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教研室食堂宿舍，这样四点N线的生活在我的世界里已经上演了好久。我不在意爬高上低拧螺丝紧阀门之后依旧得不到一组正确的实验数据，也不在意这样漫无目的耗人心血的生活到底会平铺直叙多久，我只知道我们的人生都需要打破桎梏，挣脱牢笼，逃开羁绊，就像Z一样。
我一直都记得高三的那个暑假，蝉鸣无休无止，温度三十七八。Z办了一个暑期辅导班，叫来我和Q两人帮她打理，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时的生活像是做梦一样，有时真实得无以复加，又有时模糊到触手不得。
每天都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挨家挨户去走访招生，我们兵分两路，各管几个村落，渴了就到农户家里讨水喝，饿了就随便买包干脆面分着吃，到了晚上，再几个人聚在厨房瞎鼓捣一番，做几个黑暗料理，凑活凑活，一整天的紧张无力就在这样小打小闹里渐渐消解。
暑假过后，分崩离析，去往各自的大学，开始奔各自前程。忍受着距离对友情这条细线的无情切割，尝试着交一些新朋友，努力融进身边人的生活。有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木偶，被生活捆住手脚，跳着自己不喜欢的舞蹈，带着面具藏着假笑，恶心到连自己都觉得想吐。
以前总觉得来日方长，可太阳一升一落，眼睛一张一合，时间的轨迹并没有按照当初的约定将彼此缠绕得更紧，反而从黑暗中伸出一张大手，将彼此推离。联系变少感情变淡，这种明明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却打得自己措手不及。
现在的我们，像是历经大学之后的一次重生，但各自都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不再是把名字写在沙滩上说着“we are forever”的稚嫩孩童，不再是不顾一切将心事都会和盘托出的乖乖少年，我们的固执己见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从善如流。
Z开始了人生中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我则成为一名再普通不过的研究生，我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努力地打拼着，工资少得可怜，却时常安慰自己该有的以后一定会有。
前几天突发奇想去Z的出租屋里蹭饭吃，接我的时候我发现她画了妆，俨然一副上班族的姿态，她吐槽着我八百年不换的双肩包，我说，习惯了。可能真的习惯了，如果可以，即使枯燥乏味，也愿意当一辈子的学生，不去想结婚生子，不去想车子房子，一个人逍遥自在，清净安然。
她已经可以熟练地做饭给我吃，屋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切舒服得体，好像具备了准备做一个合格成年人的所有素质。可能成长就是这样的残酷，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却不敢对此有丝毫的责备。可能成长，不过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从小孩到大人，穿上铠甲拿起兵刃，在成人的世界里短兵相向浴血厮杀；从懵懂到世故，退去稚嫩迎接成熟，在操蛋的生活中摸爬滚打迎头而上。从软弱到勇敢，一路前行一路高歌，把时光走完。
Z高中时最喜欢的一首歌是《词不达意》，她说她们学校有次晚会上有个女孩唱了这首歌，那天晚上她激动了好久好久。像我们这种不完美小孩，想要靠一己之力活得丰盛好像真的好难，我们尝过太多的苟且与隔阂，却迟迟等不到属于自己的美好和远方。
早上我分享了这首歌给Z，她说上班间隙偷偷听一下，我合上手机，起身往实验室走，在路上，研究生新生开始报道，一个一个年轻的脸庞，是昨日青春的味道。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秋天，我抱着一摞书蹒跚的走到教室门口，用胳膊肘顶开门的瞬间，透过书角的边缘，看到一个披着头发的女孩斜过头，呆呆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窗不偏不倚正打在她的肩头。眨眼的瞬间，睫毛忽闪，像是夏日里剖开的冻西瓜，清爽沁脾。
那时的Z，那时的我，都如此的纯白简单。
《古艳歌》里有句诗说：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像是一杯白开水，温和绵长，彼此联系又各自为营，有时想说一句谢谢你，却感到莫名的矫情，有时想说句加油努力，话到嘴边却还是吞咽了下去。
《词不达意》里有句歌词是这么唱的：“我无法传达我自己，从何说起，要如何翻译我爱你，寂寞不已。我也想与你搭起桥梁，建立默契，却词不达意。”我一直以为这是一首讲爱情的歌曲，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是一段自我救赎的故事，两个人交流时，其实是六个人在交流：你以为的你，你以为的她，真正的你，真正的她，她以为的你，她以为的她。而这样的挣扎翻腾，到最后把每个人都变成了说不出话的哑巴。
多年以后，可能我们各自组建了家庭，某日心血来潮，可能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对她说：
“我可以去你家蹭饭吗”？
“好啊，随时”。
作者介绍：
吃海的鲸鱼
某高校科研狗，间歇性痴呆少年
微博：@述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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