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二十二）

文/四 月

窗外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办公桌上，桌面上斑驳陆离。夜晚下了一场透雨，阵阵晨风吹过，空气濡湿清洌，吹在脸上身上令人神清气爽。玻璃板下的照片在跳跃晃动的光影里忽明忽暗，那张天安门前留念的彩色照片格外醒目。

牛大洪俯下身子仔细地端详照片中的自己，肥硕的身躯，天庭饱满的额头，尽管一脸的肥肉把那双不大的眼睛挤得更小了，但眸子里依然毫不掩饰地显露着过人的精明。

牛大洪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他想为自己此时的心情找个理由。

自从调过来，他几乎没有一天痛快日子，一切都不如意。唉，如果不是为了借助这块空中跳板跳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不是想让躲过了上山下乡的女儿异地就业，他哪会举家搬迁到这鬼地方！自己吧，也就是个过渡，升迁是早晚的事，可女儿所在的单位让牛大洪想起来就不舒服，几间平房，一个小院儿，一群婆婆妈妈的男女，一天到晚都是婆婆妈妈的事情，而且竟然还不在体制内的编制，只能挂在一个社办企业缝纫社里，女儿太憋屈了……

“牛处长早！这是局里送来的文件，麻烦您看一下签个字儿。”政工科干事小冯把一份红头文件放到桌子上。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牛大洪说。

倒上水泡好茶，牛大洪才在软软的靠背椅上坐下来，漫不经心地打开那份文件。

《关于安置……的特批问题》他以为自己眼花，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站起身走到窗前在光线充足的地方仔细看，几十个字的文件他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他的心怦怦狂跳，那只拿文件的手因激动而颤颤巍巍地发抖，小眼睛也瞪得溜圆。他唯恐自己看错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嗯，没错，是特批指标！他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不，准确说是跳了起来。

谁说天上不掉馅饼？呵呵，我老牛今儿个就差点被这馅儿饼砸晕了！我老牛真的牛皮哄哄有牛运啊！他的小眼睛迅速转了几下就拿着那份文件直奔政工科。

果然其他人都没有来，只有小冯一个人。

“小冯同志，你可真早啊！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他肥胖的身躯微微弓着腰，一副和蔼可亲体恤亲民的模样。

小冯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一个白白净净的陕北姑娘，说话拖着标准地道的鼻音陕北腔。

“您也挺早的啊，赵处长辛苦了！”小冯受宠若惊。她告诉牛大洪这几天就剩她一个，科长和其他同志开会去了，科长吩咐过，让她及时处理新到的文件，需要领导批阅签字的要尽快送达。

牛大洪想起来了，这个会议安排他是知道的，刚才一激动把这事儿忘了！现在他彻底放心了，苍天有眼，给我了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机会，看来天上掉馅饼是机遇，敢不敢吃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牙口喽！哈哈哈，我牛大洪别的本事没有，有的就是这副好牙口！

姜还是老的辣，牛大洪心里有底儿了。

“小冯啊，怎么样，工作还顺心吧？”他微微笑着，声音甜腻。

小冯怔了一下，她来一年多了，这个牛处长从来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

“谢谢牛处长，科里的同事对我挺好的，业务上学起来也没什么困难，就是政策上的东西我不太懂，但我会努力的，请领导放心。”小冯诚恳地说。

牛大洪频频点头，“好，好，你们科长再有两年就退休了，我也正愁着有没有年轻的同志能挑起这一摊子事儿。唉，处里高学历的同志太少啦……！”牛大洪话里有话说一半留一半。

“牛…牛…牛处长，您……”小冯不笨，就这说一半留一半的话都让小冯懵圈儿啦，不知道说什么好。

牛大洪嘿嘿地笑了，“小冯同志，工作上不懂的就来问我，我也是人事管理出身啊！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我的上司就告诉我，好的人事干部首先懂得的是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是共产党员，人事工作制度你知道的。”

小冯没有想到牛处长会这样对自己在工作上循循善诱谆谆教导，特别是对她的那种暗示更是让她一万个没想到！她说不出话，只是傻傻地笑。

“这份文件，哦，不对，是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处理结果我会直接上报局里，就不要告诉你们科长了，免得人多嘴杂，最后还是我们处长为难。你看好不好？”牛大洪瞅准机会，故作漫不经心轻松地说。

“我知道了，牛处长放心吧！”小冯连声答应着。

牛大洪手里紧紧抓住那份文件回到自己办公室，呵呵，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关键，此时的他步履轻松脚下生风。

这个晚上对牛大洪家无疑胜过任何一个节日。

存放了多年的茅台酒拿出来了，饭桌上多了几样小菜儿。小儿子已经急不可待地坐下等着了。

“艳萍，过来陪爸喝一杯！”牛大洪说。

牛艳萍过来坐到牛大洪对面。

“她妈，你也过来吧，厨房一会儿再收拾。”牛大洪招呼老婆。一家四口围桌而坐，三只酒杯满上，牛大洪端起酒杯，看看老婆，又瞅瞅闺女，他看着娘俩痴痴地笑着什么都不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滴酒都没入口牛大洪就醉了。

“爸，您怎么了？笑啥么？”牛艳萍挺纳闷儿。

艳萍妈也是一头雾水，“这一进门就要酒加菜儿的，不知道又是抽的哪一门子疯。”

“猜猜吧，我今天为啥这么高兴？”牛大洪举着酒杯卖关子。

牛艳萍摇摇头，“猜不着。”

“看你乐得，捡到大元宝了吧？”艳萍妈瞥了一眼牛大洪嗔怪道。

“哈哈哈哈，可比元宝贵重多了！我闺女总算有出头之日喽！”牛大洪一口干了手中的那杯酒。

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没想到这熬煎了几年的事情竟然一天之内就解决了，他把那张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连渣儿都不剩地抖搂了出来，踌躇满志地公布了自己的计划。

大儿子牛和平问题不大，就在部队发展。小儿子牛北平才初中，等他就业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位置已经稳稳当当的了，安排小儿子工作就是一张嘴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是艳萍，不能再在那个小院里坐下去了，不能整天围着那些居委会大妈们转了，我闺女应该坐大机关的办公楼里。不是说没有体制内编制指标我闺女只能在那个社办企业缝纫社吗？现在好了，该有的都有了，真是天助我也啊！这个特批指标绝不能给那个残疾丫头，就让艳萍来机关办公室，那个丫头到缝纫社！

“爸，这样不好吧？我……牛艳萍有些不安，路婉清接了她的打字工作，三年了分文不取工作努力，她都看到的。三年了，安置办的赵主任一直在跑这件事情，她也知道的。现在有了指标，却要被父亲偷梁换柱，她怎么和街道办事处的领导说，她开不了口！

“这事你不管了，有爸呢！我明天找路一鸣谈，他是我们财务科的，他不就是路婉清的父亲么！”牛大洪胸有成竹。权力是获取私欲最强悍的武器，牛大洪深谙此道。

（本文叙事纯属故事，如有雷同，请勿对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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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四月，实名李蕊芬，女，1950年4月生人。四肢重度残疾患者，用一根手指打字。所著《中华民族大家园》荣获中国教育部、新闻总署“十个一工程”一等奖。《精彩瞬间》《幸福不残缺》曾在市级报刊发表；《点亮心灯》曾荣获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三十周年征文大奖。《温馨微语》最忠实的朋友，近年在此刊发过《童年拾遗》等近六十篇短文。喜欢用文字讲述故事，因热爱而坚持，因坚持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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