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与夏梦
今日凌晨,金庸的“梦中女神”夏梦病逝,享年83岁。
在老一辈影迷的心中,
夏梦是香港唯一可与赫本媲美的女明星
三毛说:“不了解金庸与夏梦的这一段情,就不会读懂他在小说中‘情缘’的描写。”
尽管事实或非如此,但夏梦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逐渐成了金庸笔下诸多曼妙女郎的原型。金庸对夏梦的痴恋,“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也让人唏嘘不已。不得不说,这段风流八卦让金庸的武侠世界平添一抹缱绻柔情。
“凡有井水处,皆能说金庸”,金庸小说中包含了太多中华传统文化元素,其中书法就是一例,墨小鱼今天就带大家领略一番金庸书法中的江湖,江湖上的书法。
以笔为剑,胸有丘壑掌万兵
金庸先生把书法融入他的武侠小说可称一绝,书中的大侠既是武术家又是书法家,因为武术是中国特有的,书法也是中华文化的精髓,二者有相通之处,融会贯通就更有味道了。书法不仅是表达概念的符号和工具,而且表现艺术家对宇宙及人生的理解和感情,是人文精神的载体,讲究“达其性情,形其哀乐”。
《倚天屠龙记》中,俞岱岩为奸人所伤,骨骸寸断。张三丰目睹这一悲剧之后,既伤心而又愤怒,这种抑郁的情绪在内心激荡,使他一时兴起,深夜在庭中凭空临写起王羲之《丧乱帖》来。
此时金庸通过旁观的张翠山的心理活动写道:《丧乱帖》张翠山两年前也曾临过,虽觉其用笔纵逸,清刚峭拔,总觉不及《兰亭诗序帖》、《十七帖》各帖的庄严肃穆,气象万千,这时他在柱后见师父以手指临空连书“羲之顿首:丧乱之极,先墓再离荼毒,追惟酷甚”这十八个字,一笔一划之中充满了拂郁悲愤之气,登时领悟了王羲之当年书写这“丧乱帖”时的心情。
王羲之是东晋时人,其时中原板荡,沦于异族,王谢高门,南下避寇,于丧乱之余,先人坟墓惨遭毒手,自是说不出满腔伤痛,这股深沉的心情,尽数隐藏在“丧乱帖”中。张翠山翩翩年少,无牵无虑,从前怎能领略到帖中的深意?这时身遭师兄存亡莫测的大祸,方懂得了何为“丧乱”、“荼毒”、“追惟酷甚”。
王羲之·丧乱帖
随后张三丰情之所至,将“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24个字演为一套极高明的“倚天屠龙”武功,每字包含数招,便有数般变化。师徒俩心神俱醉,达到了一种“可喜可愕,一寓于书”的境界,沉浸在武功与书法相结合、物我两忘的境界之中。只有具有深厚的武功内力、超卓的武学修为和极高的文化修养,才能理解掌握。
这一段描写以王羲之《丧乱帖》为主线,把张三丰、张翠山师徒对历史的追忆、人生的体味、情感的抒发、艺术的感悟、武功的创造极其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将书法的情感因素发挥得淋漓尽致,成为书法武功的一个经典场面。
《笑傲江湖》中秃笔翁用的武器是一支大毛笔,扬言写秃毛笔无数,似是与怀素的“笔冢”有一比。他用《裴将军诗》笔法与令狐冲比剑,这《裴将军诗》传为颜真卿书,前人形容此书有剑拔弩张之势,雄姿英发之概;神龙变化,气势磅礴。且融合各体,顾盼生姿,其间楷书则如泰山之镇,巍然屹立;行草则龙虎振威,不可逼视。
裴将军诗·传颜真卿作
《神雕侠侣》中,在大散关的英雄大会上,来自蒙古的霍都与朱子柳有一场“笔扇之斗”。霍都的兵器是一把铁骨的折扇,而朱子柳的兵器则是一支竹管羊毫毛。朱子柳先以楷书写《房玄龄碑》,端严而瑰丽,随后以草书写《自言帖》,狂放而自由,再以魏碑书《褒斜道石刻》,朴实而雄厚,最后用古奥难识的石鼓文将霍都击败。整个武斗过程因朱子柳绝妙的书法而完全艺术化了。
金庸在描写朱子柳写草书时这样写到:“朱子柳突然除下头顶的帽子,往地上一掷,长袖飞舞,狂奔疾走,出招全然不依章法。但见他如疯如癫,如酒醉,如中邪,笔意淋漓,指走龙蛇。”
张旭·自言帖
金庸把性命相博的武打场面文雅化,不仅避开了侠义小说中打斗场面的感官刺激描写的传统套路,还化解了武侠小说的血雨腥风,别出心裁地营造出一种优雅的、智慧的、知识的、文化的较量氛围,这就是老爷子笔下写意的书法江湖。
《三联》版的金庸全集上,每一部书都有金庸先生亲手题写的书名,字体介于行书楷书之间。如果说楷书就如同一个少女静止不动,端庄秀雅,而行书是少女步履翩翩之时,想来更富风韵,行楷介于两者之间,所以即不失端庄又颇有韵味。
金庸虽然不是书坛大家,但感觉他的字写得有种特殊的神韵,那时见到的金庸题字很少,几乎就是其自题的书名。《天龙八部》古拙质朴,《笑傲江湖》挥洒自如,《鹿鼎记》端庄典雅,《倚天屠龙记》的“龙”字和《侠客行》的“行”字象包含着一式武功、一招剑法。
时隔多年又捧起金庸的书(港台版,内陆版未收插页书画)时,才懂得欣赏其中书法,书的封面和封底采用的是古画装祯,显得古朴大方,除了金庸先生提写的书名外,每部书的扉页上都钤有一方闲章,诸如“千里之路不可扶以绳”、“鲜鲜霜中菊”、“兰生而芳”等等都是名家名印,发黄的古画配上剑气十足的书法,殷红的印章配上油墨的清香,真可称的上是字、画、印、书四绝了。
从所周知金庸先生并不会武术,他以一介儒生自居,但在其作品中屡屡看到以书法融入武功的人,以前看《大侠杜心武》中,小说中人们欣赏武术家杜心武书写的一幅字,这幅书法字里行间如同刀剑相博,其中蕴含剑气纵横。这一点正好和金庸小说中相通,武术家把剑法融入于书法,读其书法又能从中汲取剑法,书中藏剑,剑从书出,这其中蕴含的是一种高度凝练、写意化的人生哲理。
想到《射雕》中郭靖离开大漠,
往江南去赴十八年之约
金庸先生的书法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硬朗,有一种宁折不弯的傲骨,显得太刚毅而不够圆滑,用笔潇洒,字体棱角突出,笔势如拨剑技击,有的笔划很像太极拳里的招术,落笔铿锵有力,中宫收紧,大有宽处可走马,密处不透风的气势,正似笑傲江湖中令狐冲赞丹青生的那句话,字中画中,更似乎蕴藏着一套极高明的剑术。金先生的笔迹和他的性格非常吻合,内涵之美,暗运之劲,结构严谨,若隐若张。
“金庸也略藏书画。如今书房中所悬的,有史可法的书法残片,曾在他处看到过不知是真是假的仇英「文姬归汉图」,也曾见过四幅极大的(超过五公尺长)齐白石精品,吴昌硕的大件等等”,可见金庸先生对碑帖颇有研究。
观金庸先生的书法给人的第二个感觉就是拙,书从碑出,有种返朴归真的朴拙,大巧若拙,如斧凿刀刻般不修棱角,大开大阖,似有齐白石放刀直干,大刀阔斧的气魄。
启功先生《论书绝句》第八十二首说唐寅书法:无今无古任天真,举重若轻笔绝尘,恰好也是对金庸书法的写照。金庸自己也说过他曾经向启功先生请教过书法,先生说:你的字可以了,不要临帖了。
董仲舒《春秋繁露》说:诗无达诂,实质指文学艺术鉴赏中审美的差异性,文学艺术应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苏轼有他的丰腴,怀素有他的潇洒,启功有他的挺拔,金庸有他的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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