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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兄弟分家不分心

大昌和二昌虽说是一奶同胞同属相,可兄比弟大两轮儿,相差二十四岁。二昌落地时,大昌娶的媳妇都过门两年多了。

爹娘生下二昌,从心里感到对不起大昌和儿媳妇,日后分家,按乡俗常规,财帛家业要少得一半呀,就对他两口子说:“生下你弟弟,就当是咱这家里遭砸明火,财产遭强贼劫吧。”

儿媳妇知书达理,深明大意懂事理,听了公婆的话,心理很不安,忙说:“爹娘说的哪里话?添个兄弟多条膀臂,只有人丁兴,才能家财旺嘛!”

小两口儿话虽这样说,可老人的心里过意不去,老两口儿暗暗商定:都说天下爹娘向小儿,这个说法咱改一改,日后分家不能亏待了大昌两口子。

谁料想,二昌五岁那年,娘一病而去,爹也卧床不起难动弹了。

老人家指了指放在炕头上的两个红漆小木匣,对守候在床前的大昌两口子说:“爹本想着等二昌长大成人再给你们兄弟分家立户,如今爹不行了。这两个红漆小木匣里放着我和你娘立下的分单,大一点儿的木匣是你们两口子的,小一点儿的木匣是二昌的。今后,二昌就由你们来抚养成人了,你们两口子既当兄嫂又当爹娘,就多尽心吧!千万要把他拉扯大,等到给他娶亲成家后,当着你们弟媳妇的面打开匣子,按里面的分单分家。二昌娶亲成家之前,匣子里的分单不能打开看!”

爹嘱咐完了,叫过来二昌,叫给哥哥嫂嫂磕头。二昌刚跪倒,就被哥哥嫂嫂一人一只胳膊搀了起来,三人抱成一团,痛哭了一场。没过多久爹也去世了。大昌两口子想着爹的嘱咐,对二昌是一百个挂心,生怕委屈了弟弟,对不起死去的二老。街坊邻居都说,二昌人虽小,也不知是哪辈子修下的福,像是躺在糖缸蜜罐里过生活。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大昌两口子没有辜负老人的嘱托,不但把二昌抚养成人了,还为他订下一门亲事,择好了黄道吉日,要迎娶新娘子过门。

这天晚上,他俩为迎娶弟媳操劳忙活了一天,刚要上床歇息,忽然想到了爹死前留下的红漆小木匣。他俩把红漆小木匣找出来,一看大小两个都贴有封条。夫妻二人商量说,反正这大一点儿的木匣是老人指明归自己的,不妨先打开看看,眼下就要为二昌办喜事了,打开看看也算不上违背遗命。

商量好了,就动手揭了封条,打开了木匣。只见老人写下的分单,条条清,字字明,宅院、土地、房舍、家具、财帛,开列得详详细细;分单之外,另附一纸,上面写有四句话:

分家不能平均分,

论功承业理才真。

兄七弟三父母定,

只分祖业莫分心。

看了分单和纸上的四句话,两口子心里好一阵难过:爹娘的用心够良苦的了。可是天底下哪有这样立遗嘱分家产的呀?当哥哥做嫂嫂的,哪能亏对弟弟呀?

大昌说:“咱把这两份分单换一换,把这大点儿的木匣给二昌,让弟弟得七分,咱得三分。”

“对,”大昌媳妇说;“来个大让小,辈辈好!”

他们就取出了老人写给他们的那张纸,分单依旧放在匣子里,把封条依旧粘好,准备办过喜事就把它交给二昌。两口子又把老人留给二昌的那个小一点儿的木匣子收进桌橱里,算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调了包。

为二昌办过喜事,兄弟妯娌吃了团圆饭,大昌对弟弟和弟媳说:“二昌,你还记得爹临终前说过的话吗?今天,哥把爹娘留下的小木匣交给你,咱按爹娘的嘱咐来分家吧。”

二昌说:“既然爹有嘱咐,就按老人的嘱咐办吧。”

一打开木匣,看了分单,二昌站起来对哥嫂说:“爹娘立下的这分单不公平!我自小由哥嫂抚养大,应该少得家业,怎么反倒多得呢?”

二昌媳妇听二昌这么说,嫌他傻,但刚过门不好插嘴说话,就暗暗地扯二昌的衣角。

这举动被哥哥嫂嫂看到了,二人异口同声说:“爹娘留下的分单是板上钉钉的,容不得更改,就这样分吧!”

一个家业由兄七弟三变成了弟七兄三,来了个大翻个儿!家一分,兄弟俩分门别户,另起锅灶,各自独立过生活了。大昌两口子倒没什么,二昌心里别提有多不好受,吃饭不香,睡觉不稳。

二昌媳妇问他:“你怎样啦?”

二昌说:“分家不公,咱亏待了哥哥嫂嫂呀!”

二昌媳妇问:“为什么这样说?”

二昌说:“哥嫂把我抚养成人,操的心不比爹娘少啊!咱侄子侄女一大群,哥嫂负担重吃累多,又怎么过得了?”

二昌媳妇说:“你说这话屈了事理屈了父母的心!”

二昌问:“因何说屈了事理?”

二昌媳妇说:“这分单一不是你开列的,二不是我书写的,无私无弊,是父母留下来的。凭据分的家,咱们手不尖心不贪,亮给众乡亲看看也占理儿!”

二昌又问:“因何说屈了父母的心?”

二昌媳妇说:“天下爹娘向小儿,这是世上一理。你开口分家不公,闭口亏待了兄嫂,不是屈了地下父母的一片好心么?”

二昌听了,两眼一瞪脚一跺:“你呀,半个棒槌一面光,算盘只朝自己打,哪知道哥哥嫂嫂待我一片恩情比海深啊!”

兄弟俩分家五年,两家变化可真大。先说二昌,他两口子分得七成家业,婚后添了一对双生儿,人财两旺,日子可真是过得无忧无虑。

清闲自在生是非,二昌媳妇觉得家业殷实,不但好吃懒做,还在家里成局坐庄,聚赌玩钱,而二昌也渐渐学会了赌博。再说大昌,家口多分的的财帛少,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他为了全家大小的衣食,苦挣苦熬,省吃俭用,时间一长,得下了病。这一来,家里日子更难过了。

一天,大昌听说了二昌两口子的事,问他媳妇:“咱弟弟的事儿,你说咱还管不管?”

大昌媳妇说:“管。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咱当哥嫂的不管,谁还管?”

大昌想了想说:“想当初咱为弟弟想得多,没料到多分了祖业反倒不出息人!要说弟弟和弟媳没学好,倒是有咱们的一份错呀!”

当时他们就把二昌叫了来。

大昌问:“二昌,你都成家添子了,我问你一句话:你这当弟弟的还服不服我这当哥哥的管?”

听哥哥这样问,二昌“扑通”跪倒在地上:“哥嫂是我的半个父母,我二昌就是活到八十岁,哥嫂管教我还不是一如从前,该说的说,该打的打!”

大昌两口子忙把二昌拉起来。大昌说:“弟弟既然这样说,当哥嫂的就直言了:咱们家从祖至今,还没出过玩钱聚赌的子孙呢,门风破不得,家教改不得,你说是吧?”

二昌点着头说:“哥嫂说得对!”

大昌又说:“俗话说,败家的赌,荒田的棋。咱的祖业是几辈人省吃俭用,一个汗珠摔八瓣挣来的呀,二昌你可要守住啊!”

二昌回到家里,说服了媳妇,取消了赌局,小两口儿开始勤俭度日。二昌两口子变好了,可大昌却大病缠身难起床了。两三个月过去,花尽了家里的银两。

二昌三天两头儿来探望哥哥,这天刚一进院门,就听得哥嫂在说话,哥说:“我这病不要治了,再治下去不拆房子就得卖地了。人总有一死,好在一群孩子都快长大成人了,离了我这个当爹的,你和孩子也能过下去…”

嫂子说:“为治病,拆房卖地有什么要紧呀?”

哥说:“不行,房不能拆一片瓦,地不能丢一寸土!祖传家业,怎么能败在我手里…”

听到这些话,二昌心如刀割,反身回到家里,取出银钱,送到大昌炕前:“哥,为治你的病,就是那金山银山咱也舍得花!你就只管放心养病吧,古话说得好,“三分吃药七分养’,你把心放宽了,病才会好得快!”

打这儿以后,二昌常常给大昌送钱治病。一年过后,大昌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

送钱这事儿,二昌一直瞒着他媳妇。

一天,二昌媳妇发现柜里的银两少了好多,不由大吃一惊,便问二昌:“这么多银两,你干什么花了?”

二昌说“没干什么。”

二昌媳妇又问:“那么钱哪儿去了?”

二昌骗她说:“赌输了。”

二昌媳妇一听输了这么多钱,又急又气:“好呀,你是家里不赌外头赌!咱哥嫂不是说过不让玩钱聚赌嘛,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呀!”

二昌演假戏演得真叫真:“要不是你教会我赌钱,我能输这么多吗?说到底,都怪你!”几句话,直顶得他媳妇两眼发直没话说。

然而,二昌媳妇不傻不呆,她暗想,丈夫三天两头儿去哥哥那里,又哪来的工夫玩钱呢?假如真是输了那么多银两,怎么也不见二昌犯愁呢?那些钱八成是拿给哥哥治病花了。为了探出真假虚实,二昌媳妇领着两个男孩儿大喜和二喜去了大昌家。

大昌两口儿见弟媳带着两个小侄儿来了挺高兴。

二昌媳妇说:“哥的病好些了吧?等好了也帮俺管一管二昌。”

大昌听了二昌媳妇的话,吃了一惊,忙问:“二昌怎么了?”

二昌媳妇说:“耍钱呀,背着我把好多钱都输掉了!”

大昌两口子听了这话一愣怔。

大昌问:“你听谁说的?”

二昌媳妇说:“他亲口对俺讲的呀,这还能有假?”

大昌两口子听到这里一思索,明白了,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

大昌媳妇说:“他婶,别犯愁,他叔在编瞎话骗你呢,你看!!”

说着,从被角拿出一张帐单,递给了二昌媳妇。二昌媳妇一笔一笔看完,不多不少,整整二百八十两纹银,和自家柜里少的数目正相符。

大昌对二昌媳妇说:“要是没有你们这笔钱,我的病咋能治得好?等我好利索了,全家人加把劲儿干两三年,一定把这钱还给你们。”

二昌媳妇万没想到,大昌两口子不藏不掖实话实说,而自己却耍心眼儿探风声,一时间自愧起来,闹了个大红脸。

正当二昌媳妇又尴尬又不安的时候,大喜和二喜拉开了大昌屋内的桌橱,看见里面有个红漆小匣子,就对大昌说:“伯伯,俺要了这小木匣,拿回去养鸟儿!”

大昌一口答应:“好,你们拿去吧!”

话一出口,大喜和二喜高兴得像两只小燕子,飞出屋门,跑回家去了。

大昌媳妇急忙朝大昌使了个眼色,大昌猛然醒悟过来,着急地对二昌媳妇说:“那小木匣子还有用处,你快去跟孩子们要回来。”

二昌媳妇见哥嫂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不知其中缘故,听大昌说有用处,便急急忙忙往家赶。

这时,二昌已从孩子手里要过了小木匣捧在手里,眉头皱起个疙瘩,暗暗说:“哥呀,嫂呀,你们不该这样做呀!”

二昌媳妇一进屋,见二昌捧着小木匣那个神情,说:“这匣子和咱装分单的匣子一样,一定放着哥哥的分单,你还看什么详细呀?快给我,咱哥嫂还急着要呢!”

二昌没好气地说:“什么哥哥的分单,是咱的分单!”

二昌媳妇脖子一拧,冷笑着说:“哼,你真话不多,假话倒不少呀!”

二昌问:“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二昌媳妇针锋相对:“你没说过假话,那你给俺说那二百八十两银钱是怎么输的?”

二昌一听这话,把桌子一拍:“什么?你想刨根究底算帐吗?好,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把分单和爹娘写的几句遗嘱递过来。

二昌媳妇看完了分单一想,哎呀呀,怪不得哥嫂着急发慌,这里大有文章呀!原来咱们分的家产是哥嫂应得的那份呀!再看老人写下的遗嘱,也是四句话:

兄七弟三把家分,

休说分家不平均。

哥嫂把弟抚养大,

弟对哥嫂应知恩。

看罢,二昌媳妇怔怔地站在那里,和二昌一样闷住了,可心里却不平静,心想:天底下,人世间,像哥嫂这样轻财重义的人能有多少?兄和嫂不是父母,对自己却胜过父母啊!

想到这里二昌媳妇说:“经一事,长一智,哥嫂的为人俺明白了,世上的人并不是都为自己着想的呀,亲情胜金钱啊!”

二昌连连点头:“哥嫂这样待咱,咱又该怎么对待哥嫂?”

二昌媳妇说:“这个不用问也不用说,我拿上这个分单,先去给哥嫂赔不是认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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