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不得不说，海盗王就是海盗王。
即使在这种劣势之下，他也冷静地绕过了西格玛对其人品与罪孽的指责，避开了不利的指控，言语直指事情的本质。
诚然，在种族兴亡面前，个人的道德微不足道。
海雷丁没有对阿特兰蒂尔犯下罪行。
所以，议员们充其量对其抱有道德上的不齿与不信赖，但这一切与海雷丁的来意毫无关系……他持有着来自无数年后的信物，自称是未来之人，向阿特兰蒂尔揭露一场灾难，并希望将光之民从毁灭的深渊中解救出来，不管他的用意是什么，他的最终目的，是想让阿特兰蒂尔免于毁灭。
即使他居心不良，即使他另有目的，即使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但如果能够保证种族延续，能够保证阿特兰蒂尔的荣光与辉煌不灭，这算得了什么？
至于他是否想要利用阿特兰蒂尔的力量，又怀有何等居心，这些都不重要……阿特兰蒂尔无比强大，英杰辈出，绝对不会被一个外人所控制和利用。
重要的是目的和结果……未来似乎有一场针对阿特兰蒂尔的劫难，而海雷丁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哪怕他是一个满身血腥、十恶不赦、罪孽缠绕周身的大坏蛋，阿特兰蒂尔也不介意与他做一个交易。
于是议员们的眼神又渐渐有了变化。
这位同样穿越时空、来到阿特兰蒂尔的死灵法师，虽然有着令人赞叹的高洁灵魂，是一个无比正直的人，他的力量虽然充斥着黑暗，但他的灵魂却无比光明，他那慷慨激扬的演说与眼中的神采不亚于任何一位光之民的英雄，令在座的人赞叹之中，感到隐隐的艳羡和一丝丝失落——对方是如此年轻，他们历数了一下本族优秀的年轻人，阿特兰蒂尔之大，光之民如此荣耀，竟然找不到一个年龄相仿的人，足以与眼前的年轻人比肩。
但可惜的是，正是因为他的正直高洁，意味着他无比挚爱着他的种族与人民，这就代表着他不会允许一个已经覆灭的文明在未来重生，给他的人民带来无穷的变数与危险，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此事最大的讽刺……他们唾弃着一个卑劣无耻的灵魂，但这个灵魂却试图拯救他们的文明，哪怕他别有居心。他们尊敬着一个高洁正直的灵魂，但这个灵魂却不愿意看到命运被改写，哪怕他真的善良正直。
不知有多少人在心中哀叹……为什么怀有拯救之心、来到阿特兰蒂尔的，不是眼前这位死灵法师呢？
海雷丁冷笑道：“看啊，不需要你给出回答了，西格玛殿下，这就是政治，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上位者的百无禁忌。为了拯救族群，为了免于毁灭，与恶魔做交易都无所谓，何况是我？你就算再正直，再善良，再是个好人，对阿特兰蒂尔来说，又有何用处？”
西格玛淡淡道：“拯救族群？免于毁灭？你费尽心机、抢走项链，在大漩涡掀起血海大战，以无数生灵的献血作为祭献，打开了通向阿特兰蒂尔的门户，你谋划多年，甚至将麾下经营无算的舰队全都当成了筹码，就是为了回到过去，拯救阿特兰蒂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讥笑道：“不要说你是为了爱与正义而来的，你的为人，大家已经很清楚了。一个杀戮无数、令无数家庭破碎、令无数悲伤上演的冷血的刽子手，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将这些年来的一切心血和经营都付之一炬，只为了穿梭时空，拯救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上古文明？谁信？这世界上没有毫无意义的爱，更何况是你这种冷血残忍的人，你付出了一分，就要求十分的回报，那你拯救了阿特兰蒂尔，又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是永恒的奴役？是想将他们变成你手中的刀？海雷丁，究竟有何阴谋？”西格玛冷冷道，“你觉得他们还会信任你吗？错了，没有人愿意跟一个无比残忍狡诈的刽子手合作，就算是勉强合作，也会无比提防，因为谁都不知道，你会留下什么暗桩，谁也不知道，你会在关键时刻捅他们一刀！”
“没错，你说的不错，人心就是如此浅薄，但当灾难到来之际，一切就由不得他们了，在绝望之中，漂浮在水上的人甚至会将一根稻草当作救命的希望，当那残酷的毁灭灾难来临的时候，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信任着我，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海雷丁平静道，“而你，只会袖手旁观，见证着他们的灭亡！”
“灾难来临之际？”西格玛突然注意到了这个词，他看了看海雷丁，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没有向阿特兰蒂尔详细叙述，他们灭亡的原因吗？”
海雷丁不动声色道：“哦，难道西格玛殿下知道历史的真相？阿特兰蒂尔文明的覆灭一向是诺伦最大的谜团，关于它的种种猜测甚嚣尘上，从未断绝，但谁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关于那场灾难，我也知之甚少，否则早就通告阿特兰蒂尔，加以提防了。”
他微笑道：“莫非西格玛殿下知道什么？能不能说出来？或者……您不想说？”
死灵法师摇了摇头，眼神纯净如泉，坦然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海雷丁先生知道呢。毕竟圣殿为了阿特兰蒂尔布局数十年，牺牲了无数人力物力，就是为了获得这个远古文明的知识财富甚至力量吧？你知道如何开启阿特兰蒂尔的时空之门，知道如何走过时空回廊，知道这里的底细，知道这里的传说，没有理由不知道它为什么覆灭……但你为什么不说呢？哦哦哦，我大概明白了……”
他轻轻一笑：“现在说出来，阿特兰蒂尔反手就会将危机平息，怎么能体现出来您的贡献？非得等灾难爆发、危机降临，大量的人死去，仅存的人一片绝望，在这种情况下，您在以先知的身份登场，在逆境中拯救这个文明，不就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大家的感谢和效忠，把阿特兰蒂尔文明变成你手中的刀了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呵呵冷笑了起来，这一回合，不胜不负。
然后，他们同时将目光看向了最高联席会议的核心席位上。
等待着这个国家、这个文明的最高执政团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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