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面临长江，我家就在江边的柴家巷。自小随妈妈到江边淘米洗菜。看惯了江里的帆船，有桅的木船白帆在风的鼓动下，斜向慢慢的飘移。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船有不少。我幼小的心里以为：小船就是大船的儿子，大船就是小船的老子。每只船都有属于它自己的故事。 妈妈每次洗滌，我用小手拎着淘米箩，让它沉到水里。看它水里浮起白色的米晕，只要一会，就有许多小鱼钻进淘米箩里。它们用小嘴吮吸着米汁。那圆圆的小嘴，就像花瓣一样一张一合是那么动人。现在的江边再也没有儿时的情景，鱼儿几乎绝迹。以前江上顶多是夏季洪水季节，从上游飘下来的芦苇。现在长江里，有时竟然暴发大面积的蓝色藻类！ 儿时的长江：江边洗衣女，挽起白净的肘子，低垂的黑发似瀑布，一上一下的律动，是那么的优美。那木槌捶击衣服之声，是那么清脆悦耳。优闲垂钩之人，伸出的竹竿随处可见。绿树荫下隔三差五就是一个，撑出竹篷帮筝的人，这形成江城安庆岸边独特的风景。 那时长江不仅休闲宁静，而且还养活了不少人！现在牺牲环境，污染严重，那样情景已经变成乡愁，再也不复见了。 那时江是清的，天是兰的，江岸是渐渐的倾斜下去。不像现在是用水泥和石块，垒砌起来的即陡又直。人们捡几块大石头放在水里，用脚踩在上面，弯着身子洗滌衣被。人排在后面等候，大家有说有笑，一派欢乐谐和景象。如今江边再也不见浣衣女，也不见垂钩之人。 安庆是鱼米之乡，家住长江边，当然就有鱼吃。 安庆饭桌上有首吃鱼的民谣： “吃鱼头有人求，吃鱼尾顺风顺水，孬子孬吃鱼腰。” 以前没注意，有次看到一个女士在她妈妈的阴诞，供母亲遗象，插上三支香，点上一对蜡烛祷告： “妈妈你骗了我一生！瞒了我一生！现在我终于明白，你那全是为了我——呀！现在我也当上了妈妈，也到了吃鱼头的年龄了。今天我把你所说的，你最喜欢吃的我不供。把你最不喜吃的，供在这里让你吃，妈妈......你，女儿已经长大，女儿也当上了妈妈。” 这使我眼眶发酸，她后面的哭泣，令人更加不忍......她的父母原是恩爱夫妻，七十年的岁月，七十年的风雨，七十年的朝夕相处，从未离开过。两年前母亲突然中风，父亲又是个残疾人。 这下她无法照顾两个老人，自己又是下岗职工人，无钱请人服侍，挺不住了。招来在杭州工作的弟弟，让弟弟带走父亲。父母离别时的情景，她历历在目： 父母一生相依为命，现在硬是生生的拉着母亲的手，不停地抚摸，不停地拍打，抚摸拍打，拍打抚摸老泪纵横！最后为了不拖累儿女，在人生最后时刻，在人即将辞世前，他们忍着剐心的痛，泪流满面抽泣哽咽地放下手！ 这种硬生生的活离，比死别还要让子女揪心！她永远记得：父亲在弟弟搀扶下，到大门口即将出门时，他猛地回头人倒在地上，爬！硬爬！爬到母亲的床边，用手撑起痛哭不已，嘴吻着母亲的脸颊，妈妈的泪像决堤的江水...... 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死别，是生离！是天各一方永不再见。这不是无法抗拒的天灾，而是人为的下岗造成的！ “妈妈我悔！好——后——悔呀！只到现在还瞒着父亲，他还以为您在人间！啊妈妈，我不孝，我不孝哇！不孝哇！" 安庆母亲都是这样，为了让孩子吃鱼中最好的部位。总是编排自己最喜欢吃的是鱼头鱼尾。还编排出这样的民谣。 “吃鱼头有人求，吃鱼尾顺风顺水，孬子孬吃鱼腰。” 小时候，我还真以为是这样。并且觉得妈妈挺怪怪的，怎么这样好吃的鱼腰不吃，吃什么鱼头鱼尾? 我的姑妈也是这样，她每次回娘家，也总是叨念着这个的鱼谣。她是让娘家人吃。这个吃鱼的民谣在安庆流传很广，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安庆人善体贴人，最能牺牲自己。 我今天把它敲出来，也是为了纪念我的妈妈，纪念我的亲人，纪念我的长辈。 就像那位女士一样，现在终于明白，因为她也当了母亲。养儿方报父母恩！她继承了母亲的优良传统 。 为了儿女，牺牲自己。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这就是中华的美德。这也是为什么要尽孝的原因。 ✎作者简介
江启荣，安庆人，70有余。喜收藏、饮古酿、品香茗、爱书法……对家乡充满感情， 喜好写古城往事、生活随笔，寄情宜城山水，将过往事凝聚笔端。写就写身边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