,就又接着办起了丧事。

新婚的贵婶忙完公爹的丧事,随即一头扎在了自己所设想的美好的日子里。高声大气地说话,办起事干净利落,走起路风风火火,一看就是能持家的女人。有时候我家里偶尔来些客人,父亲总是将她叫来帮着准备饭菜。应该说,贵婶算是一个强势的女人,所以她与贵叔的婚后生活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吵架斗气中度过的。但两人的感情却并不差,时常在公共场合互相打骂取笑。

很快,贵婶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然而一家人还没有从添丁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厄运就再一次地光临了这个家庭。

在一个刚过了霜降不久的大清早,左邻右舍都听到了来自贵婶家中的嘈杂声,男人的打骂声,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都以为是两口子又吵架了,都过来准备劝劝。不想却是贵婶尚未满月的儿子夭折了。原来昨天夜里贵婶在奶孩子时,慢慢睡着了,整个乳房挤在了婴孩的脸上,等发现不对时,孩子早已窒息而亡。

这个时候,村子里重又流传开有关贵婶是白虎精的说法,说是妨祖克夫,早晚贵叔要死在这个女人手上。贵婶却看似并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一如既往地勤快地操持着这个家。但我知道,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在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还未入睡,听到她与我母亲絮絮叨叨地唠家常,说到动情处,放声大哭。

好在这个家庭在贵婶的操持下,日子过得日渐红火。而贵叔的牲口生意做得也是风生水起,得心应手。印象中很多次,她都是打发小姑子月梅来叫我们去她家喝牛骨头汤,那个年月,着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她的爽快与大度使她的人缘越来越好。

再往后几年,她们家盖起了三间红砖瓦房,这在当时的村子里还是为数不多的。她又连续生了两个女儿,燕儿与珍儿,交给小姑子月梅天天给看着。她当然也不会亏待小姑子,时常买些衣服给她。久叔那时还在上初中,吃的用的也是由贵婶出,她严然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家之主。

上天总会时而不时地把美好的东西从我们身边取走,以提醒我们已得到太多。而且它似乎尤其不愿意看到贵婶得到太多,在她们结婚的第五个年头,终于将贵婶的一切幸福从她身边收走了。

那个夏日午后,人们吃饱了饭都正各自坐在自家门口乘凉。就听到贵婶的家里又传来吵架的声音。对于二人的吵架,人们都早已习以为常,两个人都是脾气很硬的人,故吵架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还会比着摔东西,噼里叭啦一阵子,但往往过不了多久,就总能看到二人互相调笑着相伴去重新购置摔坏的东西。所以后来听到她们吵架,去劝的都少了。

但似乎这次比以往更激烈,有些邻居渐渐坐不住了,陆续朝她们家走去。还没有走到她们家,就看到贵叔跌跌撞撞地从屋里跑出来,朝我们这边跑过来,同时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往前跑了大约三十米,突然就摔在了地上,抱着肚子缩成一团。大家看着不对就都跑了过去,还没跑到贵叔面前,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农药味。我当时看到贵叔挣扎着抬起头,朝跑过来的我父亲喊:“二哥,快点拉我去医院!,我还不想死啊!”,很多年了,我还记得贵叔那求生的眼神,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精明与犀利,只有生的欲望。一众邻居手忙脚乱地拉来了板车,将贵叔抬上板车,拉着就往医院跑。同时,贵婶在后面哭喊着,咒骂着:“你个挨千刀的,你还真喝啦!”。

再次见到贵叔时,他已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用被单蒙着脸拉回了家里。贵婶一度变得痴痴呆呆,茶饭不思。几天的时间,人已憔悴得不成样子,鬓角已有白发出现。两个女儿尚不懂事,燕儿三岁,珍儿一岁多,还在牙牙学语。在贵叔出殡的时候,两个小孩儿由邻居帮忙照看着,姐妹两个玩的还很开心。

贵叔出殡几天后,贵婶才说出了那天发生的事情。那天两个人因为一件小事吵架,越吵越凶。后来贵婶急了,就说了一句很毒的话:“经常听说这个喝药死,那个喝药死,你怎么就不喝药死呢!”许是这句话剌激了贵叔,就真跑到里屋喝了农药。

自从贵叔死后,他的弟弟久叔就变得对贵婶无比的仇视,总是骂她害死了他的哥哥。并在本家亲戚的怂恿下,要赶走她。

终于,贵婶在贵叔死去一年后改嫁到娘家那村去了,与一个老光棍结了婚。两个女儿也没有带走,分别过继给了贵叔别村的两个本家亲戚。几年后,我见过一次燕儿,当时她已有七八岁,没有上学,终日背着一个比她身高小不了多少的一个柳框,在田间拔草。小时候月梅经常抱她到我们家玩,我们都很喜欢抱她,逗她。但是现在,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贵婶改嫁后不久,月梅嫁给了外地一个腿有点残疾的修锁匠,听说那个锁匠对她很好。后来我只见她回来过一次,她得了一种怪病,肚子大得像是皮球一样,锁匠带着她四处求医。

用乡邻的话说,她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

再后来,久叔到外地当了上门女婿,也是很少回来。这个家从此就没有人了,屋子也成了别人放杂物的地方。

我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当初贵婶为什么没有带走自己的两个女儿。听说是当时久叔以及本家亲戚不允许她带走,但我觉得如果她挣取一下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她嫁的那个老光棍结婚后没几年,也得病去世了,最后还是剩她一个人,住在靠近公路的两间房子里。这个时候,不但别人说她克夫,她自己似乎都已认为自己是不祥的女人了。

后来我见过她一次,人已老得不成样子,虽然当时她才四十岁左右。她还认得出我,亲切地叫着我的小名,让我到家里喝点水,而我却嗫噜着站在那里,讪讪地不知如何称呼她。

听人说,后来她去找过她的两个女儿,但两个女儿却都拒绝叫她妈妈,当然也不可能跟她走。

她似乎没有再嫁,就一个人过着生活,过着一种一眼就能把整个人生看到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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