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北有个不存在的城市,30多年来只进人不出人 |不存在的卷宗010
很久不见了,今晚我给大家讲述《不存在的卷宗》第10期故事,也是这个系列第一季的最后一篇。在第9期故事里,有人给赵深寄去一盒录像带,录像带画面诡异。顺着线索查下去,牵出一个名为“拉电闸的人”的盗窃团伙,团伙老大有一支神奇的手表,可以放出闪着蓝光的小人。而拍摄录像带的人,是赵深儿时的一位故人,来自青海,他告诉赵深,这一切都与当年发生在青海的一场爆炸事故有关。而赵深就是唯一的幸存者,而且他用一张证件冒用了别人的身份,一直到今天。之后,爆炸遗址变成了一个叫“区”的地方,许多神秘的蓝色小人出没于此,据说进入“区”的某个地方,可以实现心底的愿望。赵深回忆自己的身世,发现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甚至自己原来的名字。这期故事里,赵深、林染来到了青海,他们要找到那个可以实现愿望的“区”。赵深的愿望是找回自己的记忆、名字,而林染也有想要实现的愿望。要知道男女主角在青海都经历了什么,下面这篇冒险故事为你一一道来。1988年入冬时节,赵深、林染没有回北京,而是直接从天津动身,打算到青海去。关于幽灵男孩、赵深童年身世之谜,一切都源自那片西北的高原。这一日,赵深和林染来到西安市,去青海要在这里转车。冬日的西安一片灰蒙蒙,路边的树木皆是光秃秃的枝杈,扫大街的清洁工,手持着只剩下一束坚硬竹棍的大扫把,哗哗地扫街,用力将地上的尘土扬到别的地方去。赵深心想,西安城虽然破旧,至少还有雄伟的城墙,北京的城墙只剩下一堆地名,仿佛悬浮在二环路上空的幻影。还有半天时间,二人去看了兵马俑,那些威严沉默的雕塑大军叫林染心醉不已,一直说要带一个复制品回家摆着。后来到了旁边卖复制品的摊位,惊喜地发现许多巴掌大小的兵马俑,拿起来仔细一瞧,做工比较拙劣,威严沉默变成了滑稽喜感,林染丢下小兵马俑就走。快到发车的时间,回到车站,二人乘坐的是西安发往西宁的275次列车,是一趟绿皮慢车。坐火车的人极多,大家热热闹闹地挤上了火车,赵深、林染找到自己的房间,将行李提了进去,又接了热水,拿毛巾洗了脸,这才安顿下来。卧铺房间里一共三个人,赵深、林染是上下铺,对面下铺是一个中年男子,上铺没有人,是空的。下铺的男子穿着一件灰夹克,他的头发都服贴在头皮上,显得脑袋又圆又小,好像一颗枣。男子拿着一个水杯,坐在床铺边小口地啜茶。水杯原本是玻璃罐头瓶,上面围着深红毛线编织的杯套。赵深、林染跟他客套了几句,看天色晚了,也就没话,各自躺在卧铺上睡了。睡到半夜,听见车厢里有人嚷嚷,赵深起来一看,火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朝车窗外看看,漆黑的一片,不知道停在了哪里,于是叫醒了林染。下铺的男子也打开了床头灯。一个人从门外的过道里走过,一边走一边大声说:“好了!好了!正在抓紧抢修,明天一大早准能过去。”一打听,原来火车走到甘肃境内,过黄河桥的时候,因为这几天天气转冷,刮了几天北风,黄河里开始淌凌,冰凌一天比一天大,最后竟然有房屋那么大,不停地撞击桥墩。淌凌,也叫流冰,一种发生春冬季节,河流内结成冰块,漂浮在水面的现象。钢筋混凝土的桥墩竟然也抵抗不住,前天巡桥人员发现冰凌将一个桥墩生生撞缺了一角。于是组织人手连夜抢修,加固桥墩。火车得到通知在大桥前面临时停车,等待修复完毕才好过桥。一些乘客早已等得不耐烦,于是乘务员打开车门,让乘客下去放放风,在列车附近走一走、站一站。赵深、林染还有同屋的男子也走到车外,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黄河里的冰凌流淌撞击的声音,格格哧哧的巨响,仿佛史前巨兽正在嚼碎猎物的骨头一般。三人往河边走近一些,还是看不清冰凌,再近一些,突然看见一个几米高的白色巨物斜刺出来,把三人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车上的那个人所言不虚,一块冰凌竟然有两层楼那么高,有些甚至已经爬到了岸上。远处有几点灯火,望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不是抢修工人在那里。终于被冷风吹得受不了,三人逃回了车厢里,既然睡不着,就开着床头灯聊天。男子拿出自己的西湖龙井茶叶招待二人。赵深没什么回敬,心里一动,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盒雪茄烟,是在天津的涉外商店里买的,本来打算回北京时送给梅老大抽,现在错过了,自己又抽不惯,于是拿出来分享。这时候乘警过来,挨门检查身份证,到了赵深他们这间,先是看了赵、林二人的身份证。轮到男子的时候,男子很低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是一个警官证,乘警拿起来迅速扫了一眼,点点头,还给他。男子掏证件的时候,微微露出肋下的棕色枪套,黑色的手枪一闪而没。乘警走了以后,便衣见赵深、林染的眼神有异,知道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微微一笑,“嗯,那个,我在西宁工作,这次去外地出差。”之后的聊天话题,不免渐渐偏向便衣的工作内容,特别是一些发生在西宁的大案要案的内幕、边角料。就着雪茄的烟雾和龙井的茶水,便衣讲述了一件不久之前发生的怪案。大约半年前,西宁附近的一个山乡报告一个案件,说是在一个湖边的营地里,可能死了十个人。为什么是“可能”呢?公安赶到现场才知道,现场一片狼藉,死者的尸体都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血肉都混在一起,无法判断数量。根据现场勘查,初步断定,这是一个盗采金矿团伙的营地,死者应为一伙流窜的盗采分子。这些盗采分子死得极其惨烈,大部分死者直接碎成肉渣,像是有人在其身体里塞进了无形炸弹,轰然爆炸,尸体以及附近却没有火药燃烧痕迹,也没找到任何弹片;还有两个人,整个人由内而外翻转了过来。便衣似乎难以描述什么是“由内而外的翻转”,于是举起左手,虚握成筒状。“据现场的法医说,人其实就是个皮管子,所谓口腔、喉咙、胃、肠道,其实统统算作体外,所以说由内而外其实不严谨,反正就像把一截皮管子内外转了个儿。”林染点点头,说从拓扑学来说也不算错。唯独赵深听的一头雾水,根本无从想象。便衣接着讲,发现这些的是一个牧民,平日里宰杀牦牛是一把好手,见了这般情景,也是呕吐不止,据牧民的一家回忆,昨夜他们就在附近扎帐篷放牧,夜里没有听见任何异响,更没有爆炸声。也就是说,有人,不,有什么东西,在黑夜里一声不响地将十个(经法医拼凑认定)大活人或弄碎、或翻转了过来。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在现场的一个帐篷里,发现了一个活人,此人被囚禁在一个窄小的的铁笼子里,询问之后,发现此人有些神志不清。不过据他被囚禁的位置来看,此人不可能是此案的目击者。经调查,此人是一个没有名气的诗人,已经失踪多年。正说着,突然火车抖动了一下,又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动了。车厢里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声。向窗外一看,东方鱼肚白,早晨已经来到。可能是安静的久了,不太适应哐哐的火车行驶的噪音,也可能是分别在即,陌生感又重新回来了,三人渐渐放下交谈,开始看窗外的风景。火车离开了甘肃境内,爬上了高原,空气稀薄,寒风强劲,光秃秃的山变成红色,山壁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窑洞,当地的人在此凿壁而居。下了火车,赵深、林染与那位便衣警察挥手告别,然后出了车站,来到城里。西宁城不大,只有一个十字街稍微繁华,临街有些商店,稍微远离的地方,连个楼房都很难看见,有些荒凉寥落。不过北方的小城大多都是这样,二人早已是见怪不怪了。街上走着的人,有戴着白帽子、留着连鬓胡的回族,戴着宽檐帽、穿着羊皮袄的藏族,还有穿着藏蓝或橄榄绿衣服的汉族。而无论什么族,脸颊上都有两片高原红。城市四周包围着棕红色的大山,附近河里的水已经结冰。二人入住的西宁宾馆,也是西宁城里唯一的宾馆,据说是苏联人五十年代援建的,已经非常古旧。走廊里的红地毯脏兮兮的,前台的服务员爱答不理,只想睡觉。由于只剩一间房,赵深和林染只好凑合,房间虽然狭小,但有两张床,此外,马桶非常难冲,电视只有一个台,有一台录音机,却没有磁带。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出门,前往车行,打算租一辆小汽车前往“区”,然后买了保暖的军大衣、食物和水。刚出门没多久,天上就下起了一阵急雨,街上的人纷纷躲避,赵深和林染跑到一家小吃摊的棚子下避雨。摊主正在用铁饼铛烙一种死面饼,撒上香气浓郁的料粉,最后提起油壶,将黄黄的油淋在饼上,出锅。二人买了饼,一人捧着一个正吃,看向棚子外边,急雨已经变成了漫天大雪,巴掌大的湿乎乎的雪片,啪嗒啪嗒往下掉。冷气直往人身上扑。下雨要躲,雪倒是不怕,二人冒着大雪去车行租了车,那是一台十分破旧的日本小轿车,开起来整个车身都吱吱的响。之后时间还很多,二人驾车闲逛,去了西宁城西南的一个有名的喇嘛寺,叫塔尔寺,建成于1588年。二人在充满酥油香气的寺庙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印经院,许多游客在向一个小沙弥购买刚刚印出来的经文。寺院印经的方式很传统,还停留在雕版印刷的阶段,在事先雕刻好的木板上刷上油墨,再将长条的粗糙纸张铺在上面,压紧,揭开后晾干即可。活泼爱笑的小沙弥向林染推销经文,林染掏钱买了一张,上面印了一些纠缠的带状的文字,问是什么意思。那是一个侧跪的黑乎乎的小人,圆圆的脑袋,方方的身子,短短的腿,小人被一圈栅栏围住,小人还伸出双手,似乎在求救,还能看到小小的几根手指的刻画,整个画面粗中有细。开车回去的路上,雪已经小了很多,路却变得十分难行,一路打滑,好不容易走到城区附近。路一转弯,赫然有一群羊出现在眼前,有牧民正赶着羊群过马路,赵深赶紧急刹车,险险停了下来,二人惊出一身冷汗。刹车的时候,林染正坐在副驾驶,百无聊赖地玩着那张佛经,把纸张叠成一片四角牌,被刹车一震,掉在脚下的车厢里,林染低头找来找去。这时候,又一辆拉着一捆捆钢筋的卡车驶来。见羊群,司机猛打方向盘,整个车身一斜,到了路边,颠簸之下,一捆钢筋斜飞出来,在空中散开,其中一根钢筋直接穿透了小汽车的挡风玻璃。恰好林染正弯腰捡经文,摸到经文在手,正要直起身,那条钢筋冲进来,擦着林染的额头,深深捅进座椅的靠背,又从靠背后面透了出来。林染的伤不重,额头右侧靠近发际线的地方,蹭掉了一块油皮,流了不少血,赵深叫了一架马车,送林染去医院处理伤口,结果封了七针。医生说恐怕要留下疤痕,林染倒是看得开,顶着满头包扎成锡克人脑袋的绷带,笑着说还好头发一遮就看不见了,又珍重地托着那片经文叠成的纸牌,上面沾满了血迹,认真地说,这个真的有用,早起身一秒,脑袋都被扎穿了。赵深听了也是一阵后怕,吩咐林染收好纸牌,别弄丢了。下午,赵深一个人去了交警队,处理交通事故的事,肇事元凶的羊群,早就不见踪影,本着谁受伤谁占理的原则,卡车司机赔付了一笔不多不少的医药费和修车费,此事就算了了,林染的意思也是不要深究,办正事要紧。办完事,出了交警队,走到门口,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闲站着,看看天,乌云沉沉的,正在酝酿下一场大雪。正看着,眼角瞟见有人走过来,那人很热情地说,“老赵,别来无恙呀,你什么时候到的?”赵深心里应了一句,“昨天才到。”没说出口,转头看向来人,是一个穿着青灰色宽大道袍的道士。道士见赵深眼神发愣,知道认不出自己了,便笑着说,“我是马远呀,去年在北京开会见过的。”赵深这才看出熟悉的样子来,“哦,我说呢,你怎么这身打扮……”道士正了正容,“无量寿佛,贫道法号青龙子,还有,这个发髻子是粘上去的,假发,我在这里有任务。老赵你……?”原来这个马远,也是所谓“特异功能派”的成员,而且是核心组员,原先似乎是某个大学的教授,毛遂自荐加入的,深受首长器重,具体的情况赵深也不清楚,有纪律,不能乱打听。马远说,“来青海办个差事,一件挺棘手的事儿,不得不乔装打扮,随口起了个假名字青龙子,取的是青海的青。如今差事也办得七七八八了,过些日子回北京销差,这几天正闷得慌,没想到见到了故人。你现住在哪里?”马远点点头,又说,“我如今在土城观挂单,占着几间好窑洞,住起来舒服得很,你一定来看看。”赵深推辞不得,只好答应第二天过去,马远又把地址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这才与赵深告别,摇摇摆摆地走了。回到医院,医生说林染可以出院,在家观察,于是接了林染出院,医院距离宾馆不远,于是二人慢慢走回去。赵深想来想去,没有将马远的事情告诉林染,毕竟林染是“科学派”的人,怕她多想。第二天中午,赵深借口要去车行重新租一辆车,一个人出了门,留下林染一人在宾馆养伤。土楼观位于西宁城的北山,土楼观是一座悬空寺,有将近两千年的历史了,大约公元100左右,就有僧人在山崖上开凿佛洞,后来历朝历代佛道儒三家不停丰富扩建,终于形成现在的规模。整个山体由红白两色的岩石层层叠叠,堆积而成,大大小小的殿堂都悬空在悬崖上,由一条条栈道相连。青龙子在山门口迎接,引着赵深上山,在峭壁上的走廊里,一会儿向北转,一会儿向西转,脚下都是架空铺着木板。爬到山上,可以俯瞰西宁全城,城中遍布着一个个又方又扁的房子,像一堆火柴盒,寒风尽吹,带起浮雪,很快西宁城又弥漫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看不清了。突然,不知从何处响起一连声巨响,听起来像是雷声,距离却很近,仿佛在耳边炸响一般。木栈道簌簌直落土,赵深吓了一跳,停下不敢走了。青龙子仿佛充耳不闻,回头笑道,“不用害怕,这声音听上去近,其实还有一段距离,说起来,与我的这次任务有关,等会你就知道了。”青龙子将赵深引到一间窑洞之中,这间窑洞有三间房子那么大,四面墙壁刷着白墙,拱顶依旧露出岩石本来的颜色,窑洞里陈设不多,几把椅子,几个木箱,都是半旧不新的样子。最令人称奇的是一张大木桌,是由一整个巨大的树根雕成的,尽量保存了树根虬结的原貌。青龙子笑笑,“做做样子而已,你不用担心,肯定不叫你吃斋,今天请客大鱼大肉管够。”饭菜果然丰盛,牛羊肉自不必说,还有牦牛筋、蒙古火锅、炒骆驼蹄、冬虫夏草等本地特色菜。还有一种“发菜”汤,好像一把黑头发漂浮在汤里,那是一种从山里挖来的黑苔。吃到一半,青龙子神秘地说,“你知道上山时那雷声,是怎么来的?”没等赵深发问,自己又接着说,“山上关着一个人,就是我们这次任务的关键人物,此人身体所在的四周,总会出现奇奇怪怪的事情。”青龙子坐直身子,盯着赵深,“其实,这个事儿跟你也有一些关系,告诉你也无妨。”原来,青龙子多年来一直在筹备一项实验,实验的名称叫做“π工程”,就是从民间挑选一些体质特殊的人,作为受试者,在特别手段的刺激下,将受试者的身体改造成“容器”。青龙子说道这里,用食指对着脑袋,“你知道人身上有个叫'不定穴'的穴位吗,这个穴位游移不定,很难找到,但有的人就好找,这样的人万里挑一。用带电的探针,刺激不定穴,就可以打开人体的通道,这样,小人才能进来。”赵深听见小人二字,脑子里突然闪过林染在喇嘛寺求的经文,上面就印着小人的图案。“有了小人的容器,就同时打开了天眼通、耳神通,可以见常人不能见,闻常人不能闻!”青龙子微微有些激动。“通过多年的寻找,好几年前,我们在东北找到一个人,此人无业,是个没有名气的诗人,不过此人体质不同常人,他的'不定穴’是固定的,就在后脑勺上,将其招募为受试者以后,很快就打开了天眼通、耳神通。接下来,就要测试'人体特异功能探矿’试验。“这时候出了一点意外,诗人被一伙流窜至东北的盗采分子掳走,就是看中了他肉眼看矿的能力,我们组织将计就计,没有把人夺回,而是跟踪观察,验证其找矿的能力。“你还记得那年在加格达奇,发现野人的事情吗?当时你也在场。事实证明,受试者拥有一些不可控的力量,可以随机地杀死附近的人,死者全部死状凄惨、诡异,此外还会伴生一些奇怪的事,比如野人、比如冬天的阵雷。”赵深听了沉默不语,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令人震惊的信息。“后来,我们不懈地努力,制作出可以压制这股力量的机器,我姑且叫它'摄心机器’,机器开动,就可以压制住受试者身上多余的力量,仅仅保留超出常人的视觉、听觉就够了。“最后,我们探知,一伙盗采分子带着诗人来到了青海,我们也跟着过来了,虽然有些波折,总算把诗人找回来了,这叫'数据回收’。”吃完饭,青龙子送赵深下山,在山门口挥手告别,赵深回头看一眼土城山,诗人也许就关在某一间窑洞里面。一直回到宾馆,赵深还是懵懵的样子,还没进门,就在走廊里听见房间里传来歌声,林染一边开门一边笑着说,“看我买了什么!”赵深出门后,林染在宾馆闷得慌,就出门闲逛,最后在百货商店的磁带柜台买了一打磁带回来。二人听了一下午流行歌曲,又评比一番,赵深觉得朱逢博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最好,林染却认为唐晓诗的《告别》才是最佳。赵深又听了一遍《告别》,承认林染说的对。听完歌,赵深向林染坦白,今天出门并非换车,而是去赴宴,说完将遇到青龙子、土城观见闻讲了一遍。之后赵深说,他直觉地感到,这个“π工程”的实验里,有某种扭曲、邪恶的东西,是不对的,虽然是自己的组织,不对就是不对,他决定将诗人救出来,阻止这个计划,不能再有人因此而死去了。第二天下午,赵深、林染稍作准备,换上了短棉袄,便于行动,赵深还带了一把手枪,藏棉袄里。然后离开宾馆,向土城山走去。半路上,二人正走在一条河边,这时候天色已经近黄昏,岸边行人三三两两,寥寥无几。从对面走来一个人,步履踉踉跄跄,还有十几步远,就对着这边问:“你是谁?”言语含混,有挑衅的味道。赵深回了一句:“过路的。”那人大怒:“你没名字吗?什么叫过路的!”赵深不想多事,拉了林染快走。正要走过去,那人过来,一把扯住赵深的衣袖,同时一股熏人的酒气扑面而来,这是个醉鬼。赵深正想反手把他擒拿住,没想到那醉鬼先松了手,摇摇晃晃地退了两步,笑着说:“得罪了,是,是我,认得吗,火车上……”原来此人正是二人来青海的火车上,同屋的那个便衣警察。便衣听人喊出他的身份,也有些惭愧,走到河边蹲下,撩起冰水洗了把脸,于是清醒了许多。之后,便衣非要请二人在路边吃烤羊肉串,赵深想了想答应了,便衣要了茶水,顺便灌了大半壶下肚,说话也渐渐清明了。三人坐在河边的小摊上,赵深问:“还记得火车上你讲的那个奇怪的案子吗?我这两天想想,那个幸存的诗人,说不定是我老家同村的人,多年前失踪了,我想多打听一下,说不定对上了,找回了亲人,也是好事一件。”便衣问:“你老家哪儿的?”赵深撒了个谎,说了一个东北的地名。便衣信了一大半,说:“很可能,我这次出差,就是去的东北,可惜无功而返。但是告诉你一声,人已经不在公安局了。”“怎么可能,那个诗人早就疯疯傻傻,连自己都不认得了。人被土城观的道士要走了,不是真的道士,劝你别去打听,那帮人背景深得很。”“人关在土城观什么地方?我去看看,问个话,说不定他见了老乡,能想起点啥?”便衣盯着赵深看了几秒,“告诉你也可以,人就关在山顶的一间小房子里,我劝你最好别去惹麻烦,那帮人带着家伙。”说着用手比了手枪的姿势。赵深马上装作很怕的样子,“那就算了,惹不起,惹不起。”便衣见劝住了他们,很满意,肉饱茶足,也没那么醉了,三人在河边分了手,各自朝不同方向走去。到了土城山,天已经完全黑了,赵深来过一次,地形也记得七七八八,带着林染摸黑上山。刚到半山腰,听见山顶传来一连串爆豆子一样的响声,赵深当过兵,一听就是枪声,还是连发武器,于是掏出枪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摸上去。到了山顶,远远看见一间小石屋,坐落在一个山坳里,这时候一声巨响,石屋里面发生了爆炸,气浪直接将木门掀掉了。二人连忙趴下找掩护,过了一阵,寂静无声,这才起身接近小屋。屋子里的电灯奇迹般没被炸碎,兀自在屋顶摇摆不停,显得屋子里光影幢幢,二人首先看见的,是地上蠕动的几个怪东西,呈现肉红色,像是一只只巨大的肉蛆,血腥、臭气弥漫整个空间。赵深突然理解了便衣在火车上的话,“人其实是一截皮管子”,这些肉蛆其实是被翻转的人,外面的一层肉红色的粘膜,大概是内脏内壁翻转到外而成,说不定其中一条就是青龙子。看着眼前的情景,二人胃里一阵阵翻腾,最后在墙角发现了残破不堪的诗人,十几发子弹击中他的身体,一发手雷,炸断了一条胳膊。二人还在屋子里发现许多东倒西歪、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其中一个仪器,带着长而尖的探针,看上起令人胆寒。赵深推测,青龙子给诗人做人体试验的时候,出了差错,“摄心机器”没能压制小人的力量,有人被“翻转”了,于是双方在狭小的空间里火并,还有人拉响了手雷,结果是两败俱伤。想起当日青龙子请他吃饭的时候,他也问过,小人到底是什么东西,青龙子只是摇摇头,似乎也知之不多。赵深上前查看诗人的伤势,人已经不行了,诗人抬起眼皮,看了看二人,吐出一个词:“pa er xiu si。”然后就闭上眼睛,再无气息。赵深听了,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远处传来了人声,估计是有人听见爆炸声赶来了。回到宾馆之后的几天,二人一边观察城里的动静,一边猜测那句“pa er xiu si”的意思,山上的火并案,显然被人为地压制下来,没有透出一点点风声。不过林染有了新发现。“不是寺,帕、耳、修、斯,是这四个字。”林染拿笔写下四个字,“这是个希腊神话里的英雄名字,他的故事说来话长,一时也讲不完,但是他最有名的事迹,就是砍下了蛇妖美杜莎的头颅。”林染嫣然一笑,“所以我猜测,诗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跟头颅有关,说不定就是他自己的头。”这天深夜,火葬场的焚化间里,嗡嗡的排风机轰鸣不已,只有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卫生帽的老工人在值夜班。白天送来许多“活儿”,奇怪的是全部用白布包的严严实实,上头交代说不许拆开,连布一起烧。而且不是白天烧,指定老工人,要深夜一个人烧。老工人保证说,加班加点,也要完成任务。刚刚把最后一个白布包裹的尸体推进炉膛,白布轰地燃起,老工人看了一会儿火焰,似乎看见里面露出一团肉乎乎的东西,不似人形,老工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摇摇头,关上铁闸门,又把安全门也合上,任他烧去。终于完成了,老工人用眼睛瞥了一眼停在房间角落的铁架床,还剩一个,虽然是一起送来的,只随便蒙了一个白布单,老工人揭开看过,死者是个瘦小的中年男子,长头发,留着山羊胡子,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老工人松了一口气,先歇一歇,喝口茶。于是走到旁边的小耳房里,炉子上坐着茶壶,拨开火门,将水烧开,用来沏茶。赵深和林染趁这个时候,溜进了房间,排除所有的空床,很快找到了角落里停放诗人的那张。揭开床单,二人注视着这张脸,诗人脸色灰败,眼睛微微张开,两只瞳孔一只向左、一只向右,脸颊已经塌了下去,如果不是天气寒冷,可能早就腐烂了。赵深小声说,“这家伙都死透了,接下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说的也只是一个推测嘛。”见到诗人死气沉沉的样子,林染也没了底气,说不定这家伙没什么神奇之处,二人凭着一句虚无缥缈的话,就跑到火葬场来偷看,的确有点可笑。赵深只好把白布单盖上,二人蹑手蹑脚地离开,刚走了三四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唉”的一声叹息,接着有人说“请等一等呀”。赵深直接膝盖一软,林染差点叫出来。回到床前,赵深一把扯开白布单,声音的确是从诗人体内传出,但是诗人的嘴巴紧闭,半睁的眼睛依旧没有半点神采,泛着死光。诗人体内继续传来声音:“看来,你们猜到了那句话的意思,还是来了。”赵深小声地问:“你肯定不是诗人的鬼魂什么的,你是什么东西?”“我就是青龙子说的小人,那天你们说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我们也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早在恐龙时代,人类远远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了,时间不多了,我们长话短说,我找你们来,是要做成一笔交易。“我知道你们来到青海,是要回到那个称为'区’的地方,传说’区'里有个地方,可以实现人的愿望。而我,这具寄生的身体已经完全损坏,如果尸体被火化,我也就随着消失了,只有回到'区’,我才可以获取能量,然后重生。这样,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到'区’那里去。”“没有活人可以只身进入'区’,那里游荡着无数的小人,那些小人跟我这样的不同,他们从来没有寄生到人体,只是一团团狂暴的无意识能量体,一但遭遇,你们很可能会被杀死。只有我,才能掩护你们,不被其他小人发现。”赵、林二人脑子里浮现被“翻转”的人之惨状,不由得心中一悸。赵深说:“好吧,我们成交了,不过你得叫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也算是合作的诚意吧。”诗人的尸体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尸体的嘴巴张开了一条缝,一个浑身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小人从里面爬了出来。小人的光芒暗淡,给人感觉随时都会熄灭,它的动作也极度迟缓,疲惫不堪,仿佛爬出来的动作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小人在诗人脸上走了一圈,又掀开诗人的嘴唇,钻了回去,仿佛不胜外面夜晚的风寒。“用你准备好的匕首,切下诗人的头带走,我会附身在头里,跟着一起走。”赵深迟疑地说,“我没带刀。”这时一把雪亮的匕首递了过来,林染有些不好意思,赵深、林染沿着荒无人迹的铁道线走了一上午,赵深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手提包,里面装着诗人的头颅。“就是这里了。”人头提醒。二人停了下来,这里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道班,铁道边兀自立着一个褪色的小木屋。赵深进屋查看了一番,没有人,但是生活用品齐全,估计巡路人不当班,回家去了。小木屋正处于一个人字形岔路口中间,另一条通往不远处的涵洞,涵洞好像已经荒废,洞口被人用一根长木杆随便一拦,往里一看,洞里的铁轨上停着一辆查道车。二人合力把木杆搬开,走了进去。上车前,林染后悔了,她不想实现什么愿望。“七岁那年,我最大的愿望,是真的拥有超能力,不是骗人的。但现在我不想了,由此可见,人的愿望时时刻刻都在变,我怕将来后悔。”赵深想了一会,说明白了。包里的人头也出声附和,说能理解她的心情。于是赵深一人上了查道车,为了方便操作压杆,赵深得先把装着头颅的包放在车上,又怕磕坏了人头,于是在涵洞的角落里拢了一些干草、干树叶,铺在下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包搁在上面。林染站在洞口,挥手告别,眼看赵深就要消失在隧道深处的黑暗里了,林染突然大声喊,“我在西宁宾馆等你,还是那个房间,你一定要回来!”回声在隧道里荡漾,然后是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赵深浑厚的男声传了回来,“好。”赵深压着查道车,在黑暗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查道车吱吱呀呀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赵深想和人头说说话解闷,但是人头仿佛睡着了一样,不声不响,赵深心里怀疑,只有头没有身体,是否具备睡觉这一项功能,可是从没有人头独活的案例,无从查证。又走了不知多久,赵深眼前渐渐出现许多幻想,一些不知名的形状,比黑暗更黑的形状。赵深只好自言自语,“都说诗人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名气,其实我恰巧看过他的诗集,在哪看的记不清了,就是随便翻翻,我就记得一句,说什么清晨像一匹什么动物来着,当时觉得很好,可惜现在一点也记不起来了。”话音刚落,眼前出现一个小光点,那是远处的出口,赵深来劲了,猛压一阵,查道车快速沿着铁轨前进。出了隧道,赵深一下子滑入一片白色光亮的世界,到处都是白雪,一条河流蜿蜒向远方。铁道的尽头,是一大片高高低低的房屋,面积非常大,只不过空无一人,是一座被人遗弃多年的城镇。赵深驾着查道车,慢慢滑入这座空城,铁道边不时掠过一些巨大的建筑,比如废弃的地下坑道入口,巨大沉重的铁门半掩着,比如没有飞机的机库,顶棚已经破烂,一束束光柱照进机库深处,赵深还看见一个大院子,里面堆满了山一样高的纺锤形陶瓷,像一个个巨大的白色蚕茧。赵深用手指比了比太阳,距离落山还有一指。人头说必须按照我说的路线走,千万不能和别的小人撞上。天色渐渐黄昏,许多蓝色的小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出现在这座荒废的城镇,那些小人有大有小,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淡,有的在半空中漂浮,有的在地上踽踽而行。这些小人与人类相反,日落而作,日出而息。赵深甚至听见远处传来《东方红》的歌声,礼堂里的电喇叭开始了广播。全靠人头的指点,赵深在布满了小人的城镇里安全地潜行,虽然不时远远望见蓝色身影的出没,但是一次也没有正面撞上过,赵深手里捏了一把汗,心想幸亏林染没来,人头能不能保护两个人,还是未知数。途中,赵深也问过人头,为什么“区”有这种魔力?人头回答,那是因为许许多多的人相信它,围绕着它,所以它就存在,就有了魔力。如果你不进来,不看见,那些小人也不会出现。人头说,“你是指真正的赵深吧,天津那次火并,他已经完全消失了,如果你想见的话,我倒可以变成他,我可以变成任何人。” 赵深说还是不了。深夜,一人一头在一辆坦克车里过夜,那是一片旷野,横七竖八地停着好几辆损坏的坦克车。赵深从瞭望口看出去,发现几个蓝幽幽的小人在四周不停地转悠,赵深猜测,是不是小人嗅到了他们的气味,循着味道一路找来。人头说,小人没有嗅觉,他们的感知方式不是人类能想象的,说了你也不懂。既然人头保证小人绝对不会发现他们,赵深索性完全放下,先把人头摆好,然后找了个稍微宽敞的地方卧下,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第二天清晨,赵深是被自己牙齿打架的格格声吵醒的,太冷了。很担心地看了看人头,人头还好。掀开坦克车顶盖,先把人头放上去,自己接着爬了出来。太阳还没升起来,因为大气折射的原因,天已经蒙蒙亮了。人头说,前面那个水塔看见了吗。塔顶的半空中,时间的洪流被斩开了一道缝隙,你只要钻进去,就能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了。人头没有再理赵深,从嘴里吐出无数又粗又白的丝,像一只蚕一样,很快把自己包裹了起来,最后变成一个又大又白的茧,黏在扭曲又锈迹斑斑的坦克炮管上。赵深摸了摸那个茧,算是告别,一个人走向那个水塔,顺着悬梯一个人爬了上去,站在水塔顶上。赵深看着眼前的事物,喃喃自语,“这清晨果然生猛,踏得脑门子生疼。”水塔上空,离地半米高,虚空中悬浮着一道缝隙,有三尺那么宽,边缘柔软,摸上去像肉,原来这个就是人头说的“时间的窄门”。赵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那是一张工作证,自从获救以后,自己一直保存着它,此时此刻,赵深终于明白了,当年的爆炸现场,自己幸存下来,手里攥着一张工作证,而给自己证件的人,就是自己。因为这张证件,自己从此走上了不同的人生之路,不过林染说的对,我不是来吃后悔药的,我仅仅想捍卫自己的人生。赵深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我得快去快回,有人等着我呢。”故事里,面对实现愿望的机会,林染说人的愿望会变,变了就会后悔,所以毅然转身而去。而赵深也做出了选择,他没有找回自己儿时的回忆,所以整篇故事中,赵深生长过的青海是个陌生的地方。我觉得林染说的有道理,十年前给我一个愿望,肯定是金钱、美女。现在我选健康、平安。作者: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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