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说,诗分两类:朴素的诗和伤感的诗。马青山的诗当属前类,但那朴素的歌喉里又包含了多少伤感啊。
整个春天,当我一遍又一遍翻阅《一朵云的春天》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代,回到了生我养我,令我伤心欲绝而又魂牵梦绕的“深藏苦难的谷地”。在陇中,不知有多少条那样的山沟,它们的地貌何其相似;每条山沟里人们的生活状态又是何其相似。
因此,我认为,马青山诗里“泥土里挣扎”的“黑衣人”,“久病不医”的“黑色棉袄下”,“紧裹的矛盾的心”就是我的乡亲,就是几乎所有的“三次举起镢头”在黄土地上寻找最后一颗土豆的陇中人。对于他们的同情、怜悯和不平,就是马青山诗歌朴素而高尚的灵魂。而他的歌唱又是那样的痛彻,令人“欲哭无泪”。
当别人在海子、骆一禾之后,用“骨头、头颅、黄金、天堂”等充塞自己的诗歌,浪漫在自己编造的“天国”的时候,马青山却说:“我要独一无二的感觉”。遍读《一朵云的春天》,我很少发现上面所说的那些“美辞”,却被以下这些诗句深深打动:
劳动不能创造幸福
难道劳动竟不能创造幸福
——《诗经中的劳动》
坍塌的土墙 豁口那儿
亲切的背影
——《风的哀唱》
饥饿有多深
生命的负载就有多重
——《飞翔》
读这样朴素无华又掷地有声的诗句,我耳边仿佛响起了陇中人高抡起木刨子使劲击打土坷拉的声音和正午毒辣的阳光下响起的连枷声,我的良心被击打得生疼。
而马青山是那样的清醒,他写道:“我不要天堂/天堂下面是匍匐的人类/我不要富贵/富贵之外是贫穷的姐妹。”他又说:“给我朴素的歌喉/让我在五月的牛背上回归。”在“愤怒的秋天”,他在穿过甘肃中部的火车里看见了“蹲坐蜷伏”,“为逃掉四块钱的车票兴奋难眠”的“不知名姓的乡亲”,又看见“外出打工的伙计从新疆回来/他们汗水的工钱/一半掉进涨价的化肥/一半攥在包工头手里。”除了他,谁还对那片土地知之甚深,谁还能像他那样唱得苦情。
在诗集的《后记》里,马青山说:“绝不要把自己看得过高,出门在外,时常把自己看得低贱一点——母训在心。”正是抱着谦恭的态度审视眼前的家园和土地,马青山才唱得那样动情;正因为这样,他的诗句才那样朴素明快、直达目的,毫无故作高深的晦涩。
马青山选择了《诗经》、《汉乐府》到杜甫、白居易所传下来的那条路,他在不断地坚守、探索和创新。在目前,陇中的“谷地”已与以前大有不同,这块土地正逐渐焕发生机,逐渐有了“秀美山川”。但谁又能说他的哀唱过时了呢?如果他不断地进行“个体生命的疼痛和感悟”,不断地关心民生疾苦,那么他的诗歌将永远不会被人们所遗忘。
关注我们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