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仪：城里的孩子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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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凤仪

节气像钟摆来得准时，几乎没有偏差，大雪在即，天气骤变，阴霾良久，终于在日落时飘起雪花。雪顺着西风倾注，一层层覆盖大地，牵绊行人的身体。顽皮的雪精灵，落于人的双肩、头顶、发际、睫毛拥挤着争先恐后与人同行。车灯摇曳，在光束中跳舞，一节节舞台连成长长的剧幕，车仿佛台下的观众，一会儿驻足，一会儿前进。街灯迷离，整个世界被素心静雅包围，白茫茫一片。儿子兴奋地说:“天亮一定堆雪人。”我想明天周末也该让孩子放松一下了。

清晨6点，我像往常起来，窗外楼下有个穿黑棉衣的人正在扫雪。雪地仿佛白萱，他随意挥毫，一直粗壮的蚯蚓，活脱脱地跃然纸上，蜿蜒向前。另外有两个人迎面归来，与之寒暄，男士接过黑衣人的扫帚用力扫，蚯蚓爬的更快了。高架桥上小轿车疾驰而过，桥下公交车已发了早班车，供热加压站吞云吐雾，如梦如幻，仿佛聊斋奇境，将冬日的黎明随意切换。

雪地出行时，地面异常滑，车怎么能行驶那么快呢？出门时我一直在想。

周末8点，人潮依然拥堵，索性马路上没有积雪，昨天下的雪已被扫雪车连夜扫走。某小区里，物业人员正在扫雪，操场上的积雪已被员工用小推铲推进花圃。道路上的积雪已被推至路边的榆树林中，扫雪人个个汗流浃背，女保洁的红棉袄被汗浸湿圈迹，后背伊然一片地中海。大伙从五点开始清扫，四个小时，总算清扫完毕，腰都快要累断了。十点多，人们陆续走出家门，孩子下楼，“咦，雪到哪里去了？”他们迷惑找寻，只见残雪仰卧林间花圃，街道恢复青灰。“为什么那么早就把雪扫掉？为什么不给我们留一片玩的雪地？”堆雪人，打雪仗的计划破灭了，几分懊恼挂在脸上，几个小伙伴从园圃里捧起雪捏一下，相互对打，嘻嘻哈哈笑一阵被家长唤走补课去了。地上留下斑驳的雪迹，印着孩子们追赶欢快足迹，只是星星点点的，像一块丢弃的雪糕。

下午3点，有两个小孩来到广场，一个女孩儿对另一个女孩儿说 :“我下午要补课，妈妈只给我半小时。”另一个愁眉苦脸，也说一会儿要去补课。两个同病相怜的孩子在操场上转悠，她们预谋滑雪。大女孩略胖，看上去十三岁左右，小女孩大约只有八九岁，她们商量完，开始先从角落里拾到两个纸片儿，然后用纸片将残雪运到一个用于推轮椅的斜坡上，斜坡用大理石铺面，坡高也不过60公分高。小女孩把运来的雪洒在斜坡上，连续几次直到将坡面铺满，接着她从容地坐在一个牛奶箱纸片上，自上而下滑落，她一边滑一边欢呼，有时滑坐地上。有时倾斜滑倒在地，她的衣服上沾满了雪迹，她全然不顾起来继续滑。有几次她干脆躺在地面，身体紧挨残雪，陶醉其中。另一个女孩说 :“起来地上凉。”“才不冷呢，这样最好玩。”小的女孩模仿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至上而下滑落，她尽力伸开手臂，这样便可平稳着陆。两个孩子欢笑着，她们的笑声，穿透冬日的斜阳，在澶冽的空气中回荡，那笑声深深吸引行人，不由注目。

大孩子又一次倒在地上，她笑着不时地用嘴哈被冻红的手，两个孩子的脸被冻成小红苹果。像两团火焰令人生怜。

“哎，过来玩儿呀。”大女孩招呼路过的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梳马尾松的女孩走过来。男孩穿着长及小腿的羽绒服，由于胖，好不容易才坐下来。他努力向前，却纹丝未动，女孩连忙上前推，他依然未动。大家笑的前仰后合，“该减肥了。”刚来的女孩轻巧地划了两下，起身与男孩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她怕衣服搞脏挨骂，那可是妈妈花600元买的网红棉衣。原来的两个女孩儿依旧继续，没雪加雪，没有纸片找纸片，对于这场自定义的滑雪运动，她们乐不思蜀。

“阿瑛嘎，琪琪格该走了。”两个母亲异口同声喊着，大女孩不情愿的停下来。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意犹未尽的样子。妈妈并没有责怪她们，只是说快走，否则要迟到了。

看着眼前的残雪，我不经意想起小时候，只要下雪，我就约小伙伴们堆雪人。农村原野空旷，雪松雕琢，无垠的雪原像沉睡的童话仙境，等着我们去开启。我们一帮捣蛋鬼掏尽所有的奇思妙想:或堆雪人，或打雪仗、或玩过家家，把两只脚垂直搭在一起踩出像汽车轮胎样的花纹脚印……更别说在雪原跟着哥哥们追野兔，看猎狗追野鸡。我们爬在雪地里，逮麻雀。每一项都玩的大汗淋漓。欢笑声漫过雪原，穿过树林，连鸟都跟着欢叫不停。

每个孩子对于雪的钟爱是与生俱来的，但城里的孩子不同，他们看上去生活得很幸福，穿不尽的名牌，吃不够的汉堡。看不尽的高耸楼阁，玩不尽的现代科技玩具，但是他们却很少看到高楼以外的天空，山河、湖海，以及真正的雪原。雪在城市秩序中被分离出去。跟井然有序挂钩，剥夺了原始的想象基地，却浑然不觉。对于很多关于描写雪的古诗，他们未尽其意，虽然老师在苦口婆心的讲，但对于“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诗境，没有亲临雪原，是无法体会荒野里雪夜的宁静与温馨的。从这个层面上看，城里的孩子是孤独的，有很多叠加的缺憾。他们的周末往往被各种兴趣班挤满，学画画，学舞蹈，学编程，学跆拳道，学击剑学围棋……学画画只会照猫画虎或浓妆艳抹，画皮不画骨，没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因为缺少与自然的接触，所以缺少博大的胸怀，缺少朴素淳厚的根基。所以儿子常常缠着我讲童年的故事:或滑雪或抓鱼或捕鸟……一脸羡慕，他嚷着要回农村爷爷家，那里空气新鲜，天空湛蓝，有更真实的雪原风景等着他置身其中……

太阳西下，回眸女孩刚玩过的斜坡，雪迹斑斑，那里融着成长的酸涩，和一个孩子最真的渴望。成群的石灰林冲进眼帘，占据填充，只是冰冷且少有欢欣……

作者简介

李凤仪，实名李凤莲，內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喜欢文学，用诗歌书写当代风情，记录新时代社会发展的心声。作品《故乡的葵花》发表于《世界汉语文学大观》，作品《我多想》《北方的秋天》发表于《中国华语精品诗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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