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专栏】琼妮与牛奔（小小说）

琼妮与牛奔（小小说）

琼妮从小俊美，上学是校花。男孩子争着背书包，下田有人套近乎。

自叹小姐身子丫环命。生在穷山沟，漂亮不当饭不当穿，一样出苦力。

看惯岩石，沟壑，绿树的山里人，更愿欣赏人。美如艳阳，带来愉悦。

琼妮在赞扬中长大，自觉清高，谁都不屑一顾。听说外面世界精彩，一心想飞出穷山窝！

村里有个叫牛奔的青年，个不高，细胳膊细腿，脸上还有伤疤，翘着两暴牙。模样不中看，却头脑灵活，肯钻研，有闯劲。琼妮正愁没伴，便一起进城。

村里人望着他俩背影，惋惜地嘀咕：“鲜花插牛粪！”

一进城市，琼妮恨眼不够用：到处高楼大厦，宽阔的马路，川流不息的车辆，匆匆而过的人群。城里人穿戴时髦，脸色白净，一举一动都讲究。琼妮吃惊，羡慕，有些自卑：“哎呀，像电影里一样，城里人真有福！”

在家再娇贵，来到城里，无人搭讪。出门曾发誓：“宁讨饭也不回来！”讨饭也要熟悉路。现在两眼墨黑，怕走散回不来，与牛奔形影不离。带得几元钱，捏得出汗，舍不得花。旅馆住不起，只好睡桥洞、公园条椅。有时还睡不安稳。饭店吃不起，只能买馒头大饼塞饱肚子。下一步如何走，毫无底气，一头迷蒙。只好看牛奔的本事！

改革开放刚起步，到处是工地，到处在建设。走路都兴冲冲。

牛奔有股牛劲，整天领她到处转悠，不知在哪弄个蛇皮袋，边走边捡空瓶子，硬板纸……看人家施工，看小作坊操作，一看老半天。

与打工不着边，不知他为何不肯走，琼妮不解，只好跟着看。

有时牛奔问：“你这里可要人？我们什么都肯做！”大都摇头或回绝：“没有！”“不用！”有的要小工，牛奔说：“活太累，报酬低，不干！”扭头就走。

琼妮劝他：“出来打工，有人肯收，总比无事流浪强，别挑三拣四了。”

牛奔装没听见。

为择业琼妮没少争吵。磨破嘴皮子，牛奔不吭。琼妮气愤地说：“打工就得听人家的，咱又不是老板！”

牛奔说：“老板不是天生的，咱就是老板！”

琼妮鄙夷地瞪大眼睛，嘲笑说：“这是城里，不是乡下，当心吹掉下巴。烧香都找不着庙，还老板！说话轻松，先撒尿照照！”

牛奔一点也不气，执着地说：“那就等着瞧！”

拣废品每天可卖几元钱，两人啃馒头够了。

琼妮戏谑：“懂了，咱是拣废品老板！”

牛奔笑笑，不辩驳，也不默认。

十天以后，牛奔领她到一家商量租房子。经过讨价，房主答应租金抬高十元可头两月先用后付。

有了房子，夹出一小房间，房东的竹榻当床。正间做店面。

琼妮感到莫名其妙，忍不住问：“开什么店？”

牛奔说：“杂牌店。看市场行情，船小好调头，有基地就好施展！”

晚上，牛奔对琼妮说：“不用睡街头了，你睡房间，我睡外面。”

牛奔不知在哪弄到钱，买了切割机，电焊机，和一些钢材，领了营业执照，做起防盗门生意。

到处在开店，生意应酬不迭。招来三徒弟……

琼琼帮助测量，划线，做后勤，调理生活，整天忙不停。她不笑不说话，服务热情，不少人慕名而来。

第一个月就盈余惊人，还清房租和材料款，第二月置买了家具，橱柜和电饭锅，微波炉，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第三月给琼妮买首饰和时髦衣服……

琼妮打扮成俊俏的城里人。她非常高兴，觉得幸亏跟着牛奔。徒弟喊她“师母”，也乐于接受，晚上同牛奔一起睡进房间。

生意越来越红火，连市政护栏都来求他做……

时光如梭，转眼五年过去，他的徒弟换了一批又一批，离开也做起老板。

第六年，牛奔又转做遮阳棚，买了刻字机，电脑，实施半机械化，标上‘真牛’商标，全市各处都有产品踪迹。

赚了钱，买上三室一厅的房子，买上轿车。

琼妮披金带银，雇上保姆，养了儿子，做起真正老板娘！

又过了五年，牛奔又转行。做建筑老板，不懂，便花重金聘高工，施工员，先在工厂打开局面，取得信誉，靠几年的人际关系，工程一个接一个。

生活越来越富裕，成了地道的城市新居民。

琼妮伴儿子上完幼儿园，读上学。

牛奔忙碌在工地，日子不知不觉中流去。

秋天的一个傍晚，牛奔喝得醉醺醺回到家，琼妮赶忙倒茶服侍。帮助脱衣，洗脚安排睡下。一直睡到天大亮，才朦胧地醒来，对琼妮说：“回来想办离婚。”

“跟谁？”琼妮认为说笑话，没当码事。

“还能跟谁？跟你呗！”牛奔郑重地说。

琼妮一怔，忙问：“我哪不好？犯什么错？”

“你没犯错，是我在外面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犹如晴天霹雳，仿佛天坍塌了，抱怨说：“我跟你出来打拼十多年，你不为我也要为孩子考虑……”

“都考虑了，实在没办法。她怀孕四个月了，要赶紧结婚……”

琼妮一惊，怪不得这两年很少回家，原来外面有人了！便问：“她是干什么的？”

“她搞建筑设计，两年前便与我好上了。为了你和孩子，始终没答应。有些事离她不行，她一直催促……”牛奔显得很无奈。

琼妮心想，木已成舟，不离也不会好，索性成全他！

牛奔说：“知道你不容易，家里房子归你，卡里一百六十多万钱归你。我再给你打上五十万。我净身出户，儿子的赡养费我承担……”

说到这份上，琼妮也不想为难他。便办了离婚手续。

琼妮二十来年进城打拼，熟悉与人交往，更识人，接触过一次便有印象，不仅能记住名字，对脾气属性也摸得很准。婚姻体验过，激情已过去，不再追求。一起走出来的都能变心，组合的家庭就更难凑合。人都有个性，不了解难对脾气。儿子有了，日子舒适、安稳应知足。就这样无忧无虑就很不错。

琼妮在服装店做营业员，经常穿款式新颖服装，加上她身材好，人漂亮，穿上招徕顾客，老板很赏识。天天打扮花枝招展，涂脂抹粉，像二十岁的小姑娘。空闲时便在微信和抖音中打发时光。

听惯了赞赏，愿把最好呈现，美貌引发关注。得知她单身，追随者令她应酬不迭。微信上的奉承语、肉麻话，删也删不完。看得头昏脑涨，心神不宁，想静都难。

更令她头疼的是有人经常到门口转悠，出门便有人献殷勤，请吃饭，看电影，上舞厅……有的经常到店骚扰，动手动脚，影响生意。自己的行动受限制，被干扰。像被监控缠绕，有说不出的苦恼……

老板劝她赶紧选人嫁了，好让男人死心。

琼妮坚持单身，不肯再嫁。

老板劝：“都有不能动的时候。指望孩子不方便。早有伴，早建立感情，老了可以互相照顾。”举不少身边事例，琼妮逐渐动心。

追的人多，教师、公务员太正经，没情调；老板有钱忘本，花心，再也不想；跟屁虫，没骨气，太贱；太强硬说话不温顺，干巴巴，难相处；大手大脚，爱摆阔，月光族，不节俭；胡吹乱聊，说话没数，素质差……挑来挑去，没一人中意。

儿子对妈妈哭诉：“后妈养个妹妹，对我同亲生的不一样。天天哄妹妹笑。看我便扳起脸，有好吃的见到我忙藏起，骂我野狗！”

不能愧对孩子！为了孩子，等孩子长大再考虑吧！琼妮刚热的心又变冷。

秋天，琼妮由服装店刚出门，忽然下雨。天灰蒙蒙的，风夹着雨向人猛射。只得用胳膊遮住脸，低头看着水塘跳跃着往前冲。转过胡同，突然一辆摩托亮灯由里面冲出，光刺眼睁不开，“嘭”一声便失去知觉……，

儿子呜呜地啼哭把她惊醒，刚睁开眼睛，听有人在叫：“哎呀，终于醒了！”

声音仿佛熟悉，却记不起来了。只见儿子旁边站着一个秃顶的六十多岁男人。

儿子说：“妈妈被车撞了，躺在地上，是叔叔看到，把你送医院。一直守护着，还通知我，照顾我，已两天了！”

原来自己被车撞了！难怪胳膊腿有点疼……

那人说：“醒来就好，我也放心了！那天我出门办事，正看见你躺在地。便不顾一切把你送进医院……也报了警，警察调监控，那个地方没路灯，太偏僻，监控不着……”

“谢谢你了，大哥！”

“谢什么，都是应该做的。先养好伤，肇事车跑不了，定要他承担损失……”

老头端来水，用勺喂着琼妮……

吃了点东西，身体觉得好多了，也有了精神。

一连几天，见老师傅跑前跑后服侍，贴着笑脸，温顺地端茶，问候，从没不耐烦，没一句怨言。照顾孩子，想得周到，细心，亏了他了！比那些整天跟屁股后面的强多了，难道这是苍天赐来的缘分？琼花感激地说：“谢谢大哥真心照顾，不知说什么好？”

那人乐呵呵地说：“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只会干。你满意，我开心！”

“你整天在这里，耽误回家了，大嫂不责怪？”

“嫌我无能，跟老板过了。我一人退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没关系。”

原来是单身！琼妮一喜。经过他的日夜照料，身体逐渐康复。觉得他倒可托付，说：“那就放心了，真不知如何感激你？”

“人生在世，还能无难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若不嫌，愿永远为你效劳！”

俩人越说越热乎，琼妮觉得他心地善良，由感恩，敬重，定下终身。

出院后，琼妮又去打工，把家交给老头。买菜，做饭，送儿子上学。

老头勤恳，话不多，饭菜做得可口，房子清理得井井有条。

半年后的一天，服装店老板资金周转有困难，商量琼妮暂借几天。

琼妮回家找卡一看，钱全没了。急得两眼冒金星，问老头：“钱呢？”

老头说：“还债了！”

“你有债我怎么不知道？”

“你也没问？”

“还债为什么不商量？”

“讨债人急，来不及商量。咱是夫妻，钱是共的。我管家，该花就花！”

琼妮又去翻抽屉，见首饰和房产证都寻不着了。“抽屉的东西呢？”

“一起抵债了！”

“这么大事，你应该商量。”

“不容商量，就被取走了。我也没办法！花了，做了，随你怎样！”

“你太拿自己不当外人了，连招呼也不打？”

“钱花了，讨不回来了！房产证改成我名字，房子已转让，你死心吧！”

琼妮感到绝望，号啕大哭……

正好儿子回来，见状很伤心，哭着去找爸爸！

牛奔一听，很是震惊。虽然离婚，仍盼琼妮幸福。走到这一步，关心太少，很是自责。沉闷一会，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你妈遇上骗子了。她太善良，听句好话便感动，把一切人都想得完美。其实社会很复杂，什么样的人都有。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要多长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要知法，学法，懂法。这事做得天衣无缝，是有备而来。只能通过法律才能搞清真相，讨回公道。走，咱先去咨询，再找律师写状子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