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 • 算命先生

城市天桥、桥头、农贸市场都活跃了一群江湖人才，过去包括郎中、算命测字、写书信人。时代变化，如今只剩下算命测字，风吹雨露，雷响不动，一块幡旆飘扬，二把塑料凳子，一幅八卦图铺在三尺小桌上，桌子上放着《周易》一本，测字竹简装满神秘莫测故事，蓄得三角美胡须，穿上长袍大褂，给人以风骨道仙，站坐气场十足，振住哪些失意迷茫之人，顿足停步，让他们指点迷惑。

八十年代前江西修水县乡村也有算命，我们称呼他们为先生，放学回家的路上遇见，都知道让路、提醒他们前面多远有桥与沟，要小心注意。家里教养深厚的人家小孩，会恭恭敬敬叫一声：“先生”！即使顽皮野性小孩也没胆量叫：“算命瞎子”。谁敢喊出，是犯了大忌讳，长辈们在我们略懂人世时，就教训，叫算命瞎子是有罪过的，要恭敬地叫先生，还道：莫笑少儿穿破衣，到了八十古来稀，绝莫哄笑瞎眼人。那个时代乡村家教，还有老人健在，定会施行儒家，礼仪家教，礼貌、仁慈、诚信比城市要好，随着最后这批老人逝去，经济发展变化。变成现在城市殷实人家，更加注重儒家，礼仪家教，乡村已经少见了，更多是用于婚丧嫁娶的仪式，少了些传统人文家教的修养。

家乡人过去有个习俗，小孩子到五岁左右要请算命先生，测下八字，五行缺少什么，取正式名字好上学，还有算命“带箭”是什么的。上学那年奶奶寄口信回来给我父母，一定要请先生给我算测下，并且指定是黄（王）先生算，过了没多久她还是放心不下，走了四十多公里路从县城回来。

记忆中黄（王）先生，住在敬老院，留着长胡须，背略驼，挂着灰色包，同色新旧不一补丁布，纳得整齐方正，针线长短一致美观，上衣青黛色，裤子黑色，在附近几个乡镇走动，所以一年之中总能看到他几回，偶尔遇见他时，叫他一声：“黄（王）先生”。他感激地翻动着白色眼睛，睛天阳光下十分显白，隆重答应：“嘿，你好，吃饭没有，是谁家的伢崽”？如果人少的话，就会在口袋里摸出一个糖或一块小饼干给我们吃。要算命也不象现在样，到固定地方找就好了，算命先生与手艺人样，要上门请，由他定好日子，然后请算命先生家里，请的主人会通知不顺利左邻右舍，是否需要化解？黄（王）先生那时边听我生庚八字，搓揉我双手后，又是抚摸着我眼睛、耳朵、额头、嘴唇，先是喃喃自语，再告诉我奶奶，以后前程命运如何，记得清楚一些话是说：我算命是不算人什么时候死，命是天注定，他的的好心与袓辈修行是可以增寿的，作恶多端也一定会折命的，也就不能确定能活多长，你的孙子十岁前多病，都能自然化解，命里没有体力，不能做重事，他灵活以后是吃读书饭，你们要多送书。二十三到二十五岁结婚，生有二男一女，本命年要注意安全，无大祸，脸上会有点小疤，五行不缺，他是读书人性格软，所以名字要刚。

我三十岁那年回家过年团圆，奶奶叹惜说，黄（王）先生就是婚姻没算准，哎，三十岁都没有结婚生子，现在计划生育也不可能生二男一女，吃读书饭是真的，这点最准！还有一点被他说对了，本命年不小心伤到了脸，留下点疤痕。我打气问奶奶，要不要再请人算下婚姻？她说想请算命先生帮你算，现在算命先生都是明眼人，不是瞎子，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