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24日，一到诊所，SADIKOVIC医师就给我们介绍了包括600公里外赶来学习的五位医师。并说他们还没入门，讲点基础知识吧。递给我的书，显然是国内中医学基础教材的简化版。一开始就讲阴阳五行，国内优秀的高考获胜者，也被整的云里雾里，死记硬背，仍莫名其妙，浇灭了多少中医学生的满腔热情。如果我再重蹈覆辙，虽然能让他们高深莫测，肃然起敬，但就会有愧于万里迢迢的三人机票和四星级宾馆的住宿条件外加劳务费的优厚待遇了。这就像我们学外语，从小学到研究生，浪费了多少青春年华，出国还不如人家小学生会说。因为我们重视语法，忽视实际应用，哑巴外语，害人不浅。任何学科上升到一定高度都是哲学问题，但给初学者讲阴阳五行，就像给养鸡厂工人一开始开讲究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给农民讲马尾巴的功能，给解放军战士讲战争论一样莫名其妙，滑稽可笑，而不自知。我用苦味的苦参，甘味的党参，辛味的桂枝，酸味的石榴汁，咸味的牡蛎，讲五味的代表药物和功能。丹参、三七活血化瘀，治疗心脑血管病的效果。他们还知道复方丹参片，而且问剂量、煎服方法。真是没有落后的学生，只有不会教学的老师。也使我想起小时候看外国电影，就想不通小学生为什么还需要大学毕业生來教，这不是资源浪费嘛，一个初中毕业生不就绰绰有余了吗？哲学教会了我们因材施教，但给小学生教哲学就会适得其反了。
今天预约了三个病人，第一个是从300多公里外的萨拉热窝来的。NIRVANA，女，39岁，未婚。父母离异，恋爱受挫，以至情绪急躁，下肢痿软，闭经10年。加重3年，每天最多能走800部步。医院诊断“多发性硬化”，拒绝激素治疗，在SADIKOVIC医师诊所用草药。先用俄罗斯过来的处方无效，后用大蓟一味有效，未再加重。刻诊，搀扶来诊，形体瘦弱，夜尿三四次，大便正常，性情急躁，精神抑郁，面赤无汗，手脚冰凉，下肢无力，右甚于左，肌肉痿软，双手有力，纳差。饮水正常，怕热。舌边尖红，苔中根黄厚，两边剥脱，脉弱惟右寸滑。病属痿证，郁证，闭经。证属肝郁化火，肺失宣发，肾阴亏虚，湿热下注。病程漫长，家庭诸多不顺，病机复杂，涉及五脏。当从病因入手，参《內经》“肺热叶焦则发痿擗”，“湿热不攘，大筋软短，小筋驰长”之意，解肝郁，补脾肾，填精血，壮筋骨，利湿热。方以四逆散、清燥救肺汤、虎潜丸加减：柴胡10克，枳实10克，白芍10克，甘草10克，沙参10克，枇杷叶10克，石膏30克，杏仁10克，麦冬20克，阿胶5克（烊化），桑叶10克，黄柏10克，知母10克，生地黄30克，牛膝30克，陈皮10克，当归10克。30剂，每日一剂，水煎服。开怀为嘱。希波克拉底说，“知道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比知道他是什么病更重要”，我说，对于这样的慢性病，既要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要知道她是什么病。
第二个患者第一句话就让我脸上有光。暗暗想，有戏，有文章写了。她说，她的朋友去年托人从西安找我看乳腺癌，吃了30天带回的颗粒剂中药，肿瘤没有了。就把方子给了她，虽然还缺穿山甲、海蛤壳，她已经吃了5个月，效果很好。这样的病历此时不写，更待何时。心想要不是这次来欧洲怎么会知道我的二贝母汤这么厉害。这么多年，国内外多少出色个案我不知道？。推想如果每个病人都随访，还缺大病例组吗？闲言打住，看看2018年4月6日我在西安市中医院病历：左乳腺癌，肿块15·6mm，运动员，无明显不适，舌红，苔薄舌下脉迂曲。当时是翻译程丽丽通过网诊述病开方，所以挂号开方用的是程丽丽名字附患者俄文姓名（见照片）。二贝母汤颗粒剂（浙贝母2袋，姜黄1袋，党参1袋，茯苓1袋，瓜蒌4袋，青皮1袋，炙甘草1袋，连翘1袋，路路通1袋，夏枯草3袋，穿山甲2袋，猫爪草2袋，瓦楞子2袋，牡蛎2袋，海蛤壳3袋）30剂。有人会说，你这二贝母汤，只有浙贝母，没有土贝母，怎么还叫二贝母汤，名不副实嘛。虽然二贝母汤是我最早的自拟方，既然公开发表多年，已经成为文献了，应用时缺一个药，方名也就不能随便改了。这就像犀角地黄汤没犀角，虎潜丸没虎骨，小青龙汤大青龙汤没青龙，白虎汤没老虎，交通大学有医学院一样可以理解。这就牵扯到名与实、古与今的哲学问题了。今天这个患者叫JELENA，女，40岁，波黑人。左乳癌术后13个月，第二次手术10个月。放化疗后，内分泌治疗中。已用上述二贝母汤（附处方照片）5个月。刻诊：形体丰满，面色红赤，颈胸色红，散在丘疹，自我感觉良好，食欲尤甚，情绪开朗，自觉服内分泌药物导致头晕，乏力。口不苦，手脚冰凉，睡眠大小便月经如常，舌红苔薄，脉弦寸滑。手足冰凉是辨证眼目。证属气机郁滞，痰热上壅，方用四逆散合二贝母汤加减：柴胡10克，枳实10克，白芍10克 ，甘草10克，浙贝母10克，姜黄10克，瓜蒌20克，青皮10克，炙甘草10克，连翘10克，姜半夏10克，菊花10克，天麻10克，党参10克，30剂，每日一剂，水煎服。
第三个患者是学员为母亲代诉。MERY MEDINI，79岁，克罗地亚人。不欲食1年，只饮果汁与水2月。体重下降20公斤，咽干欲吐，疲乏无力，默默不语，睡眠尚可，夜尿频，恶寒喜暖，大便少。舌红苔薄。此少阳郁热，胃失和降，用小柴胡汤：柴胡5克，黄芩5克，姜半夏5克，生姜6克，大枣10克，炙甘草5克，3剂。《伤寒论》98条“本渴欲饮水而呕者，柴胡不中与之”，为本例提供了鉴别诊断，本患者柴胡证具备，但年老体若，胃肠脆弱，务必减少剂量。前有相似验案，但愿不负我心。捡药才知配不齐。夫人慷慨送自备小柴胡汤颗粒6袋，皆大欢喜。
午饭在隔壁SADIKOVIC医师家吃，女主人马莉娜的厨艺和晚餐旅游景点的地道牛排，颠覆了我前几天的看法。本来我想，烤全羊我们祖先100多万年前就会。有火没刀只能这样。西红柿、黄瓜、洋葱洗洗切切，我也会。加上我再结合些文化传说，写一写配料秘方，再办些厨师培训班什么的，当个名厨，还不是小事一桩？何况厨医同源，不想当厨师的教授不是好医生。我家乡出的大人物伊尹，即是厨子也因为发明汤液也就是中药煎服的方法而成为中国古代最早的名医。现在有人还说张仲景的《伤寒论》是从伊尹的《汤液经》来的，这个我不便说，避嫌嘛。不敢说，我的经方确确实实是从张仲景的《伤寒论》《金匮要略》学来的。不久前，也就是上个月下旬吧，深圳宝安中医院（集团）的朱美玲院长、吴凡伟副院长还表扬我做饭又快又好哩，这不是委婉地表扬我医生当得好嘛。我害羞也没定力，就要这样，不然容易飘飘然。现在我知道，不一定，不一定。礼失求诸野，佳肴国外有。三句不离本行，民间有高手。但若硬说成高手在民间，就有点以偏带全，偏激的过头了。
下午5点，SADIKOVIC医师领我们到波黑第五大城市莫斯塔尔。途中有一古塞，SADIKOVIC医师问要不要参观，我想反正不要门票，还能照相增加谈资，不去白不去，去。结果他们三个都没上到最高顶。SADIKOVIC医师比我大，夫人和翻译比我小，当然我得上。我行，我说我行，我就行。心有多大，劲就有多大。站到最高处，我知道我目力有限，看不了多远。也就不敢故作伟人状，发些“一览众山小”之类的感慨，而是说，爽，就是爽，学好经方真爽。莫斯卡塔尔古桥就像中国的兵马俑一样，不来看看，就不算来过波黑。400前的石桥，技艺精湛，颇富传说。这里的河水清又长，这里的人民喜洋洋。“伦敦有多少家酒吧，莫斯卡尔就有多少家咖啡馆。”这和战火熄灭不到20年，炮火痕迹犹在,许多古建筑（凶宅）还正在修建形成巨大反差。看来这里的人民健康指数高啊，饱受战争蹂躏的人极易满足安定的生活条件，远离战争,平安日久则容易怨天尤人。一半的健康问题是心理健康。心安理得，心平气和，疾病就会少很多。正如《內经》所谓“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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