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四十九）

文/四 月

“老天呐，你们这么傻，将来可怎么嫁人啊！”杨剑锋摇摇头直咋舌。

“先说说你，不会也这么傻吧？”杨剑锋问路婉清。

路婉清大大方方地说：“我虽然不知道一棵梨树为什么不挂果，但那些事情我还是知道的，我喜欢外国文学，从那里面读到的.....”

“不能让她们再那么傻了。”杨剑锋说。

“那怎么办？让她们也读外国名著？那是我文革时在我们学校废弃封存的图书馆读到的，都是大毒草，现在到哪儿找？再说了，你看看她们几个，哪个是爱好文学的料?”路婉清说。

杨剑锋不再说话，油滚一下一下加快了速度。路婉清把打印好的文件整理到一起，杨剑锋也把油印机归放好了。

“这样好不好，咱们不是有图书角吗？你不是管理员吗？我们去买几本书，让她们自己看。买书我去，但让她们轮流阅读，这事儿得交给你。我先把这些文件发下去，一会儿我就去。”杨剑锋有了主意。

杨剑锋是六六届高中毕业生，是上山下乡插队的老三届知青，文笔不错，单位的各种总结汇报基本上都是他写的。他比这帮姑娘大两岁，善解人意办事成熟稳重。

下午下班前他果然把书买回来了。

“找遍了几个书店都没找到合适的科普读物，只好买了这个。”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小册子。

路婉清接过来一看就羞红了脸叫起来：“天呐，你怎么买这个？大家都没结婚，你叫我们看《计划生育》？”路婉清不满地羞怒埋怨。

“先别埋怨。你知道现在的书店都啥书?《批林批孔材料专辑》，八个样板戏，小红书，《马克思恩克斯全集》，科普书籍太难找了，也许根本就没有，没有办法，只有这个。你给大家说，就当科普看吧，总比傻得不透气强。你先看，明天找机会传给大家。”杨剑锋说。

那本小册子很薄，但却图文并茂，可能是为了适应大多数育龄妇女文化程度不高的缘故，许多插图都特别直白。几个人不到两天就传阅完了。几个姑娘为这本小册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笑了半天。

“婉清拿给我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想看，我对象都没有，你叫我看那个，疯了吧.....”柳叶青说。

“就是就是，婉清劝了我半天我才答应看的。”林艳秋说。

“你咋想起来的，不是你，我们到现在还傻着呢.....”单晓丹亲热地搂着路婉清说。

路婉清只是笑，并不说是杨剑锋的主意，那会把姑娘们骚死，她决定贪天功为己有。

姑娘们刚刚散了，政工科高科长就来了。

“路婉清，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高科长脸绷得紧紧的说。

政工科的人都在。

“坐吧！”高科长冷冷地说。

路婉清坐下，心里揣摩着高科长会找她说啥。

高科长并不着急说话，铁青着脸背着手走来走去。宣传干事唐建国对路婉清挤挤眼睛偷偷指指高科长的背，嘴巴一张一合打口语: 小心！

路婉清扭头去看高婷婷。'京韵大鼓’今儿锤儿停弦断，无声无息，低着头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两眼含泪一脸沮丧。

这是怎么了？路婉清纳闷儿。

高科长不再转圈了，她猛然停下，手心一张亮出来攥着的一卷儿东西，路婉清一眼就看清了，正是那本小册子！原来这小册子她一直攥着，路婉清做梦也没想到攥着的东西竟然是它！

“这东西是你传给大家的吧？”高科长问。

“是我传的，只是几个姑娘，不是大家。”路婉清回答。

“就传几个姑娘！那你还想怎么着呀？一个个没结婚的姑娘，就看这个？你们不嫌丢人啊？”高科长一声比一声高，几近咆哮。

“小路啊小路，看你工作挺好的啊，内心怎么那么肮脏，心里都在想啥呢？你以为有你父亲在就没有人敢管你？这是机关，不是你们家里！不管是谁，这种肮脏龌龊的.....肮.....脏的流氓.....资产阶级.....反动......腐朽.....的东西，决不能养奸姑息！”高科长暴跳如雷越说越来气。

政工科办公室门前已经有人好奇地晃来晃去。甚至连彭处、司马主任也惊动了，他们站在门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摇摇头，意思是别干涉，那是高科长的工作。

“现在你说说吧，你是不是不想干了？”高科长呵斥着问。

门里门外一片寂静，大家都在侧耳静听。

“高姨，你读过《西游记》吗？”路婉清没有直接回答高科长的话，她叫她高姨，在单位她都是以小辈儿称呼父亲年龄较大的同事。

不等高科长答话，路婉清就自顾自地说下去:“唐僧师徒四人来到女儿国，因不慎喝了子母河的水而受孕。我想，你家小军小亮小明三个孩子肯定不是您喝子母河水得来的。”高科长有三个孩子，在机关大院儿路婉清经常看到。

高科长一愣不知怎么回答，门外有偷偷的笑声。

路婉清不管那些，继续说到：“'远学王铁人，近学王玉琴’这是咱们下属一个工厂工业学大庆的口号，您还让我打印过。你知道那个王玉琴吧，是我同学。她不久前到新疆结婚，一个内陆姑娘嫁给当兵的，而且是劳模，全军营都沸腾了，您猜怎么着? 盛大的婚礼结束后，半夜军营又沸腾了，我同学，王玉琴! 半夜从婚房里哭喊着抓流氓披头散发狂奔而出.....天下奇文吧? 但这是真的，这就是我们的劳模！这就是我们!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给姑娘们传阅这本书吗？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们那几个姑娘开会时为什么不坐那张椅子：她们怕怀孕！她们以为男人坐过的椅子女人坐上去会怀孕！那张椅子在她们眼里就是子母河水，你相信吗? 我们一天到晚斗私批修，这个是腐朽没落，那个是心灵肮脏，甚至是流氓.....我们是人，是女人，却不能去了解自己，您说吧，这种愚蠢的疑惑我们该去问谁？你不是觉得那小册子的书名扎眼吗，那就换个标签儿，《女性科普》，您说怎么样？反正现在是标签儿满天飞，给你贴个标签儿就可以置你于死地！这本书是我传的，你想怎么办随你！”路婉清一口气说完站起来就走。

办公室门口闪开一条道，没有人说话，楼道里只有路婉清拐杖笃笃笃敲击地面的响声......

（本文叙事纯属故事，如有雷同，请勿对号人）

【未完待续  隔两天刊发一期  谢谢关注】

作者简介

四月，实名李蕊芬，女，1950年4月生人。四肢重度残疾患者，用一根手指打字。所著《中华民族大家园》荣获中国教育部、新闻总署“十个一工程”一等奖。《精彩瞬间》《幸福不残缺》曾在市级报刊发表；《点亮心灯》曾荣获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三十周年征文大奖。《温馨微语》最忠实的朋友，近年在此刊发过《童年拾遗》等近六十篇短文。喜欢用文字讲述故事，因热爱而坚持，因坚持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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