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架

[size=18]很久不看书了。近来有点闷，就想找本书来看。好在人在桂林，满屋子的书就在手边，所以看书的条件是有的。但是古的、今的、洋的、土的检了好几本，都看不下去，结果就坐下来，一格一格地看书架。我的书架有我自己的分类。我对它们也很熟悉。这么些年，挣来的钱多花在抽烟、旅游和买书上，所以我的书不算多，也不算少。因为自己不是什么专家，所以书很杂；加上也不是什么藏书家，所以书很贱。曾经想过，如果能够精确地知道自己哪天死，那么在临死前的那个冬天，就该把它们一本一本烧了，用来取暖。自己就是一个做书人，所以深知书跟垃圾其实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有什么要忏悔的，那就是这么多年里自己确实参与编了很多垃圾。从前两年开始，书架渐渐满了，所以也就很少买书了。世上的书恐怕有几百万种，其实真正可读的大概也就是那么几百种。金克木晚年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就叫《书读完了》。我当时还觉得这老头的口气实在太大了点，近来才觉得，他那话是对的。书架就像自己的发育一样，是慢慢长满的。长到一定时候，就不会再长了。就像身高，我长到一米六八就不长了，这就是命。如果死不甘心，非要向姚明看齐，那就只好造假象，比如穿高跟鞋或者去踩高跷，只要不怕摔死，也未尝不可。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了。所以我对“学无止境”这句话是怀疑的。按照佛家的观点，学到一定时候就应该进入不学，所以“学”是应该被超越的，正如尼采说“人是应该被超越的”一样。书架满了，大概就不该看书，而该看书架了。有时候，坐上个把小时看自己的书架，就像是打扫自己，把积在心里的许多废话像拧水似的慢慢拧干。那些书其实很多都看过，至少也翻过，所以从书脊上一眼看到它们的名字时，脑子里就多多少少地会泛出某些印象——遥远的，或临近的；温暖的，或冷漠的……如同走在一条故乡的大街上，不断地遇见亲人和仇人，让你不得不去回首半生滋味。这种感受，有时也挺沧桑的……[/si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