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分,陪同妻子回到她的故乡——井陉梨岩,晋冀交界太行深处一个小山村。春深几许,村深几许,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躲着石缝间探出头的野草,摘下锈迹斑斑的锁头,推开歪歪斜斜的柴扉,慢慢走入故园。故园已荒芜,陈年的荒草爬满了屋顶、长满了小院,间或山风吹来,破败的窗棂上残存的窗户纸,随同园中的荒草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似在述说着小院的孤独,而阶下那棵梨树,却在风中飘落了花瓣、嫩绿了枝头,悄然给这个破败的院落透露着些许春的气息。
望着洒满台阶如雪的瓣瓣梨花,不禁想起了故园的主人——妻子的奶奶,一个慈祥的山间村妇。听妻子说,奶奶原是井陉曹泉一个可以算得上富裕人家的女儿,妙龄嫁入那时门当户对的爷爷家,从此相夫教子,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直至前年因病去世。与奶奶的初次见面是在与妻子婚礼那天的早上,老人家望着如花的孙女身着嫁衣,手挽夫婿向她告别,当时满脸的幸福、不舍,还有一丝恍惚?后来我猜想,老人家定是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我小女出生后,老人可能是出了这一辈子最远的一趟门——从老家赶到省城,看望她的重孙女。当时妻子指着小女说:奶奶,你看小囡囡的鼻子是不是有点扁?奶奶说:用筷子夹夹就好了。现在小女高高的鼻梁是否是因为那会儿她老人家夹的,我不得而知。
随着小女一天天长大,老人家日渐显老了,唯一不变的,是每次见面时对妻女深深的关爱:拿出贴身小手绢,把里面包着的钱塞给小女;张罗着翻出晚辈送她而她又不舍得吃的点心给她俩;支使着爷爷摘下树上的梨让我们带走……那梨的香甜是世上没有一种水果可以替代的。花落花会开,春去春会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在这个山村的庭院里,失去了老主人照看的梨花,我想是不会笑的,那梨树上飘落的花瓣在暮春的风中飞舞,分明是满满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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