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秀才邓成德，家境贫穷，游学到山东兖州。因衣食无着，就找了个为衙门中抄写户籍名册的活。所得银钱有限，租不起房，就住在离衙门不远的一个破庙里。
到了年底，同事们纷纷回家，和家人团聚过年，剩下成德一人，独住庙中，自己开火做饭。
这天黎明，有人敲门。成德开门一看，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容貌俏丽，肤白如玉，一阵香风走到佛前，焚香叩拜，拜完离去。
第二天一早，成德刚起床，又听到敲门声。他开门一看，昨天那个美女又来了，飘飘走到佛前，焚香叩拜而去。
第三天夜里，成德起床小便，刚点着油灯，穿上衣服，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成德一惊，心说是谁半夜敲庙门，要干什么？
成德开了门，一看，还是昨天那个美女，飘飘进屋，焚香拜佛。成德惊问:“请问一下，你为什么来这么早呢？”，那女子说:“白天人太杂，故不如夜。太早，又怕扰君清睡。刚才看到庙里灯亮，知君已起，所以来了。”，成德一听，哭笑不得，心说哪有半夜来庙里烧香的。
成德看那女子俏丽可爱，心中情动，笑着说:“寺中无人，寄住庙里可免来往奔波了。”，那女子也笑道:“寺中无人，君是鬼也。”，成德听了大笑，女子也笑。
成德看那女子可挑，就请她坐下，自白心意，向她求欢。女子说:“佛前岂可作此，你身无片瓦，尚做妄想。”，成德苦求不已，女子看他真心，又被纠缠不过，最后说:“由此往东三十里，有个李家庄，庄里有六七个小童，请师未就。你去那里，拜访李前川，就能如愿设馆。你就说带有家眷，让他们另给一屋，我就可随你而去，为你炊洗，这才是长久之计。”，成德听了，考虑这是拐带女子，害怕事发获罪。女子说:“不妨，我叫房文淑，自小父母双亡，并无亲属，常年寄住在舅家，无人管问，我去谁能知道呢。”，成德听了大喜，二人温语良久，文淑辞去。
第二天一早，成德向东而去，走了三十里，一问，果然有个李家庄。成德又打听李前川，一切都如文淑所言，成德顺利谋得私塾先生之职，并讲好年前带家眷而来。
成德大喜，回去后静候文淑。第二天一早，文淑又来烧香，成德一把拉住文淑的手，讲了经过。文淑也很高兴，并约好去的那天候于路上。
到了那天，成德借了同事一匹马，骑着去李家庄。走到半路，果然看到文淑站在路边，身背小包袱。成德下马，扶文淑上马，自己牵马而行。
二人到了李家庄，顺利设馆，住在私塾旁边的房子里。当天晚上，二人鱼水欢娱，如同新婚。文淑贤惠勤快，洗衣做饭，持家有方。成德尽力教学，学生们学业大进，家长都很满意。成德闲时为人写信抄经，也挣点零用钱。
就这样，夫妻恩爱，过了三年。文淑忽然怀孕，生下一个白胖男孩。成德来山东前，家里已经娶妻娄氏，但娄氏久不孕，一直没有孩子。成德得了儿子，心中大喜，取名兖生。
文淑得了儿子，却不高兴，皱眉对成德说:“伪配终难作真，妾将辞君而去，又生此累人物何为？”，成德惊问为何，文淑说:“实话告诉你，君勿惊，我是狐仙，与你有缘，但我早晚要回山修炼。”，成德听了一惊，但是几年的夫妻情深，他也不害怕。
成德说:“别回去了，命好，倘得余钱，我要带你回到乡里，共度余生。”，文淑说:“多谢，多谢，我不能胁肩谄笑，仰大妇眉睫，为人作乳母，呱呱者太难堪了。”，成德代妻讲不妒，文淑不语。
一个多月后，成德解馆，他谋与李前川的儿子一起外出经商。成德对文淑说:“我想先生设帐教学，必无富有之理，今外出学做生意，才有回家可能。”，文淑听了，低头不语。
当天夜里，文淑忽然抱子而起。成德问她干啥，文淑说“我想走了。”，成德急起，追问要去哪里，家门未开，文淑忽然消失。成德惊立半晌，才想起文淑是狐仙，于是绕室徘徊，百感交集，毫无办法。
第二天，成德谎称妻子回家了，然后和李前川之子外出经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成德之妻娄氏。娄氏送丈夫外出游学，一去数年不归，杳无音信，生死不知。剩她一个人在家，苦熬日月，以纺线织布为生。
一天傍晚，娄氏独坐灯下，思念远方的丈夫，愁闷流泪。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娄氏开门，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子，怀抱婴儿。女子说:“我从娘家回来，走到天晚，无处可去。打听得大姐独居，因此来借宿一晚。”，娄氏听了，欣然同意。
晚上，二人共睡一张床，无事逗弄婴儿。只见孩子白胖可爱，蹬手蹬脚，呀呀学语。娄氏越看越喜，抱住不放，感叹道:“妹子真好命，有此佳儿，可惜我没有孩子啊！”，那女子说:“我正嫌累人，送给姐姐，当你儿子，怎么样？”，娄氏说:“无论娘子不忍割爱，就是忍心，我也无乳可活啊。”，女子说:“这有何难，刚生时我也无乳，喝药半剂而效，今余药还在，我送给你。”，说罢，掏出一包中药，放在桌子上。娄氏认为她戏说，漫为答应。
第二天一早，娄氏醒来，一看，那女子不在了，只剩下婴儿在床上熟睡，顿时大惊失色。
天亮以后，婴儿醒来，饿得呱呱而啼，娄氏手足无措。她看到桌子上的中药，试着煎服了。一会儿工夫，娄氏两乳涨满，流漓遍衣，她赶紧抱儿乳哺。
一年以后，孩子愈加白胖，渐渐长大，始学语言。娄氏爱如亲生，排除他念，一心等着丈夫。但是她早起抱儿，不能纺织，生活越发艰难。
一天，那女子忽然来了。娄氏怕她要儿，先问她不谋而去之罪，再诉养儿之难。女子笑着说:“姐告诉艰难，我遂置儿不要吗？”，于是手招婴儿，孩子大哭，钻入娄氏之怀。女子说:“犊子不认母矣，这百金不能易，快拿钱来，立个券保。”，娄氏听了，面作难色。女子笑着说:“大姐勿惧，我来正为儿也。别后恐姐无豢养之资，多方措来十余金来。”，于是拿出银子送给娄氏。娄氏怕她从此索儿有词，坚辞不要。女子扔银于床，起身就走。娄氏抱儿追出门外，已杳然无人。
娄氏犹嫌其意恶，不愿用钱。后来生活所迫，终于拿银钱买米买面，用做生活。
半年后，成德经商有成，赚了一笔钱，回到开封家里。娄氏见丈夫回家，喜极而泣，抱住不放。成德见家里有个孩子，惊问是谁，娄氏讲了经过。成德问孩子叫啥名，娄氏说:“他妈叫他兖生，我也没有改名，一直叫兖生。”，成德大惊道:“这真是我的儿子啊。”，又问来时时间。成德一算，正是文淑抱儿走的那天晚上。于是感泣流泪，百感交集。
成德讲了文淑的事，娄氏也感慨万千。成德自此思念文淑，常到门口眺望，但始终不见文淑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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