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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故事:白狐报恩

话说在清代年间,本地有一个落魄书生名叫解洪,近日要去府内参加乡试,行经此地,为了能够节省时间,正在山前考虑到底是走大路,还是翻山走小路的问题。

解洪家境贫寒,只和老母亲二人相依为命,今年是他头一次参加乡试,因为距离遥远,路费又不充裕,所以他专门挑选小路而行。一来小路往往比较近,二来途径荒僻之地,各种条件虽然不便利,但是节省开支,有那村头野店也住得,哪怕只有破庙、荒宅,只要是背风之地,他也住得。

接连走了数日,身体已然疲累不堪,如今离府不远了,日期还很充裕,解洪便犹豫起来,到底是走大路方便一些?还是继续翻山越岭呢?

想来想去,还是爬山吧,不过速度可以降低一些,不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打定主意的解洪便走上了进山的小路。

山的南侧,山势非常平缓,解洪甚至产生一种游山玩水的惬意之感,可是到了山北,山势突然陡峭起来,而且树高林密,难行极了。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林内非常黑暗,解洪有些着急,根据经验判断距离出山已经不远,他还是想趁着天彻底黑透前,能够找到安稳的地方歇宿。

想着,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意外往往都是出在心急之时,解洪慌忙赶路,顾不得留意路况,一步踏空掉进了猎人的陷阱。

掉下去的一瞬间,解洪心说完了,这种陷坑一般下面都会有兽夹,摔一下倒是不打紧,可是被兽夹夹住可完了。

但是并没有,解洪睁眼一看,陷坑倒是不小,容下一人绰绰有余,只是不太深,此时正有一对小眼睛注视着自己。

解洪定睛细看,竟然是一只白狐狸,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蜷缩在角落里。

其实不是没有兽夹,而是提前被这白狐狸触发了,所以解洪才没有受伤,这白狐狸倒成了自己的恩人。

解洪试探着伸出手去,白狐狸很是温顺的样子 ,任由他摸了几下脑袋。双方感觉熟悉了一些,解洪这才想办法打开了兽夹,可是白狐的腿还是受了重伤。

解洪自幼读书,懂得一些简单的医术,替白狐检查了一下,此地没有药材,只能先行包扎一下,出山再想办法。

陷坑大但不深,解洪轻而易举地爬了出来,然后将白狐包好背在身上,继续赶路。

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未耽搁太久,后面的路程异常顺利,天黑时恰巧赶到了山下的镇店。解洪第一件事先找药店,采购了治伤的一应物品,又寻了一个便宜的客栈住了下来。

由于时间宽裕,解洪便不那么急着赶路了,就带着白狐,一路行进一路温书一路治伤。马上要到地方了,白狐的伤已经好多了,解洪很奇怪,自己的医术谈不上高明,可是这白狐的伤势好得有点过于快了。

这天,白狐从解洪的背上跳了下去,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好似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看了半晌,它终于摇了几下尾巴,转头钻入路边的草丛消失不见。解洪很高兴,第一次参加乡试,竟然在路上做了一件好事,是不是预示着自己考试会很顺利呢?

做了好事,结果自然是好的。解洪在乡试中考中了第四名,成为“经魁”。本次乡试的主考官是本地考出去的进士,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京官了,他很看重自己家乡的举子们,考试结束后特意接见了他们。

尤其对解洪,接见完毕后特意单独邀请他,第二日晚间再来。

解洪不知道什么事,第二日正常赴约。主考大人与解洪聊得非常投机,临别时竟然告知南方正有一个缺儿,他将会推荐解洪,解洪需要回家准备准备,即可前去赴任了。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啊?举人虽然可以做官,但实际上还是替补队员,真轮到自己不知要到猴年马月,而解洪竟然是无缝连接,前脚考中后脚就要上任了,看来还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为自己积了阴德。

解洪原计划要在府内逗留几天,如今时间紧急,他只得快速返家,好消息得让老娘知道,还得跟老娘告个别。

解洪即刻登程,这日走在山前的小路上,想起了那日救白狐的往事,不仅脸上露出笑容来。突然前方不远处竟然跳出一只小狐狸,浑身的毛色血红,非常好看。两只小眼睛溜圆儿,盯着解洪看。

解洪笑着说:“看你就是一个机灵鬼,是看我行路辛苦,来帮忙的吗?”狐狸偏着头看着他,好像听懂了似的。

解洪又道:“你想帮我,就去家里给我娘报个信吧。”那红狐狸听罢转身就走了。

解洪没当回事,可是等他下了山赶到镇店里,正瞧见有一个马车夫在路口等客似的。车夫见了解洪,忙迎过来问道:“是举人老爷吗?”解洪一愣,心说消息传得是不是太快了?口中答应了一声。

那车夫马上接过解洪身上的行李放到车上,回身来搀他上车。解洪囊中羞涩,举人老爷的名头当不了钱花,自然不肯上车。车夫解释了半天,说是谢老爷的老娘解夫人已经付过账了,放心大胆地上车吧。

解洪自然不相信,可是车夫说了老娘的很多细节,长相穿着说话语气,确实一模一样。解洪这才半信半疑地登车启程,心里却还在想着,老娘来了?为什么不见自己呢?如果没来?车夫怎么知道老娘的样貌呢?这么远的路途,老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来到呢?

狐狸!解洪猛然想起了红狐狸,是不是它搞得鬼呢?都说狐狸不是普通动物,难道那红狐是个有道行的仙家,听懂了自己的话吗?

不管怎么样吧,往后的路程解洪异常顺利和舒适,走到一个地方,会换一个马车,该吃饭就到饭馆,该睡觉就到客栈,而且不需要付钱,每一样服务都能做到自己的心坎里。

非只一日,解洪终于赶回了家里,老娘正在门前迎接。解洪非常高兴,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哈哈笑。高兴了一会儿,解洪问道:“您怎么站在门前等我呢?如何知道我今天会回来呢?”老娘笑道:“多亏了你有一个好朋友,他来送了信儿。”

原来解洪跟红狐开玩笑似地说完话后,老娘家里就来了一个客人,自称姓胡,是解洪的朋友,特意来看看老娘,扔了不少钱,还带回了解洪考中的消息,同时告诉了解洪的归期,细到几月几日几时。

结果全部应验,丝毫不差。

姓胡的那人还征求了老娘的意见,说是雇车去接解洪行不行?老娘被弄得稀里糊涂,就答应了。那人得到了首肯,才敢以老娘的名义安排好了相应的事宜。

解洪心中高兴,人家都告诉自己姓胡了,果然就是那红狐干得了,只是不知那白狐是个什么情况?

还顾得上想别的,老娘带来了一个消息。解洪从小定了一个娃娃亲,在他出发考试之前女方的父亲已经流露出退婚的意思了,没想到解洪一举得中,而且马上就要赴任,这期间女子的父亲常来看望老娘,还送来了不少东西,希望解洪回来之后能够尽快成婚。

听了老娘的叙述,解洪心里很不是滋味。倒不是自己考中举人心思就变了,而是这人心变化太快,他总觉得很不舒服。

正想着,女子的父亲听说解洪回来了,竟然登门来看望。自然又带来了不少东西,说话也客气了,然后就是逼着解洪定下成亲的日子。

解洪刚进家门,哪有时间考虑这个?但又推脱不掉,便说明日给信儿,老头这才嘟嘟囔囔地走了。

吃过了晚饭,又跟老娘聊了一会儿,解洪回到自己的房间,思考起婚事。连日劳累,正有点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走进来一个人。个头不高,眼睛漆黑溜圆儿,笑嘻嘻地说:“鄙人姓胡。”解洪一看就知道是那个红狐,便说:“感谢你千里送信。”那人说:“何足挂齿,你跟我来。”

解洪纳闷地跟着那人来到了定亲女子家的后窗下,那人让他看里面。解洪不愿意干这些鸡鸣狗盗之事,不过想来这狐狸应该不会害自己,这才趴下去看了看。

里面是一个女子,被五花大绑在床上,披头散发的在那里摇头,像是中邪了一样。

解洪不明白到底是这么回事,回头用眼神询问那人。

那人摆了摆手,二人离开后窗,才道:“那女子就是要跟你成亲的人,得了疯病。”解洪很吃惊,疯病?疯病怎么还要跟我成亲?那人笑道:“你那老丈人瞧不起你到了极点,在你未考中举人之前,得疯病的女人都不愿意嫁给你,你考中之后,他又急得不行,这回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解洪气得头昏脑涨地往家走去,刚到家门前,却觉得不对劲。

家里的门大敞四开,有一个人躺在地上。解洪跑过去一看,那是一个男人,已经没气儿了。解洪赶紧跑进屋里,老娘坐在地上直倒气儿。

解洪回头问那个男人怎么回事?男人说:“我得到指示说是带你出去了解真相,同时躲避这一劫。”解洪急道:“那为什么不救我娘呢?”那人摊手道:“没有得到指示。”解洪抱着老娘,吼道:“你们凭什么见死不救?”

那人也急了,道:“你命中有这死劫——中举后被歹徒杀死,已是命中注定的,万万逃不过去,是胡奶奶付了极大的代价帮你逆天改命,你还不知好歹?如今替你死的,是我们一个兄弟,你又怎么说?难道它的死是理所应当吗?”言毕,地上那人化成一条狐狸,那人走过去抱起它出门去了。

老娘最终还是没缓过来,天亮时没了气儿。

那老丈人不管不顾地又来逼婚,让解洪赶了出去,明确告知他退婚的消息,老头气哼哼地走了。

老娘去世,解洪需要守孝三年,不能前去赴任,便给主考大人写了封信。

虽然狐狸几次三番的救自己,但是老娘的死让解洪心里多了一个疙瘩,总是别别愣愣的,总之对狐狸的做法不太满意。

不久,解洪收到了主考的回信,信中表示了慰问,让他安心守孝,空缺儿自然会想办法给他留着。解洪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主考如此器重自己,终于在信中找到了答案。原来主考的娘一直病重,临出发监考前,家里去了一个女子,说能治好老太太的病,一试之下果然药到病除。那女子只提出一个要求,如果解洪考中,希望能给他一个机会。

主考到了本地之后,让本地官员调查了解洪,人品没有问题,后来的考试成绩也是不错,任用一个对自己有恩,人品才学又好的人自然不会错,所以才竭力举荐了他。

解洪很奇怪,女子?怎么又变成了女子?他怎么多出了这么多的朋友?难道又是狐狸吗?他心里很觉得愧疚,虽然不知道仙家的事情,不过狐狸们似乎为了报恩已经做了很多事情,而且搭上了一条性命,自己不应该不知足、不感恩啊!

当天晚上,后山竟然突然传来了喊杀之声,好似有千军万马冲杀一般,后半夜村里有人家着了火。解洪和村民一样,没敢出去打探情况。

喊杀声响了一夜,天亮才止住。

天光大亮之后,解洪出门试探着向后山走去。断断续续地看到了一些土匪的尸体,还有很多狐狸的尸体。解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村里只有一户人家着火,竟然是他的前岳父的家里,家里人都跑了出来,只有那老头葬身火海。

当天晚上,姓胡那人又来了,胳膊上受了伤,进门就大哭起来,给解洪弄了个手足无措。哭了半晌,那人讲述昨晚的事情。因为解洪的前岳父怀恨在心,联络了当地的土匪,想要杀掉解洪。土匪当然不会因为杀个把人而出动一回,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将本地几个村庄都洗劫一遍。

胡奶奶自然不肯答应,除了要保护解洪之外,她不允许伤害无辜百姓的事情发生,便集结了所有的狐狸,进行了一场大战。最后土匪被剿灭,但是狐狸同样死伤无数,胡奶奶也受了伤。

解洪心里着急,他并不知道狐狸们竟然为了自己搭上了这许多的性命。

那人说完便走了。

解洪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他想去找那个胡奶奶表示感谢,同时看看能不能出点绵薄之力,给狐狸们治治伤呢?可是去哪里找呢?

正在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解洪赶紧去开门。门前站着的是一个白衣女子,大大的眼睛清澈如水,好像能看到人的心里。

解洪看呆了。

那女子自己走进了房来,原来一条腿是瘸的,裙子上还带着血迹。

解洪说:“姑……姑娘,你的腿……”

那女子笑道:“你不是想要找我,帮我治伤吗?如今我来了,你曾帮我治过一次腿,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她坐在了椅子上,微笑的看着解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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