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不住朋友的再三相邀,决定一起去捡一次石头。看他近乎痴迷的劲头,我有些怀疑他神经是否有点问题。我一直对几种人觉得不可思议。一是钓鱼迷,怎么迷恋到“冬熬三九夏练三伏”的地步,好端端一个人跑到人迹罕至、蚊虫肆虐的野渠小沟里去钓鱼,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忘记一切恶劣条件,还悠然自得,成年累月,毫无倦怠。二是徒步迷,每至节假日、周末,便三五成群相约出行,走上十来公里。有位朋友竟然在“十一”长假期间,从石河子徒步到富蕴,屈指算来竟有400多公里,且是自背行囊,风餐露宿,一步步丈量过来的,精神实在可嘉。三是捡石迷,男男女女,各行各业,常年佝行于河道、峡谷、戈壁,从不计其数的乱石中不厌其烦地翻捡所谓的奇石美玉,不管有无收获,都矢志不移,坚忍不拔。对以上三类奇人,我暗自称他们是“疯子”、“傻子”、“呆子”。
这次朋友带我去克拉玛依乌尔禾地区捡所谓的“戈壁玉”,即过去人们所说“五彩石”,我之所以答应,内心真实想法是想看乌尔禾的“世界魔鬼城”雅丹地貌。过去虽已去过,但这次是要进入戈壁腹地,暗想可能会有更精彩的景观,所以盘算去了以后,你们去捡你们的石头,我去欣赏我的美景,各有所得,何乐而不为。
一路上,朋友结结实实地给我上了一堂“石”知识课,我故作兴味盎然,倒是妻子来了兴趣,问这问那,并带出了几个初拾者都会产生的思想问题:
——捡石头能发财吗?
当然可以啦!奎屯有位政府公务员,几年前开始捡石头,现在家里至少有2000万。他出道早,收集的东西也好,所以他发财了。最近网上拍出了一块乌尔禾玉,25万成交。
——我们能捡上好石头吗?
当然可以。捡石头靠石缘。有人捡了一辈子也没碰上一块好石头。而有人第一次就碰上了,一出手就是上万元。就像打牌一样,新手往往能摸上好牌。(于是,大家暗自琢磨,说不定自己跟石头也有缘哪,自此蠢蠢欲动。)
——什么样的石头值钱?
宝石光。就是润泽、清透、纯净得像宝石一样的石头,是戈壁玉中品相最好的一种。现在宝石光可以跟和田的羊脂玉相媲美,能卖大价钱。
——如果两人同时发现一块好石头咋办?(这真是个傻问题。但关系到切身利益,假如争执起来影响朋友关系如何是好?最好还是问清楚。)
这绝对不可能。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茫茫戈壁滩,一下车人们就分散开来,绝不会挤在一起。更何况,捡石头的人都有石性,很厚道,只会谦让,不会争执。
弄清楚这几个问题心里就基本释然了。一是捡石头能发财,可满足人的最重要的欲望。二是能捡上好石头,能满足人的投机心理。三知道哪种石头值钱,又掌握了一种知识。四不会发生矛盾,能避免负面作用。总之,通过最简单的行动就有可能获取最意想不到的财富,且不会带来任何麻烦这么一个思想判断,是使许多人着迷的心理动因。
从217国道乌尔禾区驶入沙漠采油公路,逐渐进入茫茫戈壁,虽村落人烟稀少,但沿途车辆人影不少,原来这就是不辞辛苦坚定执著的捡石人。不过让我更意外的是,这些车辆十之八九都挂着新C打头的车牌,表明:他们大部分是我们石城人!
朋友说,石河子人确实是新疆捡石大军的主力。不管是玛纳斯河,还是金沟河,抑或更远的额尔齐斯河、南疆的和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罗布泊、昆仑山,凡是有玉、有奇石、有玛瑙的地方,皆可见到石河子人。他们大都不是专业或职业人,而是爱好者、普通百姓。他们有车的自驾而来,没车的就坐长途客车或几个人凑钱包车。真是“咬定石头不放松、万水千山任纵横”。当然,也并非都是为发财而来,更多的是怡情、旅游、锻炼身体。用行话来说,就是“捡健康、捡快乐、捡惊喜”。我思忖,这跟石河子人的“石”性有关。
进入戈壁深处,一片出人意料的地貌呈现在我们面前,在略显起伏的平滩上,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石头散落其间,有点像童话中的宝石王国。大家热情高涨,一声喊全都跳下车,迫不及待去捡拾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此情此景恰如朋友所说,人们很快分开,拉开了距离,埋着头,睁大眼睛,专心致志,根本不可能发生为一块石头而争执的情况。
不到一个时辰,大家都捡了大半口袋,感觉有点提不动了,这才缓过神来,有点怀疑这来得太容易的宝贝。于是来请教朋友。看他的成果,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捡几块石头,既没有携带我们手里的编织袋,也没有我们手里的铁钩子。而是拿了一把小起子,穿了件缝满口袋的运动马甲,手心里攥着一两块瓶盖大小的石头。他打开我们硕果累累的袋子,进行甄别,令我们意外的是,我们费尽心思、满怀希望捡来的石头,基本被淘汰!
他提出的标准是:密度、油度、润度、完整度。
密度就是细腻程度,能体现玉石的硬度。油度指玉石质感,仿佛是有机体、生命体,石头里能榨出油来。润度指玉石的水分,显示出石的灵性,清澈透亮。完整度是指玉石的外形,能有后期加工的空间。
相比之下,我们的战利品,基本上没有达到标准的。朋友说,捡石头是个耐性活儿,也是个运气活儿。不要急于求成。这地方虽然荒远,但也不知有多少人来回搜寻过,要抱着捡漏的心态,特别注意那些小的。好的石头会发光,在石头堆里会脱颖而出,让你眼前一亮。好的石头会说话,冥冥之中会有感应。好的石头有魔法,让你情不自禁,爱不释手。
于是大家开始学乖,不再看到稀奇就往袋里塞,而是按照老师(大家开始尊称朋友为老师)传授的知识,每捡到一块,对光照一照看透不透,翻来覆去想一想,看能不能再加工。
两三个小时后,大家开始感到疲劳。当天天气还算好,阴有多云,太阳并没有出来眷顾我们,故而戈壁滩也不觉特别燥热。朋友说,可以收工了。一般情况下,捡石头是早出晚归,大白天一般不出来。天热不说,光线太强也影响人的分辨。黄金时间是早晨和雨后。
大家虽有些恋恋不舍,但也实在疲累不堪,只好打道回府,面对自己的战果,总有些不太自信,这到底是不是玉呢?朋友说,跟和田玉相比,这只能算是好石头。跟鹅卵石相比,这就是美玉。2011年4月,克拉玛依奇石协会已正式将乌尔禾这种彩石命名为“克拉玉”。在和田玉资源日渐枯竭的今天,戈壁玉的价值有巨大的提升空间。朋友们可怀璧以待,必有奇迹出现。
后来,我又有几次机会去乌尔禾,结识的朋友也越来越多,对石的认识、对石友的认识、对捡石活动的认识也有新的提高。
第一,石很精彩,很厚重,很通灵。每个人必有一块你一见钟情的石头。而且捡石很容易让人着迷,并且是老人比年轻人疯狂,女人比男人疯狂。
第二,石友很实在,素不相识因石可一见如故,从未谋面因石可重金相赠。
第三,捡石活动有层次。第一次捡石头可知道玉与石头的区别,是为初级。第二次可分辨玉的好坏,是为中级。第三次可知道精品、极品,是为高级。第四次明白买玉比捡玉更合算,是为超级。个中原委,试试便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