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

过了正月，海洋乡很多人准备种桃树，塘村甲生和财旺在议论这件事。

“一大片的桃林可以吸引城里人来观光旅游，又能大量产桃，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甲生说。

       “不见得！你想想，九几年，大家都种柑橘，结果怎么样？柑橘一毛钱一斤没人要，很多人砍柑橘树当柴火烧。白果也一样，你也种，他也种，白果多了，白果从原来的二三十块钱一斤跌到二三块钱一斤。”财旺的看法是，一种品种，种的人多了，必然卖不出去。

       “以前是以前，现在情况不同了，人家恭城大家都种柿子，恭城柿饼不是销路蛮好？”甲生对某种果树种植的人多了就卖不出去有不同看法。

       “恭城是恭城，海洋是海洋，恭城柿饼历史悠久，名气大，可以远销外地。”财旺认为恭城的柿饼好卖海洋不能比。

       “恭城柿饼不是一开始就有名气吧？我们海洋的桃子是不是也可以成为名桃呢？”甲生认为种药材没谱。

       “你是异想天开，想搞出名气不是一天两天搞得起的。还是种没人种的药材得钱，药材种植的人少，去年听说一个收药材的老板到处收购一种叫洋茱萸的药材，价钱蛮贵呢，二十多块钱一斤。”财旺建议种药材。

       “还是种桃子好点，跟着大家种，怎么种，怎么卖，到时大家有个商量，有个帮衬。种药材，种植技术是个问题，种不种得好很难讲。药材卖也是个问题，种的人少了，老板不一定来收。”甲生疑惑道。

       “你就是个死脑筋，我是看在我们俩关系不论的份上才告诉你这些道理，你真是不识好歹！你不晓得供求关系，不晓得价值规律，就喜欢随大流，到时你的桃子就用来喂猪猪都吃不完。你搞亏了，莫来问我借钱。”财旺读过高中，喜欢甩出一些理论词汇。

       “我是没你懂得多，我觉得有些大流也是可以随一下的。到时你种药材搞亏了，我倒是可以借钱给你种桃树。”甲生憨厚道。

       “哟嘿！甲生你蛮牛啊，桃树还没种就当起大老板了。”财旺提高声量道，“和你讲这么多，都是白讲，没文化，死不开窍。”财旺说话尖刻，悻悻地走回家了。

       开春后，塘村附近的村民纷纷栽种桃树。同时，财旺的药材洋茱萸苗也种下了。

       到了第三个年头的春天，甲生种的几亩桃树林与附近的桃林融为一体。站在高高的山头望去，万亩桃林，一片桃红，蔚为壮观，引来游人如织。

       “这么多桃子卖给哪个吃？”财旺看着甲生，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笑道。

       “你的药材也长得蛮漂亮，希望大家一起发财。你实在搞砸了，我借钱给你扳本。”甲生诚恳道。

       四月天，气候还不稳定，晚上强劲的北风把财旺的药材洋茱萸花吹落了不少，早上财旺出门，看到这番景象，连说了几个“没想到”，而桃树受到这次北风的影响倒不大。

       “你没想到的还在后头呢。”甲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财旺身边。

       “甲生，你莫得意，哪个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财旺自信得很。

       秋高气爽的季节，万亩桃林的鲜桃就近运到了位于桃林中新建的海洋水果批发市场，一拨拨的水果批发商将一车车满载鲜桃的大卡车开出海洋乡。由于海洋乡独特的自然条件，海洋的桃子个大味甜，很受市场欢迎。

       财旺的药材只有半成收成，最要命的是原来有联系的药材收购商再也联系不上。他面对着车水马龙的水果批发市场忙碌的景象，茫然四顾，愁眉不展。

       “财旺，吃个桃子。”甲生开着拖拉机停下来向财旺打招呼。

       “吃你个头，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不眼红你们发财。我不明白，我的市场理论怎么就不灵了？”财旺气馁道。

       “财旺，理论还是灵的，只是我不太懂，不过听乡政府干部在讲味道，好像是，什么市场大了……什么国内市场国际市场……高速公路、高铁……互联网加……规模经营……我也记不全。”甲生谦虚地笑道，“我估计的意思，是现在的市场不止一个乡、一个县，我们的桃子可以卖到好远的地方去，可以卖到国外去，你怎么晓得人家要不要呢，价钱怎么样呢，人家怎么晓得你这里有桃子呢，是什么样的桃子呢，就上网查就什么都清楚了，要尽快运过去呢，就要有高速公路、高铁，这些条件现在都有了，还有就是种桃子要种就要种多点，种少了人家老板还不来收呢，人家老板要就要一卡车，要一火车皮的货。财旺，我没你懂，我是估堆瞎猜的。”甲生这几年也学了一些有关知识，讲起话来有点文气了，免得财旺老是嘲笑他没文化。

       “甲生，你莫笑话我，还是你比我懂。”财旺难得谦逊地说，“看来，我要向你这个大老板借钱了。”

       “借钱没问题！财旺。”甲生安慰道，“其实，最值得借的，是乡政府无偿提供的技术、信息和交易平台，乡政府才是我们的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