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信：曲径通赢（小说连载之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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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邝信

别墅里的幻影与幻音（一）

蓝红驾驶的捷达小车奔上了南都市南郊的柳溪大桥，她放慢车速，打开车窗，让清爽的河风恣意地向着自己的脸颊横扫而来。

惬意着这种畅享和刺激：高楼在柳溪河两岸鳞次栉比地炫耀着自身的魁伟或妖娆，河水在桥下翻滚着液态的柔情和激越，蓝红的那一头油黑的短发和着心潮奔涌的节拍尽情地潇洒飘逸。

驶过柳溪大桥，捷达奔波在复杂多弯的车道上，蓝红懵懵懂懂地不知道自己绕了多少弯，驶过几多道，最终在一栋由多条立柱撑起四面隔着透明玻璃墙的长方形单层独立售楼中心前刹住。

“靓女，欢迎来到我们的岭南鸣凤别墅群！”刚出车门，一位身穿海蓝色制服的售楼帅哥迅速赶到蓝红面前，用对待贵宾般的礼貌向她点头哈腰。

别墅群？蓝红张望四周，满眼的景象与自己曾经在电视广告中多次看到的心仪别墅群一模一样，心里嘀咕：怎么真的开到这儿来了，莫非鬼使神差？

蓝红的右手一上一下“称”了“称”手里的小提包，知道里面有银行卡，可也没忘记年前才交过南都市区房子的尾款，现在，卡里的金额基本上接近于零。

来了就来了呗，反正我的小提包也没有写上“里面没钱”几个字！这么一想，蓝红把头抬高了点，腰挺直了点，接着，故意把脚下的银色高跟鞋蹬得响当当的，跟着售楼帅哥走进售楼中心。

“阿红，阿红，怎么现在才来！”从售楼中心南面玻璃墙旁的一张小圆桌边，传来何海的喊声。

“我对你说过今天要来这里吗？”等何海跑到自己身边，蓝红疑惑地轻声问。

“今天一大早，我们床还没起，你就说今天上午要到岭南鸣凤来开开眼界，还吩咐我早点去把燕和她老公一起叫去……你装蒜吧？”何海疑惑地大声答。

莫非自己一大早说梦话啦？难怪自己天大亮后睁开眼，身边不见何海，还以为他像以往的周末那样，一大早到清溪河边钓鱼去了呢。蓝红心想，脸上笑笑，嘴里没再吱声。

别墅，对于蓝红来说，多年来，只是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个梦，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远梦，是与蓝红在完全不同一个阶层的上流社会的人士住的，像蓝红这样人在他乡的打工族，简直连想一想都是非分之举。

然而，今天的蓝红就是到这个大名鼎鼎的岭南鸣凤别墅群来了！

今非昔比。如今，蓝红作为玉凤五金厂名正言顺的总管，在她几年的精心料理下，工厂生意蒸蒸日上，员工人数已接近三千之多。蓝红来岭南鸣凤别墅群看看房子，应该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非分之举了吧。

“蓝总，我来这里是想买这里的公寓商品房。”随着这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蓝红似乎才从众多的顾客中发现了跟单员燕和她的丈夫阿强，他俩就站在何海身后不远处。这两口子都是玉凤五金厂工作兢兢业业的员工，他们留在安徽老家的孩子快上学了，打算接到南都来上，于是想买套郊区的公寓小房，好多天前就看中了这个别墅群的最后两幢商品房，五、六十平米一套，买下一套也就十七、八万，交付首期后两个人的工资按揭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些话，蓝红在空闲和燕聊天时听她提到过。

有手下人在身边，本无底气的蓝红在售楼帅哥面前变得英姿飒爽起来。

“蓝总，您的大驾光临这里，真是来对地方了！”耳听八方的售楼帅哥从燕的话语中听出了蓝红的身份，不失时机地发声，“我们这别墅，地下一层，地上三层，一共四层，地下一层有双车位，光线也很好，地上三层一楼会客休闲，二楼小孩房，三楼主人房，顶楼平台可以休闲娱乐，也可以栽花种草，从地下负一楼一直到顶楼平台还装有私家电梯，一楼入门即是私家花园……”

“百闻不如一见。”蓝红笑呵呵地说，“帅哥，带我们去看看你刚才所说的别墅吧。我可是把首期付款都带上了的呦。”

“请!”售楼帅哥动作标准地把右手摆向售楼中心大门外。

蓝红和售楼帅哥并排而行，她无心刻意地观察帅哥此刻的彬彬有礼毕恭毕敬，却能深切地感觉到他那浑身洋溢着的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急于成交渴望。

“阿红——”何海是个头脑清晰的明白人，他搞不懂只是来“开开眼界”的蓝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赶到她的右侧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拉拉扯扯的干什么？买别墅的事，我说了算！”蓝红一边走，一边朝何海眨了眨眼，轻声说。

声音虽轻，售楼帅哥还是听到了，但没有注意到蓝红的眨眼动作，职业的敏感让他充分相信：这对夫妻，肯定是阴盛阳衰，女士当家作主。

他对一家之主越发热忱恭敬起来。

“蓝总，我和阿强就不要进去了吧。”老实巴交的燕拉着阿强的手在别墅面前停住脚步。这对一年到头都在生产第一线上奔忙的夫妻，糊里湖涂地跟着蓝红走，直至到了别墅楼前，才如梦初醒：这楼对自己来说，进了也是白进！

“进吧。不进白不进喽！”蓝红一把拉着燕的手，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说，“别人又不知道我们没钱。”

“来，大家请坐！”刚刚迈进早已装修好的样板别墅的一楼，蓝红就像个主人般热忱地招呼随行人员和售楼帅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蓝总，你看，这是厨房，这是佣人房……”售楼帅哥刚坐下，似乎马上意识到什么，立马站起来，一边介绍，一边向不同的方向熟练地摆动着双手，等几位顾客起身后，领着他们到一楼的各间房子转了一圈，又热情洋溢地说，“来，我带你们看看楼上。”

蓝红不由自主地紧紧跟随着售楼帅哥，感觉好像身后有一双手在推动着自己前进，身前另有一只无形的手活跃地牵引着自己那不安分的思绪。

“阿海，一楼嘛，可以招待一般客人；二楼么，有四间房，儿子住，老人家住绰绰有余；三楼呢，就我和你住，还可招待某些贵客，还能做个漂亮的浴池；至于顶楼，就做家庭会所，用来打乒乓球、台球什么的，亭子里还可以打打牌。”蓝红一边兴致勃勃地看，一边眉飞色舞地回应着售楼帅哥，活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这简直是过神仙日子喽！”

“蓝总，我看你不但有经营管理企业的才能，而且很有居家过日子的头脑！”售楼帅哥脸上红光焕发，奉承话脱口而出，“我看，这一栋别墅非蓝总莫属。现在，我们再去看负一楼。”

“好，去看负一楼！”蓝红爽快地响应着售楼帅哥，银色高跟鞋把一楼通往负一楼的大理石楼梯踏得铛铛响。

“负一楼有两个车位，虽然是负一楼，也同样有入户花园。”售楼帅哥的口气里充斥着不露痕迹的自卖自夸。

何海和燕、阿强两夫妻一直耐心地在蓝红的后面跟着，有时饶有兴致地欣赏室内的陈设，有时心不在焉地充当着“跑龙套”的角色，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不过是在配合着蓝红演戏，他们没有忘记蓝红说过“别人又不知道我们没钱”——这句话，已被燕悄悄透露给阿强和何海了。

下到了负一楼。

“你好！”蓝红小跑般地从负一楼的客厅直接赶到售楼帅哥刚刚所说的入户花园，莫名其妙地抛出这句文明礼貌打招呼习惯用语。

“你好！”紧跟着蓝红的售楼帅哥敏捷地回复，心里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今天真是碰上好主顾了，不但大气、有钱、果断、豪爽，还特有礼貌！

其实，蓝红这一声文明礼貌的打招呼，对象并不是售楼帅哥，而是，当她刚一下到负一楼的客厅，分明看见一个头上披着长长的黑发、身穿一袭白裙的美丽的倩影，背对着自己，亭亭玉立在入户花园的花坛边。蓝红还没来得及跑到她身边，那倩影早已身消影散。奇怪！

幸好，售楼帅哥把蓝红的这一声“你好”理解成问候他了，一头雾水满腹狐疑的蓝红也因此摆脱了尴尬。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邝信，实名李志强，亦用“新竹”等笔名，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1982年以来，先后在市以上文学期刊和各类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180多篇，约120万字。部分作品获得市以上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