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一十一）

文/四 月

路婉清中午去的早，那两份文件很快就打印完了。她看看表，才三点半，下班还早着呢！

“妈妈，你还不快回去，姑姑和奶奶让爸爸和你离婚呢！”姗姗跑进来一下扑到路婉清怀里，小眼睛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怖。

“慢慢说，姑姑和奶奶怎么了？爸爸呢？爸爸不说话吗？”路婉清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姗姗的话，她毕竟只有五岁。

“妈妈，真的，姗姗听到的，姑姑和奶奶说要爸爸和你离婚，爸爸生气了，说了很多话……”姗姗又对路婉清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路婉清听明白了，刹那间觉得心里一沉，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来不及惊惶失色，世界瞬间冰点，一切都冻结了。

“妈妈，你怎么啦？”姗姗仰着脸摇晃路婉清。

妈妈？一缕阳光穿透冰冷的心，路婉清的绝望刹那间解冻，血在血脉里重新流动，汩汩地。我不能慌，既然来啦就得接着，我还有我闺女，即便是你们都离开我，我的天也不能塌，为我闺女我得撑着！

“姗姗，妈妈没什么，他们说着玩儿的，怎么可能呢，你见过爸爸妈妈吵架吗？没有吧？你得听话，你今天晚上住姥姥家好不好，妈妈的大床太挤了。等奶奶和峰峰哥哥回去了你再睡你的小套间。和姥姥姥爷不要说你刚才说的话，你一说，爸爸生气了，说不定真的会不要咱们俩。”路婉清决定先安抚好孩子。

“你会不会上姥姥家去啊？你现在就回姥姥家，妈妈在窗户上看你过马路，好不好？”路婉清哄着姗姗先回去，她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不堪的样子。

姗姗乖乖离开啦。路婉清在窗口，看着她过了马路顺着人行道向东跑去，才起身去司马主任办公室。

“农村人就这样，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你父亲？”司马主任担忧地问。

“不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就不告诉他们了……”路婉清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下来，她看着司马主任的眼睛，那眼神是父亲般的忧心。

“别担心，我能应付……”路婉清走出办公室时又回头对司马主任说。

路婉清回到家时，一大家子人都还没走。

“哟，都在啊，我听我闺女说你们要江海和我离婚，我回来看看你们商量好没有。”路婉清开门见山。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李玉花江华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姗姗已经不见了。

江华大儿子没想到路婉清会回来面对，不知如何是好，峰峰和江华的小姑娘也懂事地不说不笑，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一岁，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海看见路婉清回来了，他也跟在后面进了门。

“婉清，你别……”江海去拉路婉清，怕她情绪失控。

“江海，你别怕，我就说说话，不会怎么样的。你放心，我不会动手的，你知道的，我打不过你们任何人，我就说说话。人说无理寸步难行，有理走遍天下。我没有什么道理，走遍天下的是你们，我的话只能关起门来讲。”路婉清在床边找个地方让自己坐好。

“我也知道我的残疾拖累了你们，离婚是个大事，别弄得像战争一样你死我活哭哭闹闹让人家笑话。”路婉清说得很平静，好像这件事和她没关系在劝别人似的。

大家都不说话，李玉花一脸窘相低头不语，江华求救似的去看自己的大儿子，大儿子正满脸怒气地瞅着她，江华赶紧把头低下了。

“舅母，你别生气，他们在说糊涂话……”江华大儿子倒了一杯水拿给路婉清。

“舅母不生气，她们也不糊涂。咱们不是一家人吗？这是你二舅的大事儿，我们不是还没离婚吗？我得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你二舅的，他现在还是我丈夫，你们对他的安排得让我放心。”路婉清心里刀扎一样疼痛，但她依然笑着，说得十分轻松。

路婉清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都不说话，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了。

“娘，江海就是离了也不能让他光棍一个吧？家里结婚的房子您都准备好了吧？铺的盖的您看看还缺什么，我来给添添吧！我知道江海没有钱，这么多年他一直贴补家用，本来这事情我也挺生气，哪有不顾自己老婆自己孩子，只顾自己爹妈兄弟的，后来我也想通了，你是他娘，生他养他的娘，他不对他娘好，能对我好吗？不但他要对你好，我也得对你好，你说对吧？”路婉清看着李玉花说。路婉清仿佛说的别人家，不紧不慢，就像是在和街坊邻居聊天。

李玉花脸已经像块红布了。江华江海江河都像她，皮肤白皙，经不住太阳晒，一晒就红，也经不住取笑逗乐，害羞的时候更红。路婉清看婆婆已经十分尴尬了，就暂时不和她说了，年纪大了，对她要适可而止。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可以全方位地对准江华。

“姐，您一定把江海的工作安排好了，江海新的单位有吃有住吧？这样娘和家里人来有个落脚处才好。你那儿娘又不能去，你有苦衷，你的家你当不了我知道。”路婉清声音不大，依然不紧不慢。

“姐，对不住你了，江海的户口让你等得太久了，是我能力太差时间拖得太长。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办好落户了，江海是城里人了，你一辈子都没有为自己做过主，现在能为你兄弟做主了！我这辈子只爱过两个男人，一个是江海，一个是我爸。好好安排你兄弟，你得让我放心，知道吗？”路婉清的声音大起来了，她有点拿捏不住自己了，赶紧把水杯里的水咕嘟嘟地给自己一口气灌下去。

此时此刻她真希望这杯子里的东西是酒，而不是水！是那种能让人身心俱焚的东西！忽然间她理解了父亲，理解了只知愁从杯中去，不知老从头上来的白发苍苍的男人。

李玉花江华依然不说话，站在路婉清身边的江海已经泪眼婆娑了，他伸手去拉路婉清，被路婉清一挥手档回去了。

“娘啊！这个世界谁都不傻。我爸我妈为啥对你好，皮袄他们自己穿不暖和吗？自行车路一鸣自己骑着不好吗？他们自己的钱自己花吃点好的穿点好的不舒服吗？他们为了啥？和你一样，他们是为了自己闺女，是为了我！走到今天我不可怜自己，我就是可怜我的爹妈，他们的心都被喂狗啦！娘啊，我对你的好，是我应该的，就像我爸说的，没有你娘生养江海，你如果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就没有这个家。所以我爸说，让我别管他和我妈，对你好一些，做人要知恩感恩。娘，我做的可能也不好，但有一点你要明白我为啥对你好，你们田家塬有那么多媳妇儿，有这样对婆婆的吗？你能接受我对你所有的好，接受我和我爹妈对你的所有的好，六年了，你唯独接受不了的是我的残疾。而我的残疾我改变不了，对不住您了，我接受离婚。不过你也知道，离婚的两口子都有打三年闹三年，离来离去又一年。我和江海结婚六年没有红过脸，你儿子没有动过我一个手指头，你总得让我们吵吵闹闹一段时间吧？总得让你儿子打着让我离吧？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这个过程总得有吧？不过江海恐怕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本事，他太心软善良，打人需要恶从心起，你们抽时间教教他吧！”路婉清说得酣畅淋漓，痛快至极，她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是那种不吐不快的轻松自在。

“今天的话都让我一个人说了，我知道你们不是无话可说，你们只是给我面子，不忍心说我罢了。我已经不要什么脸皮了，我就再多说一句吧。你们记住，我路婉清不是因为残疾，我不会嫁给江海！同样的道理，你们不是因为穷，不是江海需要户口，也不会娶我路婉清。现在你们赢了，你们不再赤贫，江海也有了户口，你们想要的都有了，而我残疾却更重啦，我走路摇晃得更厉害了，而且我也陷入了贫困之中……但是我不后悔，我不是傻，我是用我的善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一屋子的人，还是不说话，路婉清忽然想起姗姗。

“还有一点你们要明白，不要打我姗姗的主意，我不会把她给任何人，就是他江海我也不会给。你们，你们不配！明白吗！”路婉清说到姗姗，情绪突然失控，她浑身发抖嘴唇打颤，每一个字都像射出去的钉子！

依旧没有人说话，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什么。

“现在，你们走吧！到前边收发室去商量，我想一个人静一下，我得做好准备和江海吵架，你们过去吧！”路婉清的话说完了，她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她下逐客令了，如果再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会精神崩溃的！

所有的人就像来时一样，哗哗啦啦又到前边收发室啦！房间里只剩下江海和路婉清，“你也过去吧，省得你娘你姐尴尬。”

江海过去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路婉清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确信自己还活着，确信最难过去的那一个瞬间已经过去了。身心疲惫不堪，她想睡觉。

路婉清最大的毛病就是遇到问题想睡觉，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一种潜意识的逃避，但她克服不了。睡吧！睡起来再说。她弯腰去脱鞋子，眼睛余光处一闪，嗯，酒！那是国庆节喝剩下的，路婉清过去一口气干了，回来才脱鞋和衣躺下。没有一刻功夫，路婉清就烂醉如泥不省人事，身体和灵魂都摆脱了世事的束缚！

（本文叙事纯属故事，如有雷同，请勿对号人）

【未完待续  隔两天刊发一期  谢谢关注】

作者简介

四月，实名李蕊芬，女，1950年4月生人。四肢重度残疾患者，用一根手指打字。所著《中华民族大家园》荣获中国教育部、新闻总署“十个一工程”一等奖。《精彩瞬间》《幸福不残缺》曾在市级报刊发表；《点亮心灯》曾荣获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三十周年征文大奖。《温馨微语》最忠实的朋友，近年在此刊发过《童年拾遗》等近六十篇短文。喜欢用文字讲述故事，因热爱而坚持，因坚持而快乐。

图片除署名外，其它均来源于网络

转载请注明出处“温馨微语”

转发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 

往期链接

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一十）

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零九）

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零八）

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零七）

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零六）

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零五）

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零四）

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零三）

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零二）

四月：不是故事的故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百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