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团长手谈

柯文斌

　　我在大嶝岛当兵时，连部是一栋用石条砌成的小平房，房顶履盖着三十公分厚的泥土，种着各种瓜果蔬菜。整栋房子有十个房间。最东面两间是招待房，有领导来连队蹲点，或官兵亲属来队探亲就住这。连部平房前有一棵大榕树，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四条石凳。

　　有一天，何团长到我所在的连队蹲点。蹲点是部队专用术语。就是领导到基层住下来，蹲下去。一蹲可能是半个月，也可能是一个月。

　　蹲的时间长了，就无聊了。

　　一天，团长遇到我，问，小战士，你是干什么的？天哪，团长都来一个星期了，天天见面，居然还问我是干什么的？报告团长，我是连部通讯员。嗯？团长进入沉思。嗯，有点印象，有点印象。我第一天讲团史，你坐在第一排。我当时还当场表扬你军姿端正。小战士，记的吗？首长，我记的很牢！不错，真不错。

　　有一天，我整理团长的床铺，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一看，是《围棋天地》。忍不住拿起来，四周静悄悄的，我看着看着，完全投入到了黑白双方的绞杀中。耳边有点热气，用手挥了挥，碰到另一只手。小吴，我在看书，不要吵。什么小吴？声音很大。不禁抬起头，一看，是团长。首长，首长。小战士，不要紧张。坐下。你会下围棋？会啊，首长。真的？真的。好，我们现在就下一盘。首长，没有棋啊？

　　廖参谋，廖参谋！和何团长一起来蹲点的廖参谋气呼呼地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了。团长，有什么指示。把我的棋拿来。团长，整天自己和自己下，有什么意思？今天有人陪我下。谁？这个小战士。他？团长，别开玩笑了？啰啰嗦嗦的，快去。

　　七十年代，部队的文化娱乐生活除了反复看那八个样板戏和《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等三战老片外，最普及的就是抛老K。但何团长更喜欢下围棋，他觉得打扑克只是个简单的游戏，而围棋则蕴藏着战略战术等军事原则。所以，何团长虽然棋艺不高，但一碰到会下围棋的，不管是上级首长还是普通士兵，都想方设法找对方下一盘。

　　团长从房间走出时，我已经将棋盘、棋子摆好，挺胸收腹站在边上。

　　团长坐下后，我拿出一把棋握紧：首长请。下围棋要猜先，就是猜中手中所握棋子是单数还是双数，猜中者，可以执黑先行。这是我从书上学的。

　　团长有点不高兴，“不必猜，你执黑先下。”并示意我坐下。团长是领导，当然要让先。

　　我第一手下在左星位，团长执白放在右下角的小目，我第二手还是星位，团长看了我一眼，还是下在小目。很快，形成了我取外势，团长守实地的格局，开局双方下得中规中矩。第三十五手，白棋打入黑棋的势力范围，马上遭到围追堵截，左冲右突就是逃不出包围圈，一条白龙被活活生擒。团长只好弃子认输。

　　“再来一盘。”作为一团之长怎肯败给一个小兵。

　　第二盘我执白，白棋没有硬吃黑棋的大龙，只是东一下西一下，很快就在目数上领先，虽然只赢了三目半，但全盘黑棋始终没有翻盘的机会。

　　“好，我终于有对手了。”虽然两盘棋都输了，但团长还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