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民间故事:男子山中救白狐,深夜白狐说,小心你盲母

明朝成化年间,清阳县前尘村有个纯朴憨厚的小伙子,叫杨三喜。

三喜这孩子命苦,自小被家人遗弃,扔在镇上一家饭馆的门口。

正巧杨连庆带着妻子治眼病,经过那儿。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围观的人虽多,但都是议论纷纷,就是没人敢管这事。

杨连庆动了怜悯之心,上前将他抱起,向饭馆的掌柜讨了些米汤喂他。然后带回了自己家,给他取名叫杨三喜。

杨家并不富裕,主要靠种田为生。妻子丁氏有眼病,为半盲的状态,经常要去镇上抓些药吃。

另外家中还有两个十多岁的儿子,老大叫杨仁平,老二叫杨辰勇。

乡下有句老话,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两个孩子就是如此,长身体的年纪,吃得都多。

家里自从多了杨三喜,自然米粮就要分掉一些。幼时还不觉得,到三喜一天天长大,胃口也大了时,杨仁平和杨辰勇兄弟两个逐渐对他不满起来。

经常埋怨自己的父亲,为何要多事,捡个孩子回家。到兄弟俩娶妻生子,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口粮也就越来越紧张。这里面的矛盾,就积累到了即将爆发的临界点了。

其实,若说三喜只吃不做,那是说不过去的,也不可能。农村里的孩子,哪有不会做事的呢!

前尘村在大山脚下,三喜自幼年起,便跟着杨连庆在农闲时上山去砍柴,拿到镇上去卖钱。

现在杨连庆身体不好了,都是三喜一个人上山去。有时还能猎得野鸡、野兔什么的,或者拿去换钱,又或者拿回到家里给杨连庆补补身子。

按理说,三喜一天天在长大,可以算得上是家里的一个劳力了,为何两个哥哥都瞧他不顺眼,而两个嫂嫂更视他为眼中钉呢?

单纯地因为他是捡来的弃儿吗?也不尽然。

杨家有六间瓦房,本来两兄弟平分,应是一人三间。现在多了三喜,自然就分不到那么多了。

是以,在杨连庆病逝的那一年,年仅十五岁的三喜,被两位兄长扫地出门了。瓦房一间不给,田地也是一分都没有。

丁氏因为眼睛全瞎了,自身难保。不敢得罪两个亲生儿子,只能一声不吭。

三喜捡了几件自己的衣裳,给丁氏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后,出门去了。

当天,在村里的土地庙里暂住,什么都没想,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忙乎了一整天,在山脚下,找了一块无主的荒地,搭了个茅草棚。

买不起床,自己就瞎扑腾,用泥土与石块垒了一个矮些的台子当做床。

没有被褥,他就去向村民讨要些稻草,铺在台子上。

待全都收拾妥当了,这棚子里瞧上去就顺眼多了,住人还是可以的。

有好心的村民看着他可怜,给了几个饼子充饥。他没敢一下子吃完,只吃了一个,再喝了些河水,就当作吃完了今天的饭。

第三天,带了一个饼子上山去砍柴。运气非常好,抓到了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拿到镇上换得了几分银子,买了锅碗和一些米回家。

自己再搭了个土灶,熬了些米粥,就着昨天邻居给的饼子,很满足地吃着。

三喜是个老实人,他不会想那么多事情。对于被两位兄长赶出来,他心里一丝怨恨都没有。

有什么可怨恨的呢?杨家能收留他十五年,对于一个弃儿来讲,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哪里还能要求别人更多的东西!

再者,三喜是个将日子往前看的人。他是这么想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心里总在念叨着过去,也无济于事,改变不了现状,不如好好地想想后面要如何做。

三喜很勤快,以后的每一天,除了去镇上卖柴,还会想方设法再搭些别的东西去卖。

野鸡不是天天能抓得到的,野兔更是难抓。但河里的鱼虾是可以捞到一些的,这些也可以换得几文钱。

茅草屋后又辟了块菜地出来,种些日常的菜蔬。一个人吃不完,有时也会带些拿到镇上去卖钱,能卖多少是多少。

慢慢地,大半年后,三喜积攒了些钱,将茅草棚加固,另外又搭了两间出来。

其实,再窘迫的日子,熬一熬,都会过去。只要能扛住,后面的日子,则会平顺许多。

杨家两兄弟将三喜赶了出去,两兄弟一家分得三间瓦房。按理说,分均匀了,就当和谐相处才是。

但真能分得绝对的均匀吗?肯定是不能够。

瓦房的新旧程度,以及大小都不同。左边三间是最早搭建的,旧而小些;右边三间是后来搭建的,新且宽敞。

既然分配不均匀,那争吵就不可避免了。

两兄弟没把老母亲放在眼里,没人会去想,母亲该住哪间。

没办法,丁氏只好请来了族长,请他做出相对合理的分配。

族长知道丁氏的意思,没直接判出把左边归谁,或是右边归谁。

他思虑过后才说,想得右边三间房的人,必须拿出一间给丁氏住。待丁氏百年以后,方可将这三间房全得。

至于对丁氏的赡养,两兄弟既然早已分灶吃饭,那么就轮流,一人管半年。

百善孝为先,族长的这一分配,算是合情合理。至于谁得左,谁得右,两兄弟自己选。

老大杨仁平想了想,选了右边三间。老二杨辰勇没说什么,得了左边三间。

房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太平的日子过了有两个月,家里又不太平了。这回是何原因呢?

原来,丁氏眼睛全盲了,做不了事情,这是一个方面。

另一方面,婆媳之间的关系,总是难相处的,她与两个媳妇都合不来。

丁氏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但她的耳朵能听。听到儿子与媳妇聊天的只言片语,就放到心里揣摩下。再经她嘴里说出来时,就变成了另外一件事。

既然内容全凭她想像,那么这肯定是子虚乌有的事了。只是,这些事情,她不会埋藏在心里。村里有同年纪的老妇人去看望她,她会说与人家听。

事情有人听,就会有人信,信了就会传。一个传一个,传到最后,原话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村里的人再看向杨家两兄弟与他们媳妇的眼神,则变得与以往不同了。

这样的事情弄多了,两个媳妇自然恼怒得很,时不时地在自己丈夫耳边吹吹风。

慢慢地,两兄弟对丁氏都有了些意见。

一日,杨辰勇从外头回来,直接去右边瓦房找杨仁平。

他说:“我今儿从三喜家门口经过,又闻见肉香味了。这月才过半,已经闻到了三回。”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自个儿去山上猎来的。你想吃,也到山上猎去。”杨仁平不以为然地说道。

杨辰勇有些愤愤不平:“父亲把打猎的看家本领都教给了他,我可没那本事去山上打猎物。”

老二人有些尖钻,不肯吃亏,杨仁平本就对他有些意见。

冷冷地说道:“早年间,父亲身子好时,叫你去,你总不肯去,这怪得了谁。”

对于兄长这么直接揭自个儿老底,杨辰勇也不生气,往前凑了凑。

“我来这儿的意思是,既然三喜的日子过得比我们好,是不是把母亲放到他那儿去住,省得跟着我们在一起,每日都是吃些园子里的那些菜蔬,连肉都难得吃到一回。”

杨仁平的媳妇刘氏听见了,插了句嘴:“前几天,母亲还在跟人说,半年多了,没给她吃过一点肉沫星子。这下跟着三喜,日子就会好过许多了。”

杨仁平很为难:“可他已经被我们赶出去,不属于杨家的人了。”

刘氏撇了撇嘴:“他不还姓着'杨’吗?怎不要赡养母亲?再说了,养他那十五年,岂能白养?”

杨辰勇点头:“嫂子说得对,我们家养了他十五年,他养母亲十年,总不为过吧?!”

杨仁平的心被他们说动了,犹豫道:“那……母亲不肯呢?”

杨辰勇笑道:“有什么肯不肯的,哄着她去,不接回来就是。你我家这种情形,日子都不好过,她又不是不知。”

杨仁平点头同意:“就这么说了。”

两兄弟到丁氏跟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无非是自己家的孩子多,日子过得有多艰难。而三喜一人过,日子过得有多么的好。

说到最后,两兄弟一起建议丁氏去跟三喜住一段日子,以好减轻他们兄弟俩的负担。

舔犊情深,丁氏自然是护着自己亲儿子的。她很体谅两个儿子的难处,想着都是在一个村子里,去三喜那住住也没什么,以后想回家再搬回来便是。

再者,养了三喜十多年,也是时候让他回报一下了。这么思量了后,丁氏也就同意了。

两兄弟很高兴,等不到第二天,当即给母亲捡了些衣物,再拿了两床被褥,就这么将她送过去了。

三喜正在炖兔肉,见到他们来了很高兴。立即上前扶了母亲,过去坐好。

“今儿逮了两只肥兔子,卖了一只,这只准备炖好了给你们送过去,让几个侄子打打牙祭。”

吃人手短拿人嘴软,杨仁平是明白这个理的。

端出兄长的态度,摆了摆手:“这个不急,我们是来跟你说说母亲的事……”

他很是严肃地说了一堆让三喜同样也要承担赡养母亲的话后,以为三喜会拒绝,接下来正准备想着应对的话呢。

哪知三喜毫不犹豫,当即爽快地应下了。

“兄长说得极是,父母养了我十多年,我从未回报过。父亲走得早,未享过儿子一天的福。如今母亲还健在,当然应该让她老人家享些清福。”

听到他此番话,杨仁平心中有些惭愧。自己是长子,到底不如这个捡来的弟弟。

杨辰勇很精明,怕他会反悔,立即说道:“三喜,那母亲就放你这了,你定要好生侍候着。”

三喜笑着点头:“这是自然的,二哥大可放心。”

杨辰勇又指着炉上的那锅兔肉,说道:“这肉不劳烦你送过去了,等会儿我让你几个侄子过来吃。”

说完,拉着杨仁平走了。

三喜给母亲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把这茅草棚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肉炖好时,六、七个侄子侄女个个端了个大碗过来,说要装肉回去吃。

三喜知道两位兄长家的情况,更知两位嫂嫂节俭。孩子不是经常能吃到好的,这些肉装回去,也定是会分为两顿吃的。

于是,他将兔肉盛了一碗出来给母亲,其余的全部分给他们,连汤汁都没留。

孩子们端着碗高兴的走了,丁氏对于他这番行为甚是满意。让他以后再打得了猎物,定要记得留给侄儿补身子。

三喜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接下来的几日,丁氏每天都要问他在山上打到了什么猎物,或是在河里抓了多少鱼虾。三喜一一如实告诉她后,她就让三喜立即将东西给兄长家送过去。

送了几回后,三喜犯难了。

不是舍不得,而是当初被赶出杨家时,自己是没得一分田地的。两位兄长将母亲送过来,也没拿一粒米。

这每天吃的饭,得花钱去买。若是还将打来的猎物送出去,仅靠那两捆柴禾换来的文钱,根本不够两人每天买米熬粥喝。

更何况,三喜发现,自己送过去的猎物,两位兄长根本没舍得炖给侄儿吃,而是拿去街上偷偷卖钱了。

狠了狠心,再次打得猎物,三喜便不再送去兄长家里。

丁氏问起,他便把自己的情形如实相告。

丁氏眼睛看不见,以为他是在说谎骗自己。便骂他是个忘恩负义之人,让他把杨仁平叫来,她要回家去住。

三喜苦苦恳求母亲,请她体谅下自己的难处。待以后日子好过,打得的猎物定会分给兄长。

丁氏不肯,执意让他把兄长叫来,不然就自己摸着走回去。

其实,她住茅草屋很不习惯,想回家去住。

茅草屋哪有瓦房住得舒服,处处漏风不说,三喜家里,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

三喜没有办法,只能去把杨仁平叫了来。

在路上,把事情跟兄长说了一遍。

杨仁平面上没说什么,心里直在埋怨母亲不懂事。

见到丁氏后,他先是安慰了几句,当丁氏跟他提出要回家住时,杨仁平这才吱吱唔唔地跟她说了实情。

家里孩子多,两间瓦房根本不够住。丁氏的那间,已经让他两个儿子住过去了。他还说,母亲心痛孙儿,定是能理解他的。

丁氏的心里凉了一大截,她算是明白了,那个家,她是回不去了。

又不能跟儿子吵,不能得罪他们。三喜毕竟是个养子,自己以后还是要靠亲儿子养的。

没有办法,只能在这里继续将就着住。

三喜哪里会不知道这里面真实的情形呢,母亲实则是被两位兄长变相地赶到自己这里来住。只是,他不会去计较。

他想,包括自己在内,母亲有三个儿子,若是个个都只为自己的小家做打算,那母亲的生活必定会很难过。三个人当中,总得有一个是孝顺的。

所以,他每天尽己所能,想方设法地给丁氏将饭菜做得合乎她的口味。

丁氏在这儿吃得比在杨仁平兄弟俩那儿要好,这点,她是心知肚明的。

起初,她以为三喜吃的饭菜与自己是一样的,心里有些埋怨他日子过好了,不知接济些兄长。

后来,还是邻居过来串门告诉她,三喜给她吃的是纯白面饼子,而他自己吃的是加了糠或是加了豆渣的饼子。

丁氏心里还是感动的,再加上只有母子两人生活,人少是非就少,是以相安无事的过了有两年。

这期间,无论是三喜家,还是他两位兄长家,都太平得很。

三喜快十八岁了,也是该找媳妇成个家的年纪。没人为他张罗,得全靠他自己。

他算计了一下,只有用猎物换来的钱,才会多一点。想要攒点钱起来,只能靠这个了。

由于经常去山上砍柴,认识了两个猎户,他们教了三喜几招。

按照他们的方法,成功猎得一回野猪后,三喜尝到了甜头。自此,经常会在山上深林之处,放捕兽夹。

这一日,他又去查看是否有收获。捕兽夹上是空的,可旁边却有血迹。

疑惑地往四处瞧了瞧,左前方的草丛中好似有团白色的东西。

三喜走上前,轻轻地拨开草丛,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它的腿上有血,是被捕兽夹打住了。

显然,它很害怕。

身子背对着三喜,头往下埋着,正瑟瑟发抖。

将它轻轻抱起,它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人,瞧上去非常可怜。

三喜叹了口气,算了,不抓它了。

常在山上打柴的人,难免会遇上磕碰擦伤,故常见的几种止血草药是认识的。

三喜去挖了些来,捣烂了敷在它伤腿上,并将自己的衣裳扯烂,撕了一条下来,给它绑住。

将它放在一边,拿起捕兽夹对它说:“下回看到这东西,记得离远一些。”

说完,他站起身,准备离去。

小白狐轻轻地嗷嗷叫了几声,声音甚是凄婉。

三喜琢磨着,它这样子,走不了路,很容易会被猎人逮了去。

问它:“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小白狐哪里会说话,只是眼神里含着哀求。

三喜将它抱起,摸了摸它的头:“算了,我带你回去吧,等养好了伤,再送你回来。”

小白狐又轻轻地嗷嗷叫了两声,似是答应了下来。

今日,三喜少装了些柴禾,脱下外衣垫在柴上,将小白狐放上,带它回家了。

把它放在自己的茅草屋里,精心护理。

三个多月后,小白狐的伤势好完全了。

三喜几次想将它放回到山上,它在附近转着圈,待三喜砍完柴下山时,它又跟着他回家了。

而且,小白狐对寻找自个儿家的这种事情,好似还不太热心,就喜欢跟在三喜身边。

三喜琢磨着,它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于是,每天带着它去不同的地方砍柴。

还是不行,自己一砍完柴,它又跟上了。

又过了两个月,有天晚上,三喜正逗着小白狐玩,听见门外有声响。

小白狐也听见了,立即激动起来。跑去门边,嗷嗷叫着,并且不时地回头看向三喜。

三喜知道,它这是让自己开门呢。

赶紧去把门打开。

两只漂亮的成年白狐,正站立在门口。

小白狐见了很高兴,立即上前与它们头靠着头。

三喜心想,这应该是小白狐的爹娘来找孩子了。

三只白狐似是低语了一阵,将头分开后,两只成年白狐转过身,往前面跑去。

小白狐跟上,跑了一段,停了下来,回转过头看向三喜。

在如水的月光下,三喜能看清它眼中的恋恋不舍。

心中有些感动,对它挥了挥手:“去吧。”

小白狐这才将头又转了回去,追它爹娘去了。

瞧着它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里,三喜才慢慢地把门关上。

心里既惆怅又感慨。

惆怅的是,与小白狐相处了近半年,一人一狐已经有了感情。对于它的离去,心中有些舍不得。

感慨的是,过了这么长时间,小白狐的爹娘还知道来找它。而自己的亲生爹娘,当年怎就那么狠心,将自己抛下不管呢?

唉声叹气了一阵,去睡了。

第二天仍然早起,为丁氏将饭做好,然后再去做自己的事情。

这日夜晚,三喜虽觉疲倦,但却睡不着。没有小白狐在身旁,他觉得有些孤独。

门外,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随即,门下方好似有什么东西轻轻在拍门。

三喜心中一动,点了灯,起身去将门打开。

往外瞧去,一阵惊喜。

是小白狐回来了。

立即蹲下来,摸摸它的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白狐看着他,目光很柔和。

低下头,将爪子下的一个东西往三喜那边推了推,又示意三喜去看。

三喜定睛瞧去,吃了一惊,是一个银锭。

小白狐将银锭推到三喜的脚边上,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这回,小白狐没有再回头。

三喜瞧见,在不远处,有两只成年白狐正在等着它。见它跑来,如昨夜一样,两只大白狐又领头往前跑去。

后面的很长一段日子,小白狐没有再来。

三喜知道,这锭银子定是它们给自己的答谢。

心中很惭愧,毕竟小白狐的腿是被自己的捕兽夹给打到的。

暗暗下了个决定,以后,不再在山上放捕兽夹打野兽了。

有了这个银锭,此后,三喜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请人在茅屋的旁边,盖了五间带院子的大瓦房,最大最好的一间给了丁氏居住。

里头的家具也请人打好了,家里终于有像样的床了,三喜觉得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一个人突然暴富,总是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最先对他产生怀疑的,就是杨仁平和杨辰勇这两家人。

他们俩人的妻子怀疑丁氏藏了钱起来,偷偷给了杨三喜。而两兄弟则怀疑当年父亲过世前,留了钱给这个捡来的弟弟。

不然,为何他那么爽快地就答应赡养老母亲呢!这几年也不问他俩伸手要钱,也一粒米都没要过,分明就是自己有钱。

三喜是怎么都想不到,在赡养母亲这方面,自己的宽容竟会让两位兄长对他产生猜忌。

杨仁平和杨辰勇想来想去,决定两家人一起,直接去问丁氏。

丁氏哪里会知道三喜的钱是从何处来的,她不想得罪两个亲生儿子。当即叫来了三喜,让他当面说清。

三喜这个人是孝顺,但不愚孝。这几年来,他也认清了这两位兄长,都是靠不住的人。

故不可能对他们坦白是白狐给了银锭的事,那样一来,事情传出去后,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去山上围堵白狐。

他想了想,说道:“这事情说起来,也是愚弟的运气。那日在河中捕鱼,见到一条大鲤鱼好似游不动,我便拿了个箩筐直接将它网起来了。”

顿了顿,又道:“这么大一条鱼,拿去镇上不好卖,便将它分割开,打算晒干了,做鱼干卖。谁曾想,一剖开,竟有好几块碎银在鱼腹中,难怪游不动。”

怕他们不信,手往屋檐那儿指了指:“就是那些。”

河里的鱼都是野鱼,这无主的事情,谁扯得清楚。

杨仁平和杨辰勇同时往屋檐下瞧去,那里果然吊着一排鱼干,心中便信了大半,都叹自己没有这个福气。

刘氏眼珠转了转:“三喜啊,你三个侄儿再过几年就要娶亲了,你的银两还有没有剩,留点给他们,可好?”

众人的目光都向三喜看来,眸中都有贪婪之意。

三喜心中发寒,给了老大,老二也要给。

他们只想到了自家的孩子过几年要娶亲,可没一人会想到,自己如今已年近二十,也还未娶亲呢。

笑了笑:“盖了房子,打了家具,就没有多少了。我那日算了算,也就只剩了二两。上个月马婆婆帮我说定了村西边程二叔家的大女儿,这个月成亲。这银子,我打算办亲事用。”

刘氏撇了撇嘴:“这里的东西都是新的,一应俱全,还要花什么钱。”

三喜没吭声。

刘氏不甘心,看向丁氏:“母亲,您来说句公道话,三喜这剩下的钱,该不该给侄儿用?”

丁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心里暗骂刘氏人狠,但又不敢不顺着她的话。

得罪了她一个不要紧,把老大、老二都得罪了那不划算。自己老了,以后还得靠他们。

想了想,缓缓地说道:“三喜啊,你比你两位兄长会挣钱,这二两银子,还是拿给他们吧,大家互相帮衬着点。再说,你以后又不是赚不到钱。”

刘氏很得意:“三喜,母亲都发话了,你还不快把钱拿出来。”

见此,三喜感到很无奈,这简直就是在抢了。

不多言语,起身去里屋,拿了银子放在桌上。

“你们两家拿去分吧。”

刘氏立即将钱抓了,往屋外跑:“我家三个儿子,应当多分些。”

杨辰勇家只有二个儿子,他的妻子王氏不肯了,追了出去。

“二家平分,哪有儿子多就多得的道理。”

随即,杨仁平和杨辰勇也往外走去。

大家都想着分钱去了,无人跟丁氏或是三喜打声招呼。

三喜将这些瞧在眼里,越想越心寒 。

人心的贪婪,是个无底洞,很难满足得了的。

同时,心中隐隐有个感觉,自己这房子,指不定以后也会被他们抢了去。

思索了良久,给丁氏做好了饭,服侍她吃过,收拾好碗筷,便去了村西边程二叔家。

跟程二叔把自己的情况说了说,最后说道:“……若您觉得女儿不能嫁得体面,那这事就算了。”

程二叔摇头:“你母亲够糊涂,是个想不清楚事情的人。我把女儿嫁给你,并非是要贪你的钱财,而是你为人厚道。丁氏是你养母,你尚且能如此善待她,想必以后,也不会待我女儿差。我家不要彩礼,只要你两人好好的过日子就成。”

当即将大女儿彩凤叫了出来,把事情也跟她说了说。

彩凤大大方方地表示:“只要两人一条心,勤勤恳恳地过日子,后面的生活总会好起来。”

程二叔笑道:“我家有几十庙地,交完税赋,还能余有一些粮食,吃饭问题你不用担心。”

三喜很感动,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全靠的就是一颗心。以心换心,才能交心。

“二叔,成亲后,我将房屋契书上的名字,换成彩凤的吧。”

程二叔大吃一惊:“这怎么行呢,房屋是你自己辛苦所建,哪能给彩凤。”

三喜将自己的顾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程二叔。

“契书上的名字是彩凤的,这就是个凭证,旁人想拿也拿不走。再者,成亲后,彩凤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彩凤听了,羞得躲屋里去了。

程二叔夫妇俩很高兴,女儿嫁对了人,做父母就可以放下心了。

半个月后,三喜和彩凤成亲。

婚后,三喜兑现承诺,请了里长、族长见证,把手续办齐,将房屋契书上的名字,改成了彩凤的。

夫妇俩整日里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进进出出面上都带着笑容。

丁氏虽然不是三喜的亲生母亲,但彩凤对她孝顺得很,里里外外挑不出一点错。

这家人是高兴得很,但有些人却不高兴了。

杨仁平和杨辰勇两家的人就很不高兴,特别是刘氏和王氏,天天在自家丈夫跟前念叨个不停。

这又是为何呢?

还是为了房子的事。

她们认为,三喜那房子,不能写程彩凤的名字。

为何不能写彩凤的名字呢?

她们有自己的如意小算盘,而且算得精明得很。

杨三喜是杨家的人,如果彩凤没有生儿子,就代表没有后代。那么,这房子以后就是侄儿的了。

就算他有儿子,有后代,如果杨三喜发生了什么不测的事情,万一彩凤改嫁了,那这房子不就成了别人家的吗?

所以,杨三喜的房子,自然应该归杨家来管理。

当然,如果三喜实在不愿意在房屋契书上留下自个儿的名,那就写侄儿的名也行啊。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写程彩凤的名,他们坚决不允许。

两家人商量一番过后,就去找三喜,要他将房屋契书上的名字改过来。

三喜跟他们解释,彩凤是自己的妻子,写她的名字犹如写自己的名字,都是一样的。

又说了,那半两银子给他们后,自己没有给彩凤家一点彩礼。那么,房屋契书上的名字写她的,丝毫不为过。

三喜说的这些事情,若放在别人家看来,是很合情合理的。但那两家人不愿听,就是不同意。

任凭三喜怎么解释,他们仍然不依不饶。又正是农闲时节,反正无事,于是每天都要来三喜家里吵闹一番。

日子过成了这样,这是三喜没有想到的,只觉得心里累极了。

他也明白,当面对有心蛮不讲理的人,无论怎样跟他们讲道理,都行不通。就好比一个装睡的人,你永远无法叫醒他。

彩凤不忍他为难,晚上睡觉前跟他说:“还是把名字改成你的吧,写不写我的,对于我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三喜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人的贪心,是满足不了。”

他心里如明镜般清楚,自己的退让换不来他们的放过。

今天退让这一步,以后就要退让无数步;不仅他要让,将来他的孩子,也要让。

当那两家人再一次来家中吵闹时,三喜终于发脾气了。

拉下脸,直接赶人。让那两家人出去,不许再到自己家里来。

见他如此,两家人也有些怕,悻悻的走了。

只是,三喜没想到的是,杨仁平和杨辰勇两家人不来闹了,丁氏却在家里闹了起来。

她开始不吃彩凤煮的饭,而且大骂彩凤不是好人,将三喜迷惑住,不听兄长的话了。

三喜见她这样,就自己亲自煮饭,煮好了端到丁氏面前,好言相劝母亲吃一口。

结果,饭碗被丁氏摔了出去。

她要绝食抗议,直到房屋契书上的名字,改成杨家孙儿的。

丁氏一心护着亲生儿子,哪怕他们并不想养她,她也要护着。

在她心里,总觉得养子不可靠,最终自己要靠的还是两个亲生儿子。

而且这类话,刘氏和王氏都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说过,使得丁氏就更加坚定了养子不如亲生儿子可靠的这种想法。

或许,丁氏与杨家两兄弟从来都未想过,将一个忠厚老实的人逼急了,后果会是怎样的。

三喜下了个狠心,犹如五年前被杨家两兄弟赶出来那般,他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给丁氏磕了三个响头。

转身出去,找里长和族长,以及村里辈份很高的老人到家中,另又去将杨仁平和杨辰勇两兄弟请来。

除了再一次强调,他绝对不会去更改房屋契书上的名字外,还有一个请求,将丁氏送回杨家两兄弟那儿。

他说,自己已经赡养了母亲五年,也是时候该轮到两位兄长了。

丁氏得知三喜的用意后,当场大骂他忘恩负义。

三喜不吭声,任她骂。

是族长看不下去,觉得实在是太丢本族人的脸,当场呵斥她。

“做人实在不可太过份。三喜当年被杨连庆抱养,不到五岁就开始跟着他上山做事,帮着减轻家中负担。十五岁被你们赶出家门,没得一间瓦房,一分田地。如今他养了你五年,时常还要贴补两个兄长。他一个养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可以了,算是还了你们的养育之恩。”

杨家的事情,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呢,三喜无半分过错。

里长以及几位长辈纷纷站出来,也替三喜说话。

对于这些人,杨家兄弟不敢还嘴,只能乖乖地将丁氏带走,心里恨极了三喜。

自此后,三喜算是和杨家那两兄弟彻底决裂了。

这对于三喜来说,没什么不好,甚至可以说轻松了许多。

但是对于杨家两兄弟来说,则是烦恼不断。

首先就是丁氏居住的问题,她原先住的右边那间瓦房,早被孙子住了去,没人愿挪窝。

左边杨辰勇的三间房屋,也是没有一间能给母亲的。再说,六间房屋在五年前就已经商定好了,丁氏住右边。所以,杨辰勇一家认为,自己没有道理为她腾一间屋子出来。

杨仁平和刘氏是有苦说不出,说白了,丁氏如今就是他们的负担。直感觉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杨仁平狠了狠心,让母亲住进了柴房。

刘氏生气婆婆只会给自家添乱,从来都帮不了什么忙。故每天给她的饭,都是锅底的锅巴,还不得准时。菜有剩就给,没有剩就不给。

偏偏丁氏又是个要强的人,在三喜那儿是享惯了福的,哪容得刘氏这般对自己。

她天天坐到门口叫骂,说是媳妇亏待了自己,引得左右邻居前来观看。

杨仁平夫妇是个要面子的,觉得丁氏丢了自己的脸,于是对她愈发冷淡了。

丁氏拿他们没办法,就让二儿子给她送饭。

杨辰勇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过身就忘。他的妻子王氏,就更不可能来送饭了。

而对于刘氏来说,既然丁氏让二儿子家送饭,那自己这边就直接不管了。

是以,丁氏常常是要饿着肚子的。

饿得难受时,自己摸着前行,到处找点东西吃,以填填肚子。

她这时才想起三喜的好,但又拉不下面子去求。

很凑巧,有日三喜经过杨家的后门,看到母亲饿得在用手扒猪食往嘴里塞。顿时泪流满面,二话不说,上前背起母亲就往家里走。

一顿好吃好喝过后,彩凤侍候婆婆洗脸换衣。

三喜跟彩凤商量,想将母亲留下来。彩凤能理解他的心情,爽快地同意了。

三喜再征得丁氏同意后,备了些礼,和彩凤一道去了杨仁平家里。

向兄长提出由自己来赡养母亲,还是如以前一样,不用他们出钱。

杨仁平夫妇一口同意,少了个累赘,这对他们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丁氏在三喜家被照顾得很好,和在杨仁平家相比,有着云泥之别。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是先尽着她。

她是终于明白了一个理,养子比亲生儿子要可靠得多。

既然老母亲有人替自己养了,杨仁平也吸取了前车之鉴,不再去三喜那吵闹改房屋契书名字的事情了。

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其实结果也算是圆满。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

偏偏就有种人像根搅屎棍,喜欢挑拨生事。

杨仁平和杨辰勇有个本家叔叔,叫杨刚,是个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之人。

此人住在城里,不常回村。这次难得回来,跟人闲聊,听说了杨家的事情。

本来说此事的人,是拿那事当笑话来讲。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刚脑子一转,就想出了一个阴招。

特意去找杨辰勇,说他亲眼看过杨连庆拿银子给三喜。而且,还有意无意地说了几句杨连庆的死,恐怕也与三喜有关。

杨辰勇是个想事不过脑的人,当即气得目眦尽裂,要去找三喜算帐。

杨刚连忙拉住他:“此事已过了这么多年,还需从长计议,鲁莽不得。”

杨辰勇听了,觉得他是个有智谋的人,像终于见到救星般,强行拉了他回自己家。

叫王氏去打酒买肉,又把兄长杨仁平叫了来。

杨仁平听了此话后,是半信半疑的,毕竟他隐约听过这个本家叔叔,不太靠谱。

但一起跟过来的刘氏,很相信。

其实说穿了就一句话,对三喜家的房子还不死心呢。

当然,主要杨仁平与杨辰勇两兄弟也是个没用的人,只知道死守家里的几庙田,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喝了酒后,杨刚把自己吹嘘得天花乱坠。

村子里的人出外少,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起先还对杨刚起疑的杨仁平,这会儿也开始对他深信不疑了。

人,有了贪念,若抵制不住,便会犯下错事,一步错,步步错。

杨刚说:“既然如今里长和族长都站在三喜那边了,那就去县衙告,我们有理,走哪儿都不怕。”

他很自觉得把自己与杨家两兄弟划到一块去了。

杨家两兄弟听了很感动,认为还是这个本家叔叔向着他们。当即表示都听杨刚的,他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

杨刚会白白地替人做事吗?当然不会。

他说打官司是需要花钱的,衙门里有些地方也需靠钱打点。

兄弟俩犹如被鬼迷了心窍般,咬咬牙,两家一起凑了一两银子给杨刚。

杨刚笑了笑,不接。

“这么点钱,做得了什么事?衙门里连状纸都不会接。”

刘氏和王氏狠狠心,脚一跺,又去取了些来。

两家共凑得二两多点,杨刚暗地里撇了撇嘴。

知道再问他们要钱,这事八成得黄了。事情得一步步来,手中这些钱虽不多,但聊胜于无。

拿着钱,杨刚真的去请人写状纸,递了上去。

不过,他还真的打点了下。很快,三喜便被衙役抓了去。

为了多一个证人,杨家两兄弟去三喜家强行把丁氏接了回来,跟她把事情说了一遍。

丁氏是完全不相信的,自己家什么情况还不知吗?

有心劝他们:“你们与三喜,虽说不是血亲,但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还是放过他吧。”

这兄弟俩不听,认为母亲得了三喜的好处,只为他说话,偏了心。

丁氏无可奈何,只恨得自己眼瞎,帮不了三喜什么。

彩凤急得要命,和自己父亲一起,去找里长和族长。

大家都莫名其妙,不知三喜犯了什么罪。

雇了辆骡车,赶去县衙门打探,这才知道原委。

状纸上写得还挺严重的,说杨三喜害了养父,偷藏养父的积蓄,留着自己私用。

有没有偷藏养父的积蓄,这没人知道。但在杨连庆生前,三喜与他还是很亲厚的。

杨连庆生病时,三喜端茶送水,倒屎倒尿全是他一人,这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里长对彩凤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们去求求仁平和辰勇,请他们撤诉,家里的事情还是在自己家里解决的好。”

族长也觉得里长说得有理,为了这一点利益,兄弟反目成仇,这种事情是很难看的。好心地陪了彩凤他们一道,去杨家找那兄弟俩。

见彩凤与程二叔低声下气地求着自己,杨仁平和杨辰勇夫妇俩都很得意。

他们说,撤诉可以,但必须把那五间新瓦房以及里头所有的家俱给他们,另外再需付白银二十两。

才说完这话,刘氏立即就变了,又加了一句:“二十两银子不够,至少得五十两。”

这就是狮子大开口了,还是乱开口。

族长大怒:“你们这是不给三喜留活路啊!”

许是那两兄弟觉得有杨刚撑腰了,以为抓住了三喜的把柄,现在可以由着他们想怎样便怎样,就有些不把族长放在眼里了。

“那就随便吧,反正我们是有证据的。”

所谓证据,就是杨刚的胡说八道。但这两家人没打过官司,不懂这些,只是单纯地完全相信杨刚的话。

族长见他们油盐不进,始终不肯退让一步,也很无奈。只能劝程二叔和彩凤先回家,另想办法。

在回家的路上,族长越想越生气。他始终认为,三喜是无辜的。

脚步一转,就去了里长家里。

“仁平和辰勇两兄弟这回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就会欺负老实人。我们是看着三喜这孩子长大的,他是怎样的人,我们心里还会没数吗?”

里长点点头,深以为然。

“现在还没过堂,我想让村民们写联名状呈上去,用这个法子试试,兴许能行。全村不止有我们两个熟识三喜,三喜对待长辈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主意甚好,族长表示赞同:“邪不压正,我就不信,这没理的人还能在堂上编出几分理出来?!”

从里长家出去后,族长就亲自带人着手做这件事。

程二叔听说了,也带着家人和彩凤一起,挨家挨户地上门去求人。

这边的动静让杨氏兄弟心里发慌,赶忙去城里找杨刚商量对策。

杨刚安慰他们一番,说自有妙计。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对两兄弟说:“你们给他做顿饭菜送进去,里面就放上这个。他吃了后,就什么都会听你们的了。”

两兄弟信以为真,连忙拿着纸包赶了回去。

做饭菜容易,可谁送进去呢?

兄弟俩觉得自己这两家人都不合适,三喜现在恨他们还来不及,哪里会吃他们送过去的饭菜。

商量了一番,觉得还是由丁氏送过去最好。三喜信任她,就一定会吃。

接下来,就是想法子去哄丁氏了。

走哪都有恃强凌弱的人,牢里同样也是。

三喜所在的大牢,里头已经有十多个人。有个牢霸,呆得年数长,张狂得很。

先将三喜身上的东西搜刮一空,扔他在角落。又见他始终没动静,知道他是个老实的,就没再寻他麻烦。

三喜不愿惹这种人,也没有心情去在乎身外之物。现在他除了唉声叹气等待候审,什么也做不了。

他心里很难过,不明白两位兄长怎会如此对自己。

牢饭难以下咽,上面只铺着几根青菜。就这样的饭菜,还被牢霸抢去了一大半。

三喜没介意,草草地扒了几口饭,便去睡了。

朦胧中,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拱了拱手。

“恩公,多有得罪。本是想让小儿感谢您相救的情意,才赠予一枚银锭,没想到给您带来了牢狱之灾。”

三喜听了觉得奇怪,自己能很肯定从未见过他。

见三喜迟迟不语,白衫男人解释道:“我本是山中狐神,小儿贪玩,让夹子打伤了腿,承蒙恩公相救,又将他归还于我们。”

三喜明白过来,原来是小白狐的父亲。

心中很抱歉:“说起来,甚是惭愧,捕兽夹是我放在草丛中的……我才是罪人。”

白衫男人了然地笑了笑:“不怪你,你不放,别的猎户也会放,还是小儿不够谨慎。”

顿了一下,又道:“恩公,如今您身陷牢狱,处境堪忧,行事也应谨慎些好。切记,小心您的盲母。”

说完,又拱了拱手,消失不见了。

三喜惊醒,不知他那话是何用意。

一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第二日中午正吃饭时,狱卒带了个老妇人进来。

对着里头喊了一声:“杨三喜,你母亲给你送饭来了。”

喊完,他就走了。

三喜将碗搁在一旁,从地上爬起,走至门边。

果然是母亲丁氏。

不禁落泪:“母亲,你怎么来了?彩凤呢?”

丁氏隔着木门,听着他的声音,也是难过得流下眼泪。

“彩凤在家里想办法救你,你那两个兄长是够糊涂的,怎能做出这种事!”

丁氏心痛养子,对亲生儿子的行为,完全是无能为力了。

三喜也不知说什么好,母子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丁氏抹了把眼泪,将挎着的竹篮上的布掀开,往前递了递。

“娘给你炒了好菜吃,你随便吃上几口,垫垫肚子。”

将一个蓝边粗瓷碗从木头之间的空隙处递了进去。

碗里的菜很香,油汪汪的,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三喜接过,有些疑惑。

母亲眼睛看不到,已经很久都没有在灶上做过事了,如何做得出这么好的一碗菜。

正犹豫间,菜碗被人劈手抢过去了。

三喜侧头瞧去,是牢霸。

皱了皱眉,还未说什么。牢霸已经将菜全都倒入自己碗中,又将蓝边粗瓷碗塞到三喜的手中。

三喜叹了一口气,将碗还给丁氏:“母亲,我尝过了,很香呢。您带来的菜多,我留些到晚上吃。”

丁氏接过碗放回到篮中,又与三喜说了几句话,狱卒就过来催促了。不得已,丁氏含泪离去。

三喜还是吃着自己原来的饭菜,牢霸一边吃着抢来的菜,一边大呼“这菜里的油水多,香!”

三喜没理他,自顾自地想着昨夜小白狐的父亲说“小心盲母”是何用意,百思不得其解。

不到半个时辰,牢霸捂着肚子喊起痛来,没多久就痛得在地上打滚。

同牢房的人大声喊狱卒,喊了几十声,都没人搭理。

一刻钟后,牢霸的鼻子、嘴里流出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动了。

有个胆大之人,伸了手去探他鼻息,当即吓得大叫起来:“不得了,出大事了。”

同牢房的人大惊失色,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会儿就成这样了?皆惊恐得大声喊叫起来。

这时,狱卒极不耐烦地过来:“吵什么吵?还让不让我吃口安稳饭了。”

见到躲在地上的牢霸,面上一怔,意识到不好,立即又喊了几个人过来……

牢霸是真的死了,被毒死的。

他抢了三喜的菜吃,而毒就被人下在那菜里。

是的,他当了三喜的替死鬼。

牢里死了人,不是件小事。

而有人要毒死牢里的被告,更不是件小事。

三喜被衙役带到了公堂上,他跪在那儿,瑟瑟发着抖。

原来,“小心盲母”居然是这个意思。

若不是牢霸抢了菜走,今日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县令姓彭,大约四旬的年纪,他看着堂下的三喜,若有所思。

这案子实在是有趣,他的兄长告他,母亲害他。可村里足有上百号村民,在为他作保。包括里正和族长。

“将头抬起来。”

三喜依言,将头抬起,眼睛不敢看彭县令。

小伙子长得清秀,面相憨厚,不像刁滑之人。

彭县令细细瞧着他的脸,双目微微眯了眯。

让人把杨仁平和杨辰勇,以及他们的证人杨刚带上堂。

在他们的一番慷慨陈词后,彭县令不吭声,又让人将三喜的证人传上堂。

三喜的证人多啊,里正、族长、村里的长辈们,还有熟识他的村民们。

有人粗略地估计了下,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他们就聚在县衙外头,随时等着县太爷传唤。

这种事可不多见,引起了诸多人的好奇。县衙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族长作完证,指着杨刚说:“此人是我们族中的败家子,只知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他从未在前尘村呆过几日,怎会知杨连庆和三喜的父子之情?!”

听完证人的证词,彭县令大致了解了情况。

又将丁氏传上堂,问她:“杨仁平和杨辰勇所告杨三喜之事,是否属实。”

丁氏摇头:“不属实。”

她说,家里当初非常的贫困,怎么着杨连庆也不可能积攒到那么多银子。又道,三喜是个孝顺的孩子,断断不可能去做伤害杨连庆的事。

彭县令听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

杨刚胡说八道,而杨仁平和杨辰勇贪念深,误信了他。

在一番威逼之后,杨刚说了实话,他根本没见过杨连庆给三喜银子。那些话都是他瞎编的,无非是想蒙杨家兄弟的银两。

杨仁平和杨辰勇气得当场要昏倒,丢脸不说,还有牢狱之灾。

深深懊悔错信了人,来衙门告状纯属害自己。

这件事情弄清后,彭县令问丁氏:“你既然相信杨三喜的为人,那又为何要在给他的菜里下毒?”

丁氏大惊:“那菜是由刘氏所做,怕三喜不肯吃,就让我骗他是由我所做。我以为她是一番好意,原来却满是恶毒。”

随即,彭县令把刘氏传上堂。

起先她想耍赖,将事情推回到丁氏身上。

彭县令大声呵斥后,刘氏不禁吓,供出了杨仁平和杨辰勇。

这两兄弟也不禁吓,供出了杨刚。

杨刚虽然自认为见过世面,但这种场面却是没有见过的。

前面本就有错,现在更不禁吓。

双腿哆嗦,供出了一位彭公子。

说到这位彭公子时,杨刚偷偷瞟了彭县令一眼。

果然,他面色沉了下来。

杨刚脑子转了转,说:“我只知他姓,不知他大名。”

彭县令沉默半晌,走下堂,来到三喜身旁。

“把你的衣服撩起来,让本官看看你的腹部。”

三喜觉得这话奇怪,不禁抬起头瞧了他一眼,顿时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来不及多想,将衣服撩起,露出自己的腹部。

彭县令蹲下身,亲自将垂下来的衣衫再往上撩了撩。

三喜的肚脐靠左上三寸,有块胎痕。随着岁月的增长,如今淡了许多。

彭县令用手轻抚着那胎痕,三喜看到他的手指是颤抖着的。

稍顷,他为三喜理理好衣衫,站起身,重回堂上。

“去将彭世清找来,带上堂。”

衙役起先有些许迟疑,见他面色难看,不敢耽搁,立即照他吩咐的去做。

当彭世清老老实实地跪在堂上时,杨刚再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下在菜里的毒是彭世清提供的,到于他为什么要害杨三喜,杨刚不清楚。

可彭县令心里是清清楚楚的,特别是瞧到三喜一张脸酷似年轻的自己,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虽然是自己的家事,但没想去隐瞒大家。

经过一番审问,纵使彭世清不情愿,也不得不把事情都招了出来。

彭县令又补充了些细节,在场的人这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过程。

原来,二十多年前,彭县令还是一个书生时,入京赶考。又打算投靠在京郊的亲戚,便把妻儿也带上了。

经过清阳县,不幸遭遇贼人。不但被洗劫一空,幼小的孩子也被贼人抱走,不知带往了何处。

彭县令的妻子沈氏日夜啼哭,思念儿子。彭县令自己也是心有不甘,在取得功名后,请求在清阳县任职,一心想找回当年丢失的孩子。

彭世清是他从旁支过继来的养子,沈氏拜托了他帮忙一起寻找。

在得知杨三喜就是养父母要找的孩子后,彭世清心存嫉妒,暗藏了杀心。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本来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事情,没想到被牢霸从中给搅了。

一切真相大白后,彭世清与杨仁平一干人等被投入大牢,杨三喜无罪释放。

案件了结后,彭县令带着三喜,去见他母亲。一波三折,一家人终于得以团聚,母子俩抱头痛哭。

三喜跟自己的父亲推心置腹地谈了一回,把杨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包括银锭是如何得来的,以及梦中白衫男子嘱自己小心的话语。

彭县令听后,很是感慨,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不自弃方可斗转星移,遇难成祥。三喜一直以他的善良待人,故正义人士才会同样以善良待他。

后记:

三喜因为要赡养丁氏,没有离开前尘村,彭县令便拿了些本钱给儿子做生意。

三喜人虽然憨厚,但头脑是很灵活的,慢慢地将生意做得很兴旺。

他与彩凤生下的两个儿子,皆被亲生母亲要去了帮着抚养,彭县令亲自教导。

孩子成长后,皆为少年才俊,年纪轻轻的,就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三喜感叹地对彩凤说,自己没有享到的福,如今全让儿子享了。

此后,三喜一家的日子过得很顺遂,其间虽有小波折,但很快就平息了,无伤大碍。

附:三喜中年时,在山中偶遇一只非常漂亮的白狐。那白狐转头瞧见他,定住了。稍顷,对他点了点头,往远处跑去……

(此文由笑笑的麦子原创首发)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奇案故事:杀父报母仇
商三官
民间故事:贵妇扮农妇卖乌龟,穷书生买下放生,最后书生财色双收
长篇评书《梁山好汉》之四十五回
八拜之交之六鸡黍之交---元伯巨卿
四十八期:天上月亮地上堰塘(杨大志专辑)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