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乡的栖美村初评为双文明村,古月村村主任胡胜极不服气。
论工农业产值和人均收入,古月村都比栖美村高,论环境美化也不差上下,论上缴税利等都达标。
尤其是评比材料中关于村民遵纪守法,安定团结;五讲四美,道德高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这一条,他认为农民觉悟没那么高,什么小偷小摸、小吵小闹之事在所难免,说栖美村男女老少拾金不昧、夜不闭户,是否名符其实?
负责评比工作的华丰乡党委书记邹文刚从外地调来,人地两生,同时考虑到胡胜对栖美村初评为双文明村意见特大,于是便邀胡胜一道前去栖美村暗中查访。
这天一大早,邹书记与胡胜骑着自行车,顺着公路来到栖美村。
栖美村确实环境优美,一座座坐北朝南的新住宅整齐地排列在山前坡地上,家家门前和凉台上栽种着五颜六色的盆花。
村庄背依青山,面临碧溪,宽畅的公路从村前经过,村头村尾还有10来个村办和个体企业。
邹文和胡胜进村便直奔村委会,可村主任康良不在。
邹书记见办公室门开着没有人,便有意从衣袋里拔出一支金笔,放到门前地上,然后与胡胜到远处张望。
没过一会儿,只见一个女学生蹦蹦跳跳地跑进办公室,一眼看见那支钢笔,且室内无人,就顺手捡起来向门外走去。
胡胜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迫不及待地要追上去,邹书记却制止道:“你急什么,说不定她拿去交给老师或村主任呢,况且我那支金笔上刻有名字。”
原来邹文有“三金”,即金笔、金戒指和金表。
金笔是他评为市标兵时奖的,金戒指是他邹家祖传之物,金表是妻子当年与他谈恋爱时赠的信物。
这“三金”是他最心爱的珍宝,常年累月随身不离。有个朋友给他戏编了一个顺口溜:
邹文身上有三宝,
戒指、金笔和手表。
谁若有幸拾其一,
保他发财运气好。
胡胜见那女孩拿着金笔走远后,不无嘲讽地对邹书记说:“邹书记,我说的不会错,乡下人哪有拾金不昧啊!”
邹书记没有回答,可心里却想道:“也许吧。她毕竟是个孩子呀!”
两人抱着不同的心态来到村办工艺厂,装作采购员的样子东瞧瞧西看看,然后来到员工食堂坐下。
邹文为了进一步证实判断,又把手上的金戒指摘下来放到桌面上。
胡胜担心地提醒道:“你这不是像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吗?”
丢了一支金笔还不够,还准备把你的3件宝贝全'奖励’给栖美村人呀?”
邹文拉着胡胜边向门外走边附耳戏谑道:“请你一百个放心,我那枚戒指也刻有记号,若真的丢失,等会儿找到康主任,叫他一同'破案’好了。”
邹文和胡胜转到屋子另一侧,从窗外朝里看,过了片刻,只见一位老婆婆从厨房走出来擦洗饭桌,当她看到那枚金光闪闪的金戒指时,吃惊地拿起来看来看去,掂了又掂,似乎爱不释手。
胡胜见了,对邹书记细语道:“康良吹他们村男女老少都有拾金不昧的高尚品德,我看不见得。刚才那个小的拿了你的金笔,这会儿这个老的想必也爱上了你的金戒。指……”
话音刚落,忽见那位老婆婆拿着戒指追到门外,一见邹文他俩便笑嘻嘻地问道:“两位同志,请你们看看身上有没有丢掉什么东西?”
胡胜一听慌了神,不等邹文回答便说:“我们没有丢什么东西,你捡到什么啦?”
老婆婆却肯定地说:“这就奇了,今早我们饭堂只有你们两位光临过,别无其他客人。请你们再细细查看一下,真没有丢失什么,那我就上交村主任去处理了。”
邹文一听那老婆婆说得如此诚恳,便边道歉边承认是他刚才丢的。
那老婆婆见他们神态有点古怪,怕这贵重的东西被人冒领,便盘问道:'你说是你丢的,可有什么凭据?”
邹文说:“我姓邹,那戒指上刻有“邹记’二字。”
那老婆婆倒也认得字,核实无误,即把戒指交还给邹文,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随便脱下丢到桌上,若不是在我们文明村,恐怕早就被人拣走了。”
邹文点头道谢。
这时,胡胜尚不死心,眉头一皱,又生一计道,“阿婆,俗话说拾到不为偷,你捡到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位同志总该给点酬谢费吧?”
老婆婆笑道:“你这位同志说的什么话,上次有个老外到我们村参观时,丢了个1万多美元的大钱包,一名小孩捡到送还他都没要报酬,我捡到一枚戒指还要什么酬谢费,那不看低了我们吗?”
胡胜被这位老婆婆驳得无话可说,只好向那老婆婆赔个不是,与邹文离开工艺厂。
邹文边走边说:“胡主任,我说你对人家的结论不要下得太早,结果如何?”
胡胜不服道:“这老婆婆受过'三从四德?的传统教育,品德是不差,可是捡你金笔的小女孩呢?”
邹文正想说什么,这时栖美村主任康良追上来说:“邹书记、胡主任,你们来也不挂个电话,可是专程来我们村明查暗访呀?”
邹文毫不掩饰地说道:“算你猜对了。看你们材料写得那么硬,我总有责任来核实一下吧!”
康良笑道:“欢迎欢迎!不知收获如何?”
胡胜抢答道:“好坏各半,与你上报材料所说的尚有差距。”
他们3人正说着,一个女孩跑过来说:“康主任,康叔叔,杨校长请你下午到我们小学去上辅导课,我刚才到你办公室找你不在,我在办公室门口地上捡到一支钢笔,拿到学校交给杨校长,他看笔上刻有邹书记的名字,又叫我送来给你转交给邹叔叔。”
她说完,把笔往康良手里一递,举手向邹文他们敬了个少先队礼就走了。
胡胜一脸尴尬,低头无语,跟着康良来到村委会办公室。
胡胜仍不服气,乘康良向邹文汇报工作时,又悄悄地溜出门,来到村委办旁边一家个体小店。
他见站柜台的是一位长相标致的姑娘,便眉开眼笑地进店,摆出记者的模样,向那位姑娘问七问八。
见问不出栖美村有什么丑闻时,便从衣袋里拿出一张100元钞票,往姑娘面前抖了一下,然后丢进柜台放钱的抽屉里说:“小姐,买两包玉溪烟。”
那位姑娘顺手从玻璃柜里摸出了一包玉溪烟递给胡胜,随即转身进了里屋。
胡胜挖空心思要找栖美村的毛病,不等那位姑娘出来,就一阵风似地返回村委办,把手中那包玉溪烟往桌上一放,对着康良问道:“康主任,你们村商店玉溪烟卖的什么价呀?我给她100元就买一包,这不是坑人吗?”
康良不知怎么回事,被问得丈二和尚一摸不着头脑。
没想到那位卖烟姑娘拿着一包玉溪烟追到村委会办公室,笑眯眯地把烟和零钱递给胡胜,笑道:“同志,你好心急呀,我到里屋取烟,你怎么就走啦?”
原来柜台里只剩下一包玉溪烟,那姑娘到里屋去取烟,胡胜满以为有机可乘,哪知弄巧成拙,狼狈不堪。
康良把栖美村工作近况向邹书记汇报后,便领着邹文、胡胜去参观村办的活性炭厂。
邹文生性好动,参观时摸摸这个,瞧瞧那个,离厂时两手一片漆黑。
于是,他来到浴室洗手。
因怕金表弄污,便摘下来顺手放到一旁溅不到水的地方。
活性炭污渍难洗,他打了几次肥皂,七洗八洗后忘记取表就离开了浴室。
待他返回村委会办公室想看时间,方才想起金表忘在浴室里。
邹文正想出门去找,迎面撞上来急冲冲跑来的村团支书田中富。
他气喘吁吁地说:“邹书记,这块金表是你丢的吧?我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你们在这里……”
邹文见他送来金表,连连道谢。田中富这时却笑着说:“邹书记,你丢的金表理应送还,但我跑了半天,这误工费怎么算呢?”
邹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里想:柄美村既称男女老少拾金不昧,他为何又索要酬谢费呢?
这当儿,胡胜却抢着说:“说得在理,应该酬谢,不知你要多少?”
康良更加纳闷:田中富今天是怎么了,他原来不是这样贪利之人呀!于是提醒道:“小田呀,我们栖美村公约不是定得一清二楚吗,拾到别人东西不准索取酬劳费。他是乡党委邹书记,你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田中富笑着说:“我知道他是邹书记,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道理。”
胡胜怕错过机会,顺手掏出100元递给田中富说:“邹书记今天没带钱,我替他代付,100块够了吧?”
田中富一手接钱一手交表道:“多少不计较,当领导只要有心意即好!”说毕,他不管康良是何感受,快步出门走了。
3天后,华丰乡召集各村干部开会,复议双文明单位。
胡胜迫不及待地抢先发言,把栖美村田中富向邹文索取酬劳费的事一五一十地公布于众。
村干部们听后议论纷纷,认为凭此一条栖美村就够不上双文明村。
这时,乡敬老院院长打来电话找邹文,汇报了一件事,说栖美村团支书田中富给敬老院送去40套夏衣,价值近2000元,并说明是栖美村团员、青年捐款买的,由乡党委书记邹文带的头,田中富经办,他一人就捐献300元。
邹文听了电话后恍然大悟,解开了田中富索要酬劳费的疑团。
原来,田中富见夏天将到,主动提议团员青年捐款为乡敬老院孤寡老人添置夏衣。
因此事是以团支部名义组织的,所以村主任康良也不知晓。
邹文虽然是乡党委书记,可论年龄尚是青年,又是一乡领导,理当带头,所以田中富遇此良机即让邹文带头捐款。
那么既然是向老人献爱心、办好事,田中富为何不把话向邹文挑明呢?
原来有个后进青年别出心裁地向田中富提个条件说,你若能让乡党委邹书记带头捐献而又事先不让他知道真情,那我也同样捐献。
所以,田中富凭他的聪明头脑,趁捡到表送还的机会想出索要酬劳费的妙招。
邹文接完电话走回会场,向与会者说了刚才电话内容,大家异口同声地惊叹道:“啊!原来如此。”
胡胜至此才心服口服,投了栖美村评为双文明村的赞成票。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