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九十七）

文/四 月

路婉清江海同出同进，一起上班。太阳每天是新的，他们彼此鼓励，把希望藏在心里。

路婉清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工作，江海在办公室有什么活就做什么活。

知道江海回来了，路一鸣到婉清办公室来过几次。

“回来了？”路一鸣明知故问，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哦，回来了。爸放心吧，都好着呢！”路婉清含糊其词地装糊涂。

“那，你们……哦，你哥哥一直想买台收录机……”路一鸣吞吞吐吐地试探着，他觉得那一车蒜苗出手应该赚不少，他做了一辈子会计。婉清和懋杰的感情他知道，从小到大哥哥没少背她，为了给婉清治病咬牙攒了三年的工资，花得一分不剩眉头都没皱一下。婉清知道感恩，给哥哥买台收录机应该不在话下。

“哦，是吗？听说日本三洋牌质量最好，不过当下恐怕买不到，得人托人……”路婉清不说买也不说不买。

路一鸣提了几次就不再提了，但脸上有明显的不悦之色。一切都在路婉清的意料之中，误解就误解吧，等把这个窟窿补上父亲早晚都会知道。但现在不能拖累家里任何人，这种苦涩要自己咽下。

路婉清开始拜求大专院校有关系的同事、同学朋友，功夫不负有心人，路婉清终于接到了各种各样的打印材料，从电影脚本到大学教材，从工作总结到领导报告，大到成本儿的专业课教材，小到工厂里的出勤表格……八K蜡纸十元一页，16K的五元，路婉清的屁股几乎黏在了打字桌前的椅子上。上班的八个小时内做自己份内的工作，下午下班后匆匆扒拉几口饭，就又坐到了打字机前。不就是点灯熬油少睡觉么，这点苦路婉清不怕！

不几天，有领导找路婉清谈话。

“路婉清，有人反映你在办公室干私活，有这事儿吗？”领导一脸严肃。

“是，我接了一些打印的资料，您知道我得养家……”路婉清说的老实话。

“那……你不能公私不分吧？”领导说话很有水平，隐晦的表达不管任何人都会一听就懂。

“哦，我知道，请您放心，打字的蜡纸我们自己买的。”路婉清知道早晚都会发生这种问题，叫江海买蜡纸时特意开了发票。

安稳了没几天，路婉清又被叫到办公室谈话。

“路婉清，你这样不合适吧，那是公家的打字机啊！你考虑一下，不要再接私活了！”领导态度明了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打字机是公安局报备的特殊办公设备，个人就是有钱也无权购买。路婉清刚刚找到的一条活路被堵死了！背后的那双眼睛让路婉清又一次陷入了绝境！

路婉清江海又一次被推到坑底，精神几近崩溃。这些资料如果不能如期完成，就会失信于人，失去今后自救还债的源头活水渠道。看着手里急需打印的资料，路婉清夜不成寐，心急火燎，泰山压顶，头疼得像裂开一样。

“赵大夫，我头痛失眠，给我两片安定去疼片吧”路婉清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泡，想在医务室要几片药。

“几天没见，你怎么了？这是急火攻心啊！”赵大夫为路婉清听诊号脉得出来结论，关切地问。

路婉清眼圈红了……赵大夫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路婉清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路婉清吧。我是范主席，叫江海骑车子来一下！带几条能绑重物的绳索吧！到这边办公室找我。”是局工会主席，路婉清在大院儿里见过。

江海回来了，卸下车座上的东西。是一台打字机！还有一台油印机，都是局工会以新换旧淘汰下来的。

“赵姨，我该怎么谢你，怎么谢我范叔叔啊！”路婉清没有想到赵大夫会这样帮她。这个世界并不冰冷，身边就有温暖的怀抱。路婉清江海信心百倍，山高高不过腿，只要敢抬脚不退缩，再高的山都能攀顶，再难的路都能走过。

有了打字机油印机，蜡纸油墨很快就备齐了，路婉清十二平米的房子变成了家庭办公室。

早上五点多起床，擦一把脸就开始工作，积水成河积米成箩，见缝插针能打几页就打几页。八点钟准时上班，自己份内的那些业务表格文件，六点钟下班回来吃晚饭就坐在了自家打字机旁，每天都要弄到十一二点。

打印的内容繁多起来，除了电影剧本，计算机应用、根目录、回车键、竖井罐车、斜井坑道……文字部分路婉清包揽，插图绘制江海负责，江海拿菜刀的手拿起了钢板刻笔，路婉清没有想到自家大厨竟然还有一手好字！清晰准确的图形，娟秀工整的字迹，得到了不少客户的认可好评，不断有客户还要求油印装订。江海就更忙了。婉清表弟是印刷厂厂长，近水楼台好得月，江海将印好的教材拿过去，胶粘切割装订，一册册规范整齐。从打印、校对、画图，油印，到切割，胶粘、装订成册，工序不能少一个，两个人常常累得眼酸背痛。

又是几个通宵。

“江海，你给我捏捏背，受不了了……”路婉清扭动酸痛的身体叫道。

江海放下手里的刻笔，啪啪地给路婉清拍背，揉搓。

“不行就歇歇。”江海心疼婉清。

“哪敢啊，等着要呐。”路婉清低头很快地又开始工作。

有人叫门，江海开门，是江河。

“吃了吗？”江海问。

“吃了，在姐那儿吃的。”江河说。

哦，江海明白了，江河是从姐家过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江海不想问。

“哥……”江河坐了一会儿想说什么。

江海眉头紧促，直觉告诉他江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江海看看路婉清，路婉清用手捶着自己的肩膀问，“江河有事儿吧，你给你哥说，我这儿正忙着。”

“有啥事咱俩出去说。”江海把江河领到外面。马路上行人稀少，寒风凛冽，小刀子似的割到脸上，冰凉透骨的刺痛。

“哥，我要结婚了……”江河讷讷小声说。

“你结婚的东西我和姐不是都给你了吗？”江海心里想，这事儿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娘叫我来的……人家要件呢子大衣……不然就……娘说让你……”江河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了来意。

“让我给你媳妇买一件呢子大衣，对吧？”江海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背，压住心头的火一字一顿地说。

“嗯……不给买人家不结么……娘说……”江河两手一摊一脸无奈地说。

江海火了，冷冷地笑了一声。

“哼哼，让我给你媳妇买大衣，你没问问你哥我，有没有给自己的媳妇买件大衣？我连一条线都没给人家买过！让你哥给你媳妇买大衣，你也真敢要！真有脸说！你哥我结婚几年了，咱家老的老少的少，都厚着脸皮在婉清身上蹭吃喝，婉清从来都没有说过不！娘对婉清说'老嫂比母，以后你的事就指望婉清了’，你以为路婉清真是你娘啊！你还是以为咱娘给人家路婉清生了个儿啊？你们都是咋想的？他妈的我江海娶了个媳妇弄了半天还是给你们打工的！”江海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不管不顾地咆哮起来。有两个行人好奇地停下脚看着他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河吓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江海这个样子，十多年了，江海对家里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从不多说什么，他们已经习惯了他的逆来顺受低眉顺眼唯唯诺诺。

“你回吧，我没有钱给你媳妇买呢子大衣，这婚结不结你随便吧！”江海说完转身离去，他的泪已经在眼眶子里打转了。江海心软眼眶子浅。再不走，他这强硬的态度就得破防了。他在亲情面前常常无能软弱。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江河呢，有事儿吗？”路婉清看见江海一个人回来有点奇怪。

“没事儿，他就是过来看看，到姐家去了。”江海敷衍婉清，他说不出口，不想让她知道。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初夏了。久坐不动，路婉清的腿越来越无力，走路摇晃得更厉害了。但是细细一算，那些借款已经还了不少了。两个人心里有了许多轻松。如果再坐半年估计就差不多了。

说好的两个人的生意，现在赔了，孙旺财一分钱都不肯认，江海心里不平衡，决定再找一次孙旺财。

（本文叙事纯属故事，如有雷同，请勿对号人）

【未完待续  隔两天刊发一期  谢谢关注】

作者简介

四月，实名李蕊芬，女，1950年4月生人。四肢重度残疾患者，用一根手指打字。所著《中华民族大家园》荣获中国教育部、新闻总署“十个一工程”一等奖。《精彩瞬间》《幸福不残缺》曾在市级报刊发表；《点亮心灯》曾荣获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三十周年征文大奖。《温馨微语》最忠实的朋友，近年在此刊发过《童年拾遗》等近六十篇短文。喜欢用文字讲述故事，因热爱而坚持，因坚持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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