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文学【名家有约】马维驹
高端 纯粹 唯真 创新
诗人简介
马维驹，男，甘肃会宁人氏，居北京。曾在国家机关任职，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歌发表于《诗刊》《诗歌月刊》等上百种刊物，入选多种选本。有诗歌作品在中央广电总台中国之声《为你读诗》播出，入选“奋进新时代 ，礼赞奋斗者”大型音乐诗歌咏唱会，在央视个各省级台播出。出版诗集《缝隙》《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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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 赵之逵 青春
马维驹短诗一组
——
○诗未竟
——
诗，写了一半
压在枕下
迷迷糊糊睡去
有个词语，棱角尖锐，位置不当
枕头凹凸不平
比喻，也不够贴切
无论平躺，还是侧身
都不舒服
伏笔埋得过深
陷进去，难以自拔
疼，下笔太重
隐喻过于隐晦，留白是一口大坑
掉进一场梦魇，来来回回，找不到出口
诗的第一节，母亲尚且年轻
不愿她老，不愿她死
如此折腾
窗外有了晨练的拍打声
——
○老
——
饮食越来越简单
豆类熬粥，青菜焯水，少油低盐
穿着也简单
两身衣服，轮着穿，换着洗
淡了同事、同学、朋友
向街坊邻里点头、赔笑，抢着按电梯
——
越来越听医生的话
每月，见神父一样，见医生
忏悔一样陈述
有些疼，不可言说
诵经一样，读药品说明书
早、中、晚，餐前、餐后，睡前半小时
服药，如同还愿
——
怕去八宝山，送年纪相仿的人
那条路，一直向西，乌鸦很多，叫声很凄厉
不怕死，怕黑烟，怕黑翅遮挡阳光
怕茫茫人海中，突然的悲伤
——
○等待一个洁净的季节
——
城市的本质，还是土地
黄鼬，刺猬，野猫，斑鸠，戴胜鸟，流浪狗
分割了白天和黑夜
人间的瘟疫，也许是兽类的机会
——
我不禁联想到，很久很久之后
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地从地表拂过
人类的遗迹渐次消逝
地球，恢复土地的模样
——
七月，小区依然安静
银杏树垂下枝条，杂草顶破路面
机动车尘灰蒙蔽，玻璃无光
口罩，收纳着无奈
——
第二波疫情的邪火，在燃起的瞬间
被果断扑灭
为了抗疫，我们有最大的坚定和韧性
情愿把自己囚起来
耐心地，等待一个洁净的季节
——
○跪
——
股骨、胫骨、髌骨
肌肉群、韧带群
汇聚成强大而灵活的大关节
——
膝关节最大的曲度，谓之跪
有人跪父母
报答养育之恩
有人跪天地
祈求风调雨顺
——
有一名中学生，跪在同学面前
庄严的教学楼，有了倾斜的错觉
——
跪，不是人类最低的姿态
比跪姿更低的，是美国警察膝下
那颗黑色的头颅
——
○我愿是……
——
我愿是一道浅浅的坎
横陈在你每天必经的路上
一路走来，你裙裾摇摇
到我的面前
你步态迟疑，目光低垂
略略犹豫地，迈过我
发一声无奈的嗔怨，和无声的叹息
——
我愿是一道陈年伤疤
躺在你的手臂
因为我，你心里装着小小的不快
注视着，抚摸着
阴雨潮湿的季节，我会让你
再一次记起曾经的疼
我是你的隐私，在陌生人面前
你小心地，藏起我
——
我愿是一场薄薄的雪
只下在你的小院
开门的瞬间，我接住你的惊喜和尖叫
你的脚下，有我快乐的呻吟
我柔软地为你展开
我知道，会有一天，冬雪化尽
而我的心中，依然印着你的串串足迹
我愿是你心中的一块碑
我有石头的沉重和土质的柔肠
有的季节
——
我会结满晶莹的泪珠，长出苔藓
当你孤独时，会不会坐下来
拂去泪珠，拨开苔藓
你一定能够看见
那些清晰的文字，每一个笔画
都流淌着我的爱意
——
○时间抒怀
——
你无形无状，无始无终，分明是宇宙的主宰
你有时脚步匆匆，又像一个过客
苍天坍塌了，你依然存在
大地崩裂了，也不会改变你的流速
——
在你的洪流中，我是一枚黄叶
在时间的表面，轻轻漂过
没有留下一丝划痕
时间啊，你俘获了我
又会把我抛弃
——
漂浮，只在一个瞬间
犹如天宇中的一个光点，大气中的一粒微尘
你以无限的寿数，笼罩于万物之上
你以水一样的身量，浸润一切
——
在星汉璀璨的夜晚
街区空空，灯火明灭
时间是一个无眠人，在信号灯上轻跳
忠实地为人间读秒
——
我是一个夜行者
在浅浅的时间中涉水
我的耳边有风声、水声和时间沉落的轻响
我的双手紧攥
那过去的一截时光，在掌心凌乱、变老
犹如此刻的我，又老了一分
——
○心怀愧疚
——
两条长长的宽布带
柔软的棉织物，到了脚上，硬如生铁
双脚的六根脚趾，被折叠在足心
——
自从我记事起，母亲早已不用裹脚布了
她的脚趾，顺从了束缚
顺从了那坑坑洼洼的山路
——
把双脚平放在炕上
她的眼里没有仇恨，也没有哀怨
在我瞅她的小脚时，她的脚
会突然抖动一下
——
她的心，早已顺从了命运
只是因为，这对足，没能给我更好的生活
她一直心怀愧疚
——
○老门
——
油漆斑驳，板缝开裂，吱吱呀呀
在乡下，这样的门很多
每一扇关着的门后面，都有一个
真实的人生
——
爱、恨、麻木、窃喜和疼痛，都在门后
越来越深的陈年咳嗽
混乱不堪的生活头绪
也藏在门后
——
破门关住的，还有偷情
冬闲时光，门后的故事最多
狗叫，会惊散一些
串门，会撞破一些
——
自家的老屋，蛛网缠绵
一指宽的门缝，塞着母亲的发团和我的字纸
门框上方，挂着木质广播匣子
这是家中唯一的音箱，盯着它
至今能够听见生产队长粗鲁的责骂
——
○楼兰峡谷
——
楼兰沙漠中的小泉沟峡谷
装满了细沙、风和石头
夏季还装洪水
一名寻找羊脂玉的哈萨克族小伙子
倒在峡谷半坡
远一点，是装着玉石的口袋
再远一点，是一辆摩托车
好多年了，摩托车稳稳地站着
车头冲着返回的方向
出了峡谷，再穿过两百多公里无人区
有一顶毡房
女主人升起的炊烟，弯向沙漠
就像一只手臂
——
○心问
——
为什么一定要非此即彼
为什么，心力憔悴地摇摆于黑白之间
虫草，即是虫，也是草
薛定谔的猫，是活的，也是死的
我在一天的某一时刻，是我，也不是我
——
不要追求纯粹
不要为明天下注
不要相信命运，那只是缘定的结局
回归线，囚禁了太阳的光辉
我们的星球，在凉热之间轮回
——
五月的这个深夜
我端坐窗前，心头有无限烦忧
雨声叮咚，城市徒增悲伤
而父辈跪过的土地，解除了无边的焦渴
雨水，敲打着我的思虑
我是一片卑微的树叶，埋首旷野，俯仰天地
——
北极星文学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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