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男人手机里的秘密

只要我还活着，她的希望就会一直延续。

叔叔死了。

 

家里的灵堂摆放着叔叔生前的照片，旁边陈设着香炉、水果、鲜花等祭奠亡者的用品。

 

从昨天晚上开始，只有零星的几个叔叔的生前好友过来慰问我们母子。

 

父亲过世的早，从小我便和母亲相依为命了，后来母亲一直也没有改嫁。

在我十六岁那年，家里面来了个男人，他是个本地的木匠，妈妈让我叫他爸爸，可我却始终开不了口。

 

在我的记忆里，他沉默寡言，喜欢抽旱烟，一天到晚只会摆弄那些无聊的木头。

站立，蹲下，锯木，刨料，这就是我对他最深的印象。

 

我觉得他是一个怪人！

 

 

在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我第一次打开了他那个带锁的柜子。

柜子里面放着几件他生前换洗的衣服，做木工用的一把角尺，在柜子的最里面，还放着一个旧式的诺基亚手机。

 

这不是他的手机！

 

他曾经和妈妈说起过，自己没本事，但好在手脚麻利，从小跟着师傅学了这么个手艺，勉强能养家糊口。

我从心底里小瞧他，曾劝过他做点其他的行当，可他却心安理得，有时他会羞愧的看着我说：

“能做啥哩，咱没文化，好歹有个手艺，你好好念书，将来考上大学，你娘也有个盼头。

 

我和他始终有着某种隔阂，这种隔阂最直接的导火索便是手机！

在世的时候，他曾经好多次说要给我买个手机。

我开始总是兴奋的期待，可这个愿望总是被各种各样的现实拖延。

 

这月的开支吃紧了，下月的学费要攒着，鸡毛蒜皮的琐碎吞噬着小小的愿望。

他只能做些画饼充饥的游戏，有时候看我回来学习累了，他会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累了就歇歇，好好念书，叔叔赚了钱就给你买个手机。”

 

这样的话我听的太多了，以至于很长时间，我一看到手机本能的就会想起他的空头承诺，我觉得他只是在欺骗我！

当我发现这个手机的时候，心里面有种莫名的诧异。

按理说，叔叔不可能自己买了一个手机我们却浑然不知，这也不符合他的个性，他的那种老实让人一眼就可以看穿。

 

这个手机显然已经使用了很久，按键的数字已经被汗渍磨损的模糊不清。

难道是偷来的手机？

我一瞬间想到这样一种可能，可如果是偷来的，却好端端的放在家里，这不符合常理。

更何况如果是偷来的手机，那么关机，然后把卡取下，这似乎是必要的程序。

更让我不解的是，这个来路不明的手机竟然还是开机状态！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海里萦绕着，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我并没有翻看手机里面的内容。

我专门在外面找来一个充电器，将电充满后，便没有再去想这件事。

 

三天后，料理完了叔叔的丧事，我便回到了学校。

走的时候，我瞒着母亲拿上了那个手机。

那时我觉得离有手机的梦想一步之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尽管有些讽刺，有些心酸，在叔叔过世后，我才得偿所愿。

 

我沉浸在喜悦之中好多天，每天都会摩挲着它。

有时我也会在同学面前偶尔的拿出来炫耀一番，起床的闹钟也换成了手机铃声。

少年人的虚荣和快感总是让人忘乎所以。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拥有了连接世界的可能！

 

可是，这一切都如泡沫般短暂，直到有天夜里突如其来的铃声让我意识到，这个手机，还不真正属于我！

那天我一个人宿舍躺着，迷迷糊糊的刚进入梦乡时，枕边的手机响起了短信的提醒声！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叔叔的遗物，我本没有权利去查看，可是这个来路不明的手机，却激发了我的某种窥探的本能。

也许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叔叔已经过世，是什么人还在和他联系呢？

 

我点了一下功能键，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未读短信：

“最近为什么没有收到你的礼物？”署名为“她”。

我顺着短信读下去，发现这个备注为“她”的陌生号码曾经多次给这个手机发过信息，大致内容都是礼物已收到，谢谢之类的话。

 

很显然，叔叔和手机上的这个“她”关系非同一般，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叔叔曾经给这个女人送过礼物。

 

那天晚上，这个来路不明的手机使我彻夜难眠。

它像是一个待解的谜，一个无人求证的难题，答案却只有死去的人知道。

对于叔叔，尽管生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可是我内心本能对他有一种抗拒。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拒绝和他同时出现在人多的场合。

记得有一年，学校要开家长会，妈妈那天在厂子里面加班，她临时让叔叔去学校给我开家长会。

当时我正坐在教室里上课，当叔叔进来的时候，我的心沉了下来。

他穿着一件过时的毛衫，头发蓬乱，一脸憨态的朝我笑了笑，然后佝偻着背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班上的同学有的在窃窃私语，还有不怀好意的偷笑声。

显然，叔叔的穿着打扮让人感到滑稽，那时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天家长会我没有和他说一句话，我感到一种耻辱。

年少的自尊心使我完全忽略了他的感受，当班主任过来和我们交流时，我竟着了魔的吐口而出一句，“他不是我的父亲，是远方的一个亲戚”。

 

我给叔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戳穿我，他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尴尬，神情落寞的低着头。

“老师，我是孩子的一个亲戚，以后还请你多照顾他。”他很不自然的吐出了这句话。

 

那天回家后，我和妈妈大发雷霆。

 

“为什么让他来，穿的和乡巴佬一样。”

 

叔叔在一旁没有作声，还是闷着头在做他手上的活。

 

“不许你这样说，他是你的长辈，以后你也不能再外人面前这样说他。”妈妈的脸上有些愠怒。

 

“我没有这样的长辈，他不是我的爸爸，不是！”我愤怒的朝着妈妈叫喊着。

 

啪的一声，妈妈一个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她的眼里泛起了泪水，那是她第一次在叔叔面前打我。

 

叔叔赶忙拉住了妈妈，他一点也没有埋怨我，反而像犯了错似的低着头和我说：

“别和你妈顶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你好好念书就行，将来出息了，对你妈好点。”

 

说完他便又开始摆弄起他的那些木头。

我看到他那张饱含沧桑的国字脸上有些许胡渣，前额和脸颊随着电锯的节奏渗出了汗珠，他偶尔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擦，又继续拉动他手中的电锯。

他一直就是这样，生活中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沉默寡言，即使遇到不公，也从不争辩。

他只会捯饬他的那些木头，那里面似乎藏着他唯一的尊严。

 

那一次，我确定了他不仅是一个怪人，而且是一个没有脾气的怪人。

虽然事后有些愧疚，但我心里并未完成和他的和解。

学校的生活枯燥而无聊，每天繁重的学习让我渐渐忘却了手机的事情。

大概过了一周左右，有天我正在教室上晚自习，书包里的那个手机又开始震动了。

我的心再次回到警觉的状态，打开手机一看，发信人依然是那个备注为“她”的神秘女人。

 

又是一条莫名奇妙的信息：

“最近去公园都没有看到你，不知你是否最近有事，谢谢你以前的礼物，我将终身铭记。在天使信箱里，我也放了一件礼物送给你，请你今晚过去去取，祝你好运。”

 

我越发感觉事情的诡异，这个女人显然不知道叔叔已经去世。

如果是情人之间的馈赠，为什么不能当面送呢？

我似乎陷入一团巨大的阴影之中，

 

还有天使信箱，这似乎是他们之间交换礼物的一个地点。

可是具体在哪里，我不得而知。

我忽然发觉我并不真正了解叔叔，生前我不屑于和他在一起生活，可是他死后，这个手机中那些奇怪的秘密让我不得不重新去认识他。

也许他和我印象中的那个木讷老实的木匠大相径庭，他一直都在伪装自己！

 

我努力回想叔叔生前的行动轨迹，他平日里活动极少，唯一常常出没的地方，就是距离我家附近不远的一个街心公园。

那里聚集着很多像他一样靠手艺过活的人，他时常在早晨或是傍晚的时候去那里卖一些木雕。

虽然收入微薄，但那个公园几乎是他每天必到之处。

 

也许正是在这个公园里，他和这个女人保持着某种隐秘的关系。

但我并不确信无疑，我要找到他们之间的证据。

尤其是短信里提到的天使信箱，那里面一定藏着他们之间的所有秘密！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便去了街心公园。

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些喜欢戏曲的人在学唱旦角，再远处还有一些人在练剑。

我绕着湖畔走了一圈，公园面积并不大，我努力的搜寻着天使信箱，却一无所获。

我的判断也许是错误的，天使信箱根本不在这里，或者它只是一个两人间特有的代号，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其中的玄机。

 

我有些泄气的坐在公园的凉亭里，凉亭的正对面是一个戏台子，逢年过节在这里会有一些表演，平时也会有一些民间艺人在这里靠演出赚些钱。

戏台子下面有几个人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今天的表演，但迟迟不见有艺人上台。

 

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接近上午的时候，游人也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远处草坪上传来一个孩子嬉闹的声音：“妈妈，带我去那边爬山吧。”

 

我下意识的朝公园的西南角望去，那里的假山形态各异的组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匆匆来到了公园的后山，山上面除了有一个年久失修的古塔，几乎是一片荒地，所以很少有游客会来这里。

 

假山上面种植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树木，我依着小路穿过去，后面竟然有一片巨大的花圃，里面种满了紫蓝色的马蹄莲。

花圃的后面便是那座古塔，可是哪有什么天使信箱呢？也许这根本就是一个恶作剧呢？

我内心忽然觉得可笑，叔叔在世的时候，我从没有去关心过他的一点一滴，排斥着他的一切。

如今他已经死了，却意外的因为这个手机再次连接在了一起，我想要去了解他，去戳穿他的老实人面具下的虚伪。

 

管他呢！我心里盘算着，明天就把卡换掉，神不知鬼不觉，我就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一部手机。

 

可是这种想法停留了仅仅几分钟，当我站在古塔下时，我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在古塔的侧面悬挂着两个信箱！

一个是用铁皮制成的，表面已经生锈。

另一个是用木质材料做成的信箱，上面赫然写着四个黑色的钢笔字——天使信箱！

 

那正是叔叔的笔迹，我确信无疑！

两个信箱并列的放在一起，也许是鲜有人来到这里，两个信箱都没有上锁。

我打开那个木质的信箱，里面是一个包裹，顺着密闭的胶带撕开，里面是一套精致的黑色燕尾服和一根金色的魔法指挥棒！

包裹里面，还有一张粉色的便签，上面是用彩笔写的一句话，字迹规矩而工整：

angel，最近都没有收到你的来信和礼物，你的苦恼解决了吗？

我最近状态一直不好，但我期盼着快点好起来，记着我们的约定。

——白鸽森林

这就是那个女人送给叔叔的礼物吗？

事情越发显得诡异，那根金色的魔法棒在阳关下熠熠发光，我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这个手机使我置身于一个找不到出口的迷宫之中，既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到方向。

如果我对这一切置之不理，只要把卡换掉，一切关于它的秘密将被终止掉。

 

可是，我似乎被一种力量牵引着，叔叔生前的样子在眼前不断浮现。

他从前沉默的让人觉得窝囊，今后他也将永远的沉默，但在我心里将加上龌龊和卑鄙的标签，如果我不去弄清楚这里面的秘密，也许他在我心里将永远无法得到公正的对待。

即便这一切是真的，我一定要让那个女人得到点惩罚！

 

我鼓起勇气给那个女人发了一条信息：“礼物已收到，谢谢。”

 

我看过手机的通话记录，他们之间一直都是通过短信联系的，我并没有贸然去打电话，那样只会暴露了叔叔去世的消息。

 

短信很快就回了过来：“不客气，我的一份心意，最近为什么没有在公园看到你呢？”

 

我思考了一下，如果这样一直聊下去，迟早会露馅，不如所幸约她出来见面，当面羞辱她一番。

我告诉她，明天上午九点在公园见面。

没想到她很爽快的答应了我。

 

那天夜里，我感到十分煎熬，回想起他生前的点点滴滴，我感到一种被欺骗的耻辱！

妈妈还沉寂在悲伤之中，我并没有告诉她这一切。

我只想明天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狠狠的数落她，让她颜面扫地！

 

 

第二天清晨，我提前半小时来到了约定的那个戏台子跟前，找了一个并不显眼的地方站着。

如果那个女人出现，我就上前按照计划进行。

 

我脑海里不停的编辑着恶毒的词语，想到母亲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竟然不要脸的和这个女人在约会，我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生吞活剥掉。

 

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她并没有出现！

难道是他知道了叔叔去世的消息？或是我露出了什么破绽？

正当我疑惑不解时，我看到一男一女领着一个七八岁上下的小女孩在戏台子下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那个女人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面容清瘦。旁边的男人正和他窃窃私语着什么，关系显然非同一般。

 

我刻意朝着那边走了几步，小女孩和那个女人正叽叽喳喳的叫嚷着：“妈妈，独臂叔叔怎么还不来啊？”

 

“昨天说好的九点钟，怎么不来了呢？”女人对着旁边的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到这句话时，我确信无疑手机中的那个“她”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可是我的怒火却被这眼前的一幕熄灭了。

如果是情人的幽会，怎么可能和外人同时来呢？

况且这个女人的年龄显然和叔叔差着很多，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们等的人不是叔叔，而是一个叫独臂的人！

 

我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慢慢的远去，小女孩还不住的回头看着戏台子这边。

难道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那个天使信箱真真切切是叔叔的笔记，他们有过礼物的往来也绝不会有假。

可是这部手机的真正主人是一个叫独臂的人，他的手机怎么会在叔叔的手上呢？

 

回到家后，我刻意问了母亲，叔叔生前是否认识一个叫独臂的人，母亲从未听说过此人。

 

我彻底陷入了毫无头绪的怪圈之中，那件崭新的燕尾服就放在我的床头。

有时我的眼前总会出现一个画面，一个断臂青年穿着燕尾服，眼里向我放射着怪异的光芒。

他手里的指挥棒正有节奏的指挥着我，我成了他任意驱使的玩物！

 

我不想再去触碰那个手机，它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魔咒。

这种抵触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我不想去面对秘密无法解开的痛苦。

神奇的信箱，身份不明的一家三口，不见踪影的独臂，死去的叔叔。

所有的一切我理不清头绪，就让它归于安静吧。

 

叔叔走后，家里的事情就都由我和母亲操持了。

以前总觉得他是我们家多余的人，但他走后，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和失落。

我甚至开始怀念起他每天锯木条的声音，那时我常常抱怨嫌心烦，如今却感觉突然没有了这种声音，家里也变的冷冷清清的。

 

有时也会梦到他，梦里面他还是憨笑着和我说，娃儿，赚了钱就给你买手机。

好几次醒来的时候，我的脸颊上沾满了泪水。

 

我把叔叔的那个手机重新放回到了柜子里面！

我觉得，每一个封存的秘密都是逝者隐藏的声音，总有一天它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向我诉说那里面的故事。

我需要的只是等待！

 

我再次拿起那个手机的时候，是源于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我的心砰砰直跳。

 

“你是谁？”我战战兢兢的问了一句。

 

“你又是谁？”对方有些狐疑的质问道。

 

当我正想解释这一切的时候，对方没有等我开口，十分凶悍的告诉我：

“不管你是谁，今晚八点之前，拿上剩余的八百元钱到市郊外古木镇爱心街八十一号。”说完便气冲冲的匆匆挂了电话。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的迟疑。

也许是叔叔生前的债主，也许是那个不见踪影的独臂，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

我按着记下的地址来到了古镇，这里是一个上世纪的老胡同，里面是一排破败不堪的平房。

我打问了几个附近的人，才知道八十一号在胡同的最里面。

 

我顺着小路来到了那里。八十八号门口种着一棵梧桐树，树上面挂着一些红绳子，似乎是这里的主人为了许愿而挂上去的。

 

我进去的时候，一个中年的男人正在收拾整理着房间里布满的杂物。

我看到有些发黄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魔术师手里正捧着一只白鸽。

演出的背景正是街心公园的戏台上，那个男人的左臂是空着的！

 

“你好，请问您是这里的主人吗？”

 

我意识到这正是独臂魔术师的家，我没有马上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想解开手机里的那些疑惑。

 

那个男人上下打量了我半天，没好气的说：“死了！”

 

“死了？”我诧异的望着他！

 

“恩，你是他什么人？”

 

“哦，我是他一个远方朋友。他在这里没有亲戚吗？”

 

“他是个孤儿！你不知道？常年在这边耍魔术，骗子一个！”

 

“怎么突然死了呢？”

 

“前阵子心梗突发死在了我的家里，公安局过来带走火化了，害我赔了两个月房租，呸！”

 

原来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是这个男人，我抑制着心头的怒火，又接着问：“那他有没有手机呢？”

 

男人的脸涨得更红了，他生气的抱怨着：

“快别提了，本来有一个手机，也不知道哪天弄丢了，他那手机就是个摆设，丢了也就丢了，他也没能力再去买一个，要是还在，我还能弥补点损失，呸，真他妈晦气！”

 

我没有料想到魔术师已经死了，但可以确信无疑的是，是叔叔在公园里无意中捡到了魔术师的那部手机。

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叔叔会继续使用那部手机，为什么会在后山那里放一个天使信箱呢？

 

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那一天我赌气走了，也许这个手机里的秘密我将永远无法得知！

值得庆幸的是，我终于在魔术师的家里找到了答案，所有的一切都记录在魔术师遗留下来的日记本里面！

 

我向那个男人提出想拿走这个日记本，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回去以后，我翻看了他之前的日记，一个高贵的灵魂使我的心底震颤。

魔术师因为天生残疾，只有一个胳膊，靠着手里的绝活在这赚些钱，所以人们都叫他独臂魔法师，这个公园里的很多人都非常喜欢他的表演。

他有一个压箱的绝活，现场可以空手变出很多只白鸽，每次表演，台下的大人和孩子们都会发出一阵阵惊叹。

 

他一页页的记录着每天的生活，日子虽然清贫，但他却积极乐观。

我翻看到他去年七月间的几篇日记，里面记录着有个小女孩身患白血病，每周都会和父母来看他的魔术。

惊奇的是，每次看完他的表演，尤其是他变出一排白鸽的时候，孩子都会开心一整天。

有时疼痛难忍，小女孩都会口里面念叨着，我想看天使的白鸽！

 

母亲后来和魔术师交换了电话号码，希望他可以尽量的帮助到小女孩。

可是那时魔术师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问题，他在日记里写道：

最近身体越来越差，常常感到疲乏无力，胸口也常常疼痛。

恐怕以后是不能再上台表演了。

可是那个女孩的眼睛常常在我梦里出现，我一定要想个办法去帮助她！

后来魔术师想出一个童话般的点子，他在日记里记述了自己的想法：

孩子充满幻想，我在他的心里是充满魔力的。

只要让她心里装着希望，事情就不会太糟。

于是他在公园的那个塔上放了一个信箱，也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铁皮信箱。

然后每月以天使的名义给她写一份信放在信箱里，在信的上面，他都会画上一只飞翔的白鸽！

 

他这样写道：

只要我还活着，她的希望就会一直延续。

他告诉小女孩，天使住的地方叫白鸽森林，那里有无数的白鸽，每一只白鸽都是神的精灵。

等到她十八岁的时候，天使就会带她去往那里，那时候她的病也会彻底痊愈！

 

在日记的最后几页里，他提到了自己的手机无意中不在了。

可是那时候他已经疲于去处理这些事情，只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仍然记挂着那个小女孩！

 

我的胸口涌上来一阵酸楚，也许魔术师不会预料到，他临终的愿望，正是通过那个丢失的手机实现的！

 

我能想象到叔叔捡到手机的兴奋，他一定想把这个手机送给我。

可是，当叔叔看到了女孩母亲的信息，他的内心一定无比纠结着。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将魔术师未完成的心愿延续下去，让爱延续下去！

 

 

在去往女孩家的路上，我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去拜访。

但我觉得这是叔叔赋予我的一种使命。

 

当我走进小女孩家里的时候，那对夫妻诧异的问我是谁，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们说了一遍。

那个女人在听我诉说完这一切时，情绪几乎失控，她背对着孩子抽泣了起来！

 

“哥哥，独臂叔叔最近去哪里了？”小女孩看到我，天真的发问了起来。

 

我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脸，心中百感交集，我过去抚着她的脸说：

“叔叔去了天使那里，他要给你更多的白鸽！”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看着我，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盒子，里面放着几十个用木头雕刻白漆染过的鸽子。

我一眼就看出，那正是叔叔精心雕刻出来的！

 

我抚摸着这些叔叔生前的木雕，脑海里又浮现出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用自己的双手摆弄着这些木头，目光坚毅的望着我说，娃儿，好好学习，等我赚钱了，就给你买个手机！

 

“哥哥，你怎么了？”

 

我红着眼睛望着小女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对了，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答应我，不许告诉别人。”小女孩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可爱的神秘。

 

“恩，我冲小女孩点点头，什么秘密，我一定保密！”

 

小女孩把头探过来，她在我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你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天使让我保密的，他有一个最爱的孩子，可是那个孩子常常嫌弃天使不够美丽，所以有时他偷偷哭鼻子呢！

 

“一定要保密啊！小女孩认真的嘱咐我，你要是能见到独臂叔叔，让他转告天使的孩子，不要不听话了！”

 

我颤抖着点了点头，眼泪扑哧扑哧的掉了下来，小女孩看我泣不成声，过来用她的小手给我擦拭着眼泪。

 

“哥哥，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以后天使不会给我寄白鸽了呢？”

 

我的心里在那一刻像绷着无数的忏悔和力量，似乎是对着远去的叔叔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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