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渭生：撒谎爷爷（之三）

文/解渭生

钱书记求爷爷撒谎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爷爷还没有回来。奶奶对我说：“乖儿，明早你去公社看看爷爷吧。”正在这时，王老爷来了。王爷爷告诉我，不用去了，今晚公社要放爷爷回来。

爷爷被抓走后，我就更爱王胡子老爷爷了。王老爷爷每天到我家来，一来就把我拉到他怀里，给我讲爷爷的故事。有时还哼好听的歌给我听，他直唱得月牙儿变成我爷爷的脸膛儿，爷爷笑咪咪地向我走来……

“睡吧睡吧。”奶奶点上了灯。正在这时，大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爷爷真的乐呵呵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又是做梦吧？”我揉揉眼问奶奶。

“傻蛋蛋，快让爷爷亲亲。”爷爷一把抱起来，用松针般的胡子在我脸上荡来荡去，我咯咯咯地笑弯了腰。

奶奶，王老爷爷，还有虎子哥、刘嫂，反正满屋的人都笑了。

“爷爷，这么多天你在哪住呀？”我歪着脑壳儿问。

“坐板房呀！”爷爷笑着说。

什么是坐板房呀？我可不懂板房是个什么东西。奶奶告诉我说，坐板房就是把人关在房子里，把门锁起来不给他自由。要真是这样，我想爷爷准定把心都急碎了。

正当大家围着爷爷说长道短的时候，讨厌的钱书记又来了。就象一盆炭火猛地被一盆冷水泼熄了一样，满屋一下子哑雀无声。我吓得赶紧钻到奶奶怀里。眼睛却偷偷地瞟着钱书记。我真没想到，这一次钱书记竞然笑咪咪地看着大伙儿，连说话声也和气了。他对大家说：

“你们出去一下，我有件事要单独同你们老队长商量一下。”大家真的都走了。钱书记把身子凑近我爷爷说：

“老郑，我们是本乡本土的。这次你们队失火烧稻，我好说歹说总算由我挡了下来。耍不然得判刑呀。”

爷爷不说话，只是闷头抽他的烟。钱书记这回真客气，硬把香烟往我爷爷手里塞，边递边说：“这支烟一定要吃，一定要吃。”

奶奶问：“有喜事儿？”

钱书记嘿嘿嘿地咧嘴笑道：“就算吧。我快到县里任县委副书记了。”

“高升了。”爷爷说，“抽荷叶抽惯了，抽这个不行。”爷爷推开钱书记的手。爷爷不吃他的烟，钱书记好象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他歪着脑瓜对爷爷咕噜道：

“我准备让你挑一个大队的担子，怎么样？这也是一喜呀！”

“让我这个才放出来的老右派也跟着高升？你不怕砸了你的官，我还怕脏了我的身子。”爷爷霍地站起来。

“你，你，你这是什么话？”钱书记急巴起来。

“有什么你就直说，别误了你的行程。”爷爷的话象块石头，硬梆梆地。

钱书记这回真有肚量儿，他一点也没生爷爷的气，仍旧用商量的口气说。

“我能不能快一点到任，就看你老了。”

“看我？”爷爷哈哈大笑起来。我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笑。

“对。”钱书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你替我把失火烧稻的数字再多报几番，好吗？”

“要我撒谎？”爷爷不动声色地问。

“这——”我看到钱书记脸儿胀得由红变紫，嘴里象塞进了棉球。猛然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钱书记象条鼻滴虫躺跌在爷爷脚边。

“老队长，这是关系我前程的一着棋呀。任务交不齐，我怎么能提拔到县里当副书记呵。你就说烧了八万担稻，八万担，我好抵任务呀！”钱书记苦苦哀求。

一刹那间，屋里静得可怕，爷爷的脸色铁青铁青，猛转身向外走去，钱书记伸手拉住了爷爷，爷爷猛地一掌推开了他。对着钱书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你过你的官瘾去吧，狗都不如的东西。”爷爷话声极低，但又是那么清清楚楚。

“站住！”这时候的钱书记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他的面孔比那天辩论爷爷时凶狠十倍。

“你这个不识抬举的老右倾，你敢不报，我就抓你劳改去！叫你死在我手上”

“嘿嘿。”爷爷放声笑了起来，他转身回道：

“你小钱穿开档裤那阵子，我就把头提在手上跟共产党干革命了。真想不到，今天怎么让你这号人在我们党内得势。用不着太高兴，相信我能活到，看到你下场的那一天。”

“跟我走。我饶不了你！你会后悔的！”钱书记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爷爷不理会钱书记的吼叫，转身走向奶奶道：

“我去了。”爷爷对钱书记说：“你赶紧去打个电话告诉县里，就说我们公社的稻子所以交不出来，是我煽动社员分吃了。现在你可以命令他们到县里把稻子吐出来，你照样可以高升。罪，我领了。”

我爷爷拿上他的装着荷叶的烟荷包和烟袋，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出了房子。

【全篇完谢谢关注】

作者简介

解渭生，自由撰稿人。皖南陵县籍山镇利民路荷花塘十四幢居民。坚持写作三十多年，作品有散文、报告文学、戏剧等。刊发于人民日报、新安晚报、新民晚报等全国三十多家媒体上，有多篇作品在省内外刊物报纸上获奖。总计发表各类作品三百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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