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城门几丈高》音乐总监张蜀之
留着一脸络腮胡的张蜀之还在重庆工商大学艺术学院当老师时，就喜欢给学生布置一个作业：戴上耳机播放纯音乐，然后随便找一条街去走一走，注意看迎面走来的人的眼睛。你在他们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写出来……这脱胎于他自己的一个习惯、甚至说爱好，让他屡试不爽的是音乐的灵感会因此缓缓淌来。
如此这般，最近一次淌出来的灵感就变成了当下最火“重庆造”纪录片《城门几丈高》里贯穿始终的原创音乐的一部分。《重庆歌》《城门谣》片头片尾两首歌自然够抓耳，但你可能未曾注意到的是，其实已经播完的5集《城门几丈高》里还有17首原创音乐的音符已经流进过你的耳朵，这其中又还隐藏着一条“暗线”……这个龙门阵，我们让原创作者、该片的音乐总监张蜀之自己摆来听听。
两首得意旧作令总导演循声而来
张蜀之（左）舞台剧《徒弟》排练照
在圈里，“戏剧人”张蜀之其实要远比“音乐人”张蜀之火很多。从小热爱音乐的他2004年考入四川外语学院（现为四川外国语大学），大二时学校第一次办起了莎士比亚戏剧节，自认为“颜值还扛得住”的他演了“罗密欧”，就此走上了痴迷戏剧的路。
2008年，他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朋友一起攒起来的光荣之下青年剧团成立。“要出去演出，必须得有自己原创的音乐。”张蜀之说，从那时起剧团里的伙伴们就一致觉得编剧，服装道具都是自己做了，音乐是用网上的，总觉得不够专业。“恰好我自己也可以做音乐，所以剧团里的就主要是我在操刀。”
张蜀之也是后来才听说，本次纪录片《城门几丈高》摄制组找到自己来操刀全片的原创音乐颇有几分“盲听”的意思：他们先喜欢上了我先前的作品风格，再开始托人找到的我。
自己剧团里的原创音乐做久了，张蜀之和团里另一位音乐制作人也玩出了一点新花样：两人组成了一个名叫“声音调查员”的2人乐队。“我们自己做了一张名叫《一号案件》的专辑，放到了‘虾米’上。”《城门几丈高》的总导演徐蓓正是听到这张专辑后循声而来找上张蜀之的。
在张蜀之看来，这张专辑有三首歌：《也许》《故乡》《蒹葭》自己最为“得意”：“东方元素和世界音乐风格相融合做得很好。”张蜀之回忆，总导演徐蓓则是对《也许》和《蒹葭》格外钟意。“她听到《也许》时说，完全可以作为《西南联大》里面一首重要的歌。”而最终敲定让张蜀之来操刀《城门几丈高》的所有原创音乐，则“更多是因为《蒹葭》。徐蓓导演后来跟我说，正是这首歌前面娓娓道来、后来又是气势磅礴、气象万千的感觉吸引了自己。”
“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不行
张蜀之导演工作照
专业性很强的纪录片，在央视播，第一次做影视配乐。这样情况下你敢接么？这其实是张蜀之事后给自己的假设性提问，但2016年当《城门几丈高》总徐蓓导演找到张蜀之，正式提出希望他来为全片做原创音乐时，他也真没有一口答应。“这不是做生意，看到有利可图立马就要答应。”张蜀之跟徐蓓说，自己先按她的意思做两个小样出来听听看。“如果你们觉得感觉还对，是你们想要的，我们就继续。”
张蜀之说，其实自己并非是怀疑自己的能力。接到邀请之后，他曾和剧团的另一个负责人交流过，“我们最后确定它就是音乐！给纪录片、电影、舞台剧配乐，都只是音乐。如果我是一个合格的音乐人那就应该可以做。”
当然，张蜀之也承认，《城门几丈高》这个项目有着自己的特别之处“（音乐也）必须和重庆结合非常紧密，总导演又希望它不是俗气的。”具体到创作中，张蜀之说，自己可以回避了船工号子这样的经典元素、符号。“我觉得重庆是一种感觉，而不是简单几个音符就能代表的。”他追求的是大家听了之后，马上会说：“哦，重庆就是这个感觉、这个味道。”张蜀之直言，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不是自己想要的。
小样做出来之后，不少朋友提前试听，都说“和我们想象的完全不同，同时又想马上唱出来。”张蜀之明白，味道对了。“现在（片子播了）我觉得我应该算完成任务了，一开始我也知道自己能做到这个程度（笑）。”
全片其实共有19首原创音乐
张蜀之（中）音乐会演出照
《城门几丈高》全片播完，毫无疑问《重庆歌》《城门谣》这两首片头片尾曲是最抓耳、最吸睛的。但如果真要算原创音乐，《城门几丈高》里其实一共包含了19首作品：4首歌曲、15首纯音乐。
更好玩的是，张蜀之给这15首纯音乐每首都取了一个三个字的名字，把它们连起来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也就是我们说的《城门几丈高》里的“暗线”——朝天吼，远客来，叩门响，走马游，过长街，山顶望，流云起，此岸潮，江水涨，彩霞落，秋水凉，送码头，盼船归，几丈高，回家路。
张蜀之说，做这些音乐的是时候自己把重庆想象成了一个生灵。“我没给他（她）定性别，但他（她）是在那个年代（即片中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被抽象出来的概念，他（她）的存在很不容易，他（她）有他（她）的伤心、辽阔和希望，也有他（她）的未来想去走的路，最后还得回家。”张蜀之说，创作时自己想得最多的是片子故事虽是百年前的事情，但内核又强烈地关照着当下的重庆，所以最好能让传统和当代的音乐形式之间无缝衔接。
当然，他也意识到，大家看片子的过程中可能被片头片尾曲吸引得更多，并未注意到其他这些曲子。“之后，我们会专门把配乐整理成专辑上传到虾米这样的网络平台，每支曲子都有名字。到时大家可以再去仔细听听，随便如果再看一遍片子应该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看水、看人、看城门汲取灵感
张蜀之谈获取音乐灵感
回到本文开头所述的一幕，那其实只是张蜀之在创作《城门几丈高》音乐时获取灵感的方式之一，更具体点说就是“看水、看人、看城门”。“我看水相对多一点，就是有时候会坐在江边或者码头，白天夜晚都有，看着江流听着水声，有时我会把自己幻想成江上客、打渔人……这个时候就会响起一些音乐动机。”张蜀之看人则通常是看人流聚集的地方。“看城门，反而不太多。但戴着降噪耳机在通远门和东水门下肯定是都坐过。”
他的另一部分灵感则是源自一些特别有意思的重庆传统民谣和前辈先贤留下来的词作文本。《重庆歌》自不用说，他特别提到的还有全片四首有歌词的歌曲之一《拆歌堂》。“这其实是我从书籍资料里找到的一首铜梁婚嫁民歌。”他特别喜欢其中“好歌不在一夜唱，好花不在一夜香”这句，到现在他的个性签名都是这句歌词。
另外一首《争先少年》的歌词也来自前辈周孝怀，是1930年代他应卢作孚先生之邀为北碚少年义勇队所作。“这些童谣、民歌只要读上几遍，就会立即产生一种想要为之谱曲的强烈冲动。于是我也把她们都写成了歌曲，放在了这部纪录片里。”
张蜀之说，《城门几丈高》的拍摄和音乐创作其实是分开同步进行的，所以自己可以参考的素材是相对有限的，“我基本只看到了分集剧本和拍摄计划，以及徐蓓导演时不时会口头告诉我她想要的感觉、情绪。然后我通过自己的想象来填补。”在此情况下，整个《城门几丈高》长约40分钟的主体原创音乐，张蜀之花了一年左右才完成。
张蜀之小档案 》》
光荣之下青年剧团艺术总监。舞台剧编剧、导演、演员。蜀之音乐工作室负责人。其创立的光荣之下青年剧团已在美国德克萨斯莎士比亚戏剧艺术节连续交流演出十年。2018年，与台湾著名音乐人范宗沛合作，为纪录片《西南联大》创作并演唱多首歌曲。2019年9月，创作全片原创配乐及歌曲的纪录片《城门几丈高》在央视纪录频道、重庆卫视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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